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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後輪瘋狂的咆哮聲中，溫冷像插了夜的無形羽翼，直接飛掠上賽道。

場地兩側的人群完全被模糊在了視野外，只剩下光一樣的直道。

全場廣播裏突然傳來盔哥急促的聲音，“瘟神正加速沖上賽道，今天的天氣，他需要在地溫十度的情況下，保持胎溫在四十度以上，才有足夠抓地力過彎。在進入彎道前，不能減速。

“接下來的挑戰雖然是地獄級的，但還是讓我們期待下——最精彩的壓彎側挂表演！

“瘟神要想夠到目标，就必須先精确地估算出進入彎道的路徑，再以最大傾斜度人機合一滑入彎心，在車身最貼近地面的那刻，單手脫開車把，抽出紙幣。

“我不知道你們的感覺，僅僅是解說這個動作，就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瘟神今晚到底是喝多了，才準備挑戰這個不可能任務，還是真能給全場一個驚喜呢，我們拭目以待！”

“我賭兩百完成不了！”

任開身後的人群裏有人嚷出聲，舉起的紙鈔在風中花花作響。

“哈哈，喝多了吧，誰傻了和你賭啊？”周圍人笑他。

任開回頭，“哥們，記下了，我和你賭。”

別人只當他也是喝多了。

“爸，什麽是壓彎側挂？”擠作一堆的人群中，有個少年問父親。

中年男子耐心解釋道：“你見過不倒翁倒地時的樣子嗎？在經過彎心的時候，嗯，彎心就是彎道最急的那個拐點，人和車會像不倒翁一樣無限倒向地面，過彎後再返回正常。”

男子邊說邊用手做出傾斜的姿勢，仿佛一個活動的不倒翁邊倒向地面邊滑過彎道。

“哇噻，這樣竟然能不翻車？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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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笑起來，“小子，學校離心力學到了嗎？用的就是這個。”

“不過說實話，我每次轉彎都怕得要死，根本壓不了彎，違背本能嘛。”

“咦？我記得上次溫冷過彎的時候剛摔過，這麽快就行了？”

人們不斷七嘴八舌着，翹首以盼。

那父親抓緊最後時間對兒子道：“你別報太大希望，待會萬一車手摔了你就閉上眼睛，聽見沒？”

廣播裏再次傳來盔哥興奮的嗓音，“瘟神已經越來越靠近第一個彎道……他開始減速，調整成大角度晚入彎，好，非常不錯的開場路線，接下來就是逆操舵，推胎！側挂！他已經成功磨穩住！伸手——”

任開站在彎心的正前方，磚石壓着的紙鈔就在他面前，賽道前彎從空無一物，到黑色騎士猛沖向他，是真正一瞬間的事。

轟鳴的引擎聲低吼咆哮，引動着人群內心的顫栗。

橫長兩米五，重達三百公斤的鋼鐵巨獸瞬間撲躍至衆人眼前。

即使有賽道栅欄阻隔，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地後退。

如此龐大的巨獸，卻也充滿了靈巧的肌肉控制，确實，就像那個父親形容的，車身猶如不倒翁一般，以極限角度貼滑向地面，而黑衣的騎士則将大半個身體騰空側挂到了坐騎的一邊。

最離譜的是，溫冷不是往車倒的反方向挂，而是和車傾的方向保持一致，人機一體都成了不倒翁倒向地面！任開徹底理解了那句違背本能，人類的本能只會驚叫這太離譜了。

你一定會倒地，會摔飛出去。

任開早停了呼吸，溫冷在人機無限接近地面時，用單膝擦地，感知支點，随後脫把，伸手。

在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麽做到的時候，他的食指和中指已夾起了那張百元，粉紅色紙鈔嘩啦裂空，直飛過任開眼前，飛往人群深處。

随着那張紙鈔飛出，所有人驚呆了，場上鴉雀無聲。

盔哥猛地躍起，在廣播中高喊道：“瘟神過了！他過了！成功了！！”

人群這才被驚醒。

引擎還在急劇地轟鳴，提醒着人們，還有第二道彎。

鋼廠的摩托賽道采用了一個巨大的U型彎道，是距離極短的兩個雙彎心路線，屬于标準的摩托車競速賽道設計，改造得這樣标準，平時不過是為了給俱樂部撐場子，實則除了專業車手，根本無人敢連續挑戰。

溫冷必須在經過第一個彎心這一剎就再次給油，從入彎到出彎整個過程都無法剎車，鋼鐵巨獸燃燒起來，幾乎毫無停頓就沖入了下一個彎道。

盔哥已狂亂地叫嚷：“來了，來了，他又來了！”至此完全失去了剛開始講解時的理智。

彎道處的巨大屏幕上，清晰顯現出了影像，這一次任開看清了，躍入彎心的巨獸上，削瘦的黑衣騎士精準操控着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就在巨獸躍下因慣性匍匐低頭的瞬間，伸手摘取了整個森林為之誠服的戰利品。

整個原始叢林歡呼成一片，而精湛技藝的騎士略松了缰繩，巨獸便奮然再起，在彎心的瞬息停頓後，以更可怕地姿态重撲賽道。

“耶——！”

盔哥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了，太過激動撕裂了他的嗓音，他和所有人一樣，還沉浸在一連串令人震驚的炫技中。

“太，精彩了！完美！瘟神……這下是真神了。”盔哥簡直說不出話來。

在全場的沸騰中，在極速的生與死之間，就是有人可以那樣冷靜地繼續馳進夜的黑暗，将這一切抛諸身後。

溫冷高舉起左手，兩指間夾着的粉紅紙鈔在空中獵獵飛舞，胯.下坐騎忠實地，低沉着将他帶離喧嚣。

盔哥好不容易重又找回了聲音，“瘟神在過第一個彎時，就必須分毫不差地計算出第二個彎道路徑，他需要對車身和車速的掌控力達到幾近完美，才能在第二個彎心準确做出相同的動作。稍有差池，他就會偏離第二個彎心，或減速過彎。

“然而瘟神只有始終高速過彎，才能拿到彎心的那張錢，如果減速貼地就會失去重心和平衡點，車手将直接被甩出車道。

“今晚太瘋狂，太危險，太完美……太他媽反人類了！”

盔哥忽然就又嘶吼了起來，“我要說，專業車手也不過如此！鋼廠俱樂部萬歲！”

人群應和着，爆發出萬歲的呼喝，全場持續沸騰着，人們烏泱泱重又駕上各自摩托，以更加無可阻擋地姿态往終點處蜂擁，摩托騎士們歡呼着，大屏幕上則開始不斷回放溫冷過彎的鏡頭。

終點處，很快擠滿了人，歡呼聲中，有人起哄簇擁上溫冷，不由分說地将他托起，繞着廠房前的空地就轉圈高唱起來。

燈火歡鬧的人群背後，伫立着工業煙囪巨大的暗影，仿佛一整排的鋼鐵衛士，默默守護着這座開放之城。

等到溫冷好不容易落了地，任開雙手打開向後撐起，倚在賽道的栅欄邊看着他。

有那麽一刻，溫冷幾乎難以抑制地想要跑向那人，想矜持又狂傲得占據他全部的目光，然而他只是捏緊了頭盔，慢慢走近。

任開明亮的眼睛裏有驚豔有好奇，還有一個清晰的陌生身影，那是溫冷。連任開的目光也終究是陌生的，他不會這樣望向唐澤明。

現實拉回了溫冷，他鎮定着，若無其事地問任開：“沒讓那小子跑了吧？”

任開轉頭，朝着廠房二層搭出的平臺那兒努嘴，廣播臺就設在那兒，“跑不了，我看他是樂壞了。”

正說着，廣播臺上七哥湊近盔哥說了幾句，盔哥很快在廣播裏道：“大好消息，剛七哥和我說了，從現在開始，到午夜前的酒水，都由七哥買單！今晚大家敞開了玩！”

溫冷靠近任開，“走，去喝一杯，把那小子灌得底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