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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小少爺這邊準備好了嗎?小戚總那邊的車馬上就要到了。”

門外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好了好了,馬上就可以下去了!”

門內一名保姆連忙應聲,扭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神情一下子變得冷漠。

“走了,記得去到戚家好好表現,不要丢了我們安家的臉面。”

青年聽完保姆的話,垂下眼睫,站起身。

他稍有些長的頭發被仔細打理過,發尾帶着點卷,面容精致秀氣,即便穿着得體的西裝,看起來仍有幾分學生氣。

只是他神色沉郁,一對黑眸黯然無光,沒有半分青年人的朝氣,更似一具任聽擺布的玩偶。

——他便是安家出了名的“小聾子”安逸思,也是安家的小少爺。

說是小少爺,其實安逸思在安家根本就不受待見。

他的生母被小三害得抑郁自盡,那小三也成了他的繼母,帶進門一個大他半年的繼兄。

繼母繼兄不待見他,動辄打罵,父親也暴躁易怒,總把他當出氣筒。

如今安家資金鏈出現問題,他才大學畢業,又被當作聯姻的工具,“賣”給了家業龐大的戚家。

今天就是他要搬去和戚家那位小家主戚牧良同居的日子,也是他和戚牧良的第一次見面。

傳聞這位小家主脾氣很差,在家裏被嬌縱慣了,是個肆意妄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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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安逸思已經不在乎了。

他從小到大被打罵欺辱慣了,最差也就是換個實施者,對他來說沒有差別。

安逸思半低着頭,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停滞了一會兒,終于将門打開。

管家還等在門外,見他出來,不耐煩地說:“怎麽這麽慢?萬一等會兒讓小戚總那邊的人等久了,到時候就該說我們安家的人不懂禮節了。”

他語速很快,安逸思下意識擡手扶了下耳邊的助聽器,沒太聽清管家說了什麽。

安逸思有很嚴重的後天性聽力殘障,不依靠助聽器的話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音。

而且因為安家不願在他身上花太多錢,他用的助聽器比較劣質,對面的人聲音小些或是語速過快,都容易聽不清。

他來不及再仔細辨別,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狠狠地拽了一下,被迫跟着管家過快的步伐往樓下的方向走。

安父、繼母和繼兄早就已經吃完早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起家常,仿佛根本看不見走下來的安逸思。

安逸思習慣了這種場面,走下樓梯默默拐彎,往另一邊餐桌的方向走。

但管家似乎嫌他走得太慢,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下險些摔倒,手肘磕到椅背,又疼又酸麻的感覺頃刻間席卷而來。

換作別人已經龇牙咧嘴的疼痛,安逸思只是輕輕皺一下眉,很快就恢複若無其事的模樣,看向餐桌。

餐桌上只剩下一些安父繼母他們吃完之後的殘羹冷炙,唯有角落的碟子上還留着一片幹巴巴的面包,與早就涼透的牛奶。

安逸思對餐桌上的淩亂熟視無睹,沉默着走到角落去。

從淩晨四五點左右,他就被一群人吵醒,然後反複地折騰服裝、造型,到現在都滴水未進。

眼前的面包似乎也從那時候就被擺上了餐桌,放到現在已經有些硬了。

安逸思拿起刀叉切下小塊,放進牛奶裏泡了一會兒才能咽得下。

冷冰冰的牛奶和幹癟的面包搭配起來并不好吃,但總比餓着肚子到中午,還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邊吃上飯好。

安逸思小塊小塊地吃完面包,淺喝了幾口牛奶,這頓早餐便算結束。

他垂下眼睫,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安安靜靜坐在餐桌邊。

管家從客廳收了幾個杯子回來,見到安逸思呆呆坐着,面對安父時堆出來的笑容一下子收起,皺着眉說:“傻坐着做什麽?既然吃完了早餐還不快去同老爺夫人道別?怎麽這點禮節都不懂,嫁到戚家去豈不是丢盡我們安家顏面。”

坐在客廳的繼兄聽到管家的話,輕哼一聲:“不過是塊呆愣愣的木頭,正好也讓戚家那位小家主管教管教他。”

繼母往茶幾的小碟子上撒了一把瓜子殼,随口說:“戚家那位小家主是個暴脾氣,你若識趣的就多依着點,把人家伺候舒服了,你才能好過。一天到晚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誰會喜歡?”

安父提醒她:“說話文雅點,不要總用這種粗俗的俚語。”

繼母滿不在乎:“現在都是自家人,有什麽關系?我不在外人面前說不就行了。”

她又抓了把瓜子繼續磕,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安逸思看了眼他的這位繼母,垂眸,默不作聲站在餐桌邊。

安父在自己妻子那裏碰了一鼻子灰,又把憋屈的氣撒在安逸思身上。

他看着站樁似的安逸思,沉下臉色:“你還愣着在那裏是要幹嘛?等着我們請你出去嗎?小戚總那邊的車馬上就要到了,還不趕緊去外面等候着?”

“今天是你和小戚總第一次見面,要是敢丢了我們安家的面子,沒你好果子吃!”

聽到安父的話,安逸思才轉身,安靜走出門。

門口玄關已經放了一個行李箱,是安逸思為數不多要帶去的行李,他便拖着行李箱到了院門處站着等。

管家和安父那邊說是小戚總那邊的車馬上就到,實際上安逸思又在門口站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看到一輛白色商務車緩緩駛來。

司機将車停在安逸思面前,見到他站在這裏連忙開門下來:“哎喲,安小少爺怎麽還站在這裏等?等多久了?快先上車吧。”

說話的同時,司機就已經拿過安逸思手中的行李箱,又幫他打開後座車門後才推着行李到後備箱去。

安逸思頓了小會兒才收起手,回答:“沒多久。”

司機也沒在意,一邊提起行李箱一邊又說:“安小少爺只有這一箱東西嗎?拎着還怪輕的,不需要帶點別的東西嗎?”

安逸思搖頭:“不用。”

“嘛,反正小家主那邊應該什麽都有,缺的再買就行。”

司機說着,放好了行李将後備箱合上,就見安逸思還站在原處:“小少爺怎麽不上車?上去坐着吧,別給站累了。”

司機性子熱情,有幾分自來熟的意味,話裏說得關切,沒有什麽阿谀奉承的感覺,聽着像是單純的關心。

安逸思微低着腦袋,沒說話,走到車上去坐着。

司機把他這邊的門關好,回到駕駛位上,系安全帶時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怎麽不見安總和安總夫人?今天你就要到小家主那邊去住了,怎麽着也該出來送送你。”

安逸思扭頭看向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庭院,小會兒後才把頭轉回來,回答:“他們忙。”

“再忙也不能讓離家的孩子一個人出來站着吧。”司機小聲嘀咕一句,啓動車子後又跳了話題,“小家主已經在那邊等着了,雖然外邊的人都傳他兇,但其實私下裏人還是很好說話的,您也別太害怕。”

安逸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窗外移動的景致,不知道在想什麽。

司機沒聽到聲音,從車內後視鏡裏瞥了眼長得乖巧又安靜溫馴的青年,摸不準他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

……反正小家主特地叮囑他要說的話他說過了,其他的就看小家主自己造化了。

他想到小家主已經排練了無數次的充滿儀式感與浪漫氛圍的“初次見面”場景,在等紅綠燈的過程中緊張地擦了擦手心。

總之,他一定要先好好完成小家主交給他的這個艱巨任務,按時把安小少爺給送到家門口去。

……

差不多又過去一個小時後,司機總算将車穩穩停在一棟小別墅前,剛想回頭喊安逸思,卻發現他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安逸思本身就是很清秀乖巧的長相,睡着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地靠在窗上,眼睫顯得更為卷翹。

但他臉頰上沒什麽肉,看起來很瘦,眼底下似乎還有些青黑,叫人根本不忍心把他叫醒。

司機在叫與不叫中糾結了小會兒,還是拿出手機,打開與小家主戚牧良的信息界面。

他忽略掉戚牧良從半個小時前,就每隔五分鐘發過來一條問他們到沒到的信息,打字過去詢問。

【不只是司機:報告小家主,已平安将安小少爺接來,但小少爺在車上睡着了,需要把小少爺叫醒嗎?】

戚牧良那邊幾乎是秒回。

【小家主:啊——他睡着了嗎?】

【小家主:那他一定是收拾東西累到了】

【小家主:讓他再睡會兒吧,醒了再跟我說】

【不只是司機:好的小家主。】

司機剛回複完放下手機,就見安逸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盯着他的方向看。

司機被他沒什麽情緒波動的眼神吓了一跳,小會兒後才緩過神來,輕拍了下胸口說:“安小少爺醒了?正好也到了,先下車吧。”

安逸思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微垂眼睫:“嗯。”

司機下車,順便幫安逸思拉開車門,把行李箱也拿下來。

中途他順便趁安逸思不注意緊急又給戚牧良發了條消息,關上後備箱,說:“行李我來拿就好,那我們進去吧。”

安逸思沒有應聲,等着司機往前走才跟在他身後一起過去。

司機領着他到了別墅門口,按下門鈴。

片刻後,屋門就被從裏面打開,一名管家裝扮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恭敬地鞠了個躬:“歡迎安小少爺,安小少爺請随我來吧。”

安逸思沒有什麽反應,“嗯”了一聲,跟着他走到玄關內。

玄關布置在一個比較暗的地方,沒有開燈,安逸思才走過玄關的一個小拐角,就看見了屋子內的場景。

整個客廳被布置得非常溫馨,敞亮開闊,在客廳邊上一處還放着一架鋼琴,鋼琴前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坐在整個客廳內最明亮的地方,僅僅是只朝向安逸思一個側臉,都能看出他的面容精致完美。

只不過他的臉頰上帶着點肉乎乎的感覺,似乎天生一副娃娃臉,是很有欺騙性的可愛少年感長相,很難能聯想到那個傳言中蠻橫無禮的暴戾形象。

他修長白皙的雙手放在琴鍵上,身板挺得筆直,哪怕身上穿着寬松的休閑服,也絲毫不掩他身上矜貴小公子的氣質。

在初見的這一瞬間,人類對好看之人的本能欣賞是真的讓安逸思的目光與注意力被戚牧良完全吸引住了。

但下一瞬,圓潤透紅的指尖落在黑鍵與白鍵的交錯間,落出一道驟然爆發的刺耳雜音。

安逸思立馬就伸手捂住了耳朵,堪稱他聽力受損這麽多年來反應最迅速的一次。

他一日的疲憊倦意也頓時一掃而空。

被吓空的。

戚牧良在客廳的一衆沉默中悄悄又放下了手,維持着淡定從容的表象,一副剛剛發現安逸思已經到了的模樣。

“啊,你來了。”

他看向安逸思,順勢飛快地合上了琴蓋,假裝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作者有話說:

戚牧良:(強裝鎮定)(淡然起身)(實則腳趾抓地扣出一座城堡)(心裏刷屏落淚狗狗頭表情包)

戚牧良:謝邀,就是很尴尬

——

帶新崽崽們來與大家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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