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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啊呀，寶寶生病了嗎，怎麽臉頰這麽紅？快過來讓□□看看。”】

……是誰在說話？

【“天啊怎麽燒得這麽厲害，來，□□抱你回床上去好好休息。”】

……好熟悉的聲音。

是誰？

安逸思漂浮在一片混沌間，拼了命地想要回想，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寶寶怎麽生病了都不和□□說？你看你，嘴唇都白了，快躺下來好好休息。”】

【“寶寶乖，別怕，□□會陪着你的。”】

額頭似乎被一個幹燥暖和的掌心輕輕覆蓋，是安逸思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感受到過的溫柔。

久到他都快要忘了，他也曾擁有過一段夢一般的幸福。

【“寶寶今天在學校乖不乖呀？□□今天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蘿蔔炖牛腩好不好？”】

【“寶寶快來，□□陪你一起看動畫片。”】

【“寶寶……”】【“寶寶……”】

【“……”】

【“寶寶……□□不能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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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自己一個人也要乖乖的，照顧好自己，好不好？”】

女子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萦繞在安逸思耳畔，明明帶着笑意，又給人一種崩潰的絕望。

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那個他曾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

“媽媽……”

安逸思呓語出聲，冰涼的眼淚自他眼角悄然滑落，茫然地睜開眼。

“寶貝你醒了？”戚牧良覺察到動靜，連忙收回試探他額頭溫度的手。

安逸思聽到與夢境中相似的稱呼，看向戚牧良的方向。

朦胧間，夢中媽媽的模糊面容與戚牧良關心的表情相融合，竟叫他一時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媽媽……”

他壓抑着聲音又喊了一聲。

戚牧良沒反應過來，目露困惑。

安逸思突然回過神。

……不是媽媽。

他的眼中落入些淺淡的失望。

戚牧良看到他情緒的轉變，這才看出他的意思，心底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紮了一下，酸澀地疼。

安逸思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媽媽吧。

戚牧良也不知道這時該怎麽安慰他，只好轉移了話題：“今天晚宴你應該都沒怎麽吃東西吧？陳姨熬了些粥，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晚些時候易生那邊會把藥端過來，等喝了藥再睡。”

安逸思恢複了平日裏沒什麽情緒的模樣，在戚牧良的攙扶下坐起身，無精打采靠在床頭。

戚牧良打電話讓陳姨把粥送上來，見安逸思沒什麽氣力的模樣，幹脆坐在床邊喂他吃。

安逸思還沉浸在夢境中，只在勺子遞到面前時機械性地張口吞咽，大半碗粥下肚連鹹淡都沒嘗出來。

現在時間比較晚，戚牧良沒敢讓他吃太多，吃完休息一會兒後林管家就端了碗中藥回來。

按照齊易生說的叮囑，安逸思身體比較差，适當搭配中藥調理對他更有益些。

中藥的苦味随着林管家進來，一下就彌散在房間當中，戚牧良聞着都覺得一定很難喝。

他把藥碗先遞給安逸思，在自己口袋裏像是要翻找什麽東西。

安逸思接過藥碗，看了眼黑漆漆的藥汁，捧起來一點點喝完。

他身體不好是從小就落下的毛病，本來是可以在成年前調理好的，只是母親去世後就沒有人再關注他的身體，才一直持續到現在。

小時候安逸思喝中藥都喝習慣了，甚至還挺喜歡中藥的味道。

他全程面不改色地喝完，把空碗放下，就見到戚牧良手裏拿着剛拆開包裝的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安逸思：“？”

戚牧良：“……！”

戚牧良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又看了看平靜的安逸思，真誠開口：“嗯……或許你想來顆糖嗎？”

安逸思看着他，搖了搖頭。

戚牧良：“……喔。”

戚牧良默默把糖塞進了自己嘴裏。

他從小到大最讨厭的就是中藥這種苦不拉幾的東西，看到虛弱可憐的安逸思毫無波瀾地喝完，脆弱的心靈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難以平複的震撼。

安逸思沒理解也沒打算理解他的心情，喝完中藥後不久又露出些疲倦的神情。

戚牧良立馬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關心道：“你燒還沒完全退，累了就繼續睡吧，睡一覺起來應該能好一些。”

說話的同時，戚牧良已經伸手扶着安逸思躺下，順便幫他摘下了耳朵上的助聽器。

安逸思整個人狀态都很不好，始終沉默順從，只在戚牧良伸手碰到助聽器時微微縮了一下，很快又止住下意識的舉動，任由戚牧良動作。

沒了助聽器，安逸思耳邊重歸沉寂，躺下後沒多久就再一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安逸思的狀态明顯比昨天要好不少。

他揉着腦袋從床上坐起來，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助聽器戴上，剛戴完就見到戚牧良正好從洗漱間內出來。

“寶貝你醒了？”戚牧良連忙走到他面前，直接坐在床沿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好像沒有昨天那麽燙了，應該退燒了。感覺還難受嗎？”

戚牧良關心地看向他，但自己還眼底泛着些青黑，面容中也是難以遮蓋的倦意，看起來像是沒睡好。

安逸思感受到額頭傳來的短暫輕柔觸感，雙手攥了下被子。

昨夜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處在燒迷糊的狀态，但也能感覺得到戚牧良一直在費心地照顧着他。

他很久沒有在生病的時候被人這樣細致地照顧了。

如果這也是眼前這位聯姻對象做的表面功夫的話，那真是太成功了。

安逸思低垂着眼簾，一時間沒有應答。

他已經不敢再輕易相信別人釋放的好意了。

因為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要麽就是一時興起想玩玩他，要麽就是抱着別的目的想從心理上折磨他。

怎麽可能會有人真的願意對一個沉默陰郁富有心計的小聾子好。

安逸思遮蓋住眼底的情緒，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戚牧良實在摸不清他的意思，撓了撓頭決定自己猜測：“燒退了應該比昨天要好一點了吧？易生還在這邊暫住着，你先起床洗漱吧，我讓陳姨給你做早飯，晚點再讓易生給你看看。”

“那我就先下樓了，你等會兒洗漱完也直接下來就好。”

安逸思聽從着戚牧良的安排，等戚牧良離開後就起身去洗漱，收拾好走到一樓去。

最先注意到他下來的是待在客廳的林管家：“小少爺醒了？身體可好些了？早餐還在做，小少爺先在客廳坐會兒吧。”

安逸思依言走到客廳去坐着，看了一圈沒有戚牧良的身影。

林管家看懂他的意思，解釋道：“前不久戚大少爺那邊打電話說想來看望您，等會兒就到，所以小家主到門口去準備接大少爺了。”

安逸思頓一下。

林管家以為他是緊張，又繼續說：“大少爺性子溫和，想來是聽聞小少爺您身體差，便過來找您聊一聊，您不用太緊張。”

戚家在世家圈內的地位很高，即便安家與戚家交際不多，安逸思也時常會聽聞一些關于戚家的事情。

據說戚家的這位大少爺戚牧溫也是自小體弱，所以平日裏很少會出席相關宴席，也很少會出現在公司中。

但戚牧溫的天資非常高，極具商業頭腦，即便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工作，也能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

後來作為戚家小兒子的戚牧良也開始接手家族的事務管理，代替他哥出席公司相關的活動，同樣展現出了卓越的商業天賦。

戚家老家主見他們倆比自己還擅長于管理公司，放心地把公司交給他們兩個，自己退位與老夫人過他們的二人世界。

戚牧溫與戚牧良兄弟倆在徹底接手後也是取長補短，一人負責出謀劃策，一人負責觀察執行，合作将公司業務打理得風生水起，被分別稱為戚家的大小家主。

戚牧良作為最常出面的一方，以其暴躁的脾氣與果斷的執行力，還沒畢業時就已經能夠壓住公司內心思各異的股東。

曾經有人企圖趁他初出茅廬給他挖坑，被戚牧良狠狠地反坑了一次，便沒有人再敢輕易小瞧他。

而戚牧溫出于身體原因，辦公場所基本都是家中書房，想得也更多。雖然處在幕後的位置，但他才是實際上的真正決策人，所有決策都需要經過他的考量定奪，戚牧良才會去執行。

也因為他幾乎很少露面，世家圈內對他的傳言很多，說他比戚牧良還兇神惡煞的有，說他病得随時有可能噶掉的有，說他其實不是病弱只是樣貌非常醜陋的也有。

安逸思聽到過無數的傳聞，也知曉傳聞不可盡信，對這位神秘的大少爺更多是抱着“沉穩成熟、運籌帷幄”的印象。

只是沒想到今天這位大少爺居然還會特地過來一趟。

安逸思思緒亂飛，片刻後外邊就傳來了一陣開門的動靜。

“應當是大少爺與小家主回來了。”林管家估計着情況，站在原地沒動。

沒過多會兒，玄關處又突然多出一些吵鬧的聲音。

“……事情我在解決了，都說不用你過來了，等會你吓到寶貝怎麽辦？”

“你個小沒良心的，難道你不是應該擔心擔心你哥哥我千裏迢迢過來身體承受不了嗎？”

“你當我傻啊，你都身體差多少年了，這麽點路都承受不了哪裏活得到現在？”

“……”

傳言中兄友弟恭、默契配合的兄弟倆為一個幼稚的話題吵得不可開交，隐隐還有要不斷延伸下去的趨勢。

林管家連忙輕咳一聲，提醒：“那個，大少爺，小家主。”

“嗯？”

原本想伸手去戳戚牧良的戚牧溫下意識往林管家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就坐在沙發上的安逸思。

他立馬收回手收斂表情，露出一個溫和友善彬彬有禮的笑容：“哎呀，是小思吧？初次見面，你好呀。”

看着他一秒變臉的安逸思：“……？”

作者有話說：

安逸思：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