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馬當先
第1章 一馬當先
“就要它。”
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蕭柏被打擾好眠,耳朵動了動,緩緩擡起頭,懶洋洋撩開眼皮,對上一雙璀璨如寒星一般的眸子。
他面前站着兩個人。
年紀大一些,五官平平落到人群裏就不見的大衆臉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馬倌,略過。
另一位,意氣風發少年郎,他還是頭一次見。
穿着利索的黑色箭裝,手腕上綁着革質護腕,頭發梳成高馬尾,用黑色皮繩随意束在腦後,身材挺拔,淺蜜色的皮膚,嘴角微微上揚,勾着笑,看起來陽光又健美,英姿飒爽。
蕭柏的目光忍不住停留,用他的審美評價,劍眉星目,肩寬腿長,滿面朝氣,一眼看上去像是剛進大學的年紀,在人類中也是個不可多見的帥哥。
為什麽稱人類呢。
因為他現在是一匹馬,一匹白色的馬。
曾經的他是一個現代社畜,自嘲是牛馬,死後穿越到古代,重生成為一匹正真的馬,這是不是也算一種殊途同歸。
哪怕他上輩子喜歡的是男性,但是,現在一個人類長得再帥跟他又有什麽關系,他只是一匹馬,誰會跟馬談一場跨物種的戀愛,曠世奇戀。
要報警的程度好嗎。
看完,蕭柏沒了興致,深深嘆口氣,轉過馬身,把屁股對着兩人,雪白的長馬尾巴一掃一掃。
馬倌一臉局促的賠笑着,緊張的搓着雙手:“解将軍,這匹不太行,要不您再挑挑看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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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贏洲劍眉微挑,打量着眼前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皮毛像緞子一樣油光水滑,細長的鬃毛卷曲出漂亮的弧度,一看就是馬中極品的白馬,随意道:“為什麽這匹不行?”
馬倌好心交了個底:“将軍大人,不瞞您說,這匹馬看着特別漂亮,但其實又懶又饞,不适合訓,您的馬,将來是要上戰場殺敵的,這匹懶馬肯定是不太行的。”
剛打完一場勝仗的解贏洲,得到皇帝的嘉賞,允許他親自來挑一匹馬。
皇家禦馬場的每一匹良馬都是全國各地進獻上來的名駒之後,價值千金,要是其他王公貴族來挑馬,這匹懶馬混出去也就罷了,但是解将軍保家衛國,是他們大良的英雄,這匹懶馬怎麽能為之相配。
屁股對着兩人的蕭柏聽到馬倌當着他的面講壞話,側着眼,甩甩耳朵,不太高興,怎麽,做人時不讓躺平休息,都成馬了還不讓他鹹魚一回。
氣咻咻,忍不住噴了個響鼻。
轉念一想。
算了,看在馬倌平日裏好吃好喝精心伺候着,待他真心不錯,本好馬不跟人計較。
解贏洲眯了眯眼,不在意地輕笑了一下,他看到白馬背着他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時不時飄過來眼風,一只耳朵也跟着往這邊轉,聽到個別的字眼,懶,饞,還會跺腳,似乎能聽懂他們的談論,顯得分外靈性。
不好訓?沒關系,他手上還沒有訓不好的馬,再烈的馬也要乖乖被他騎。
語調上揚道:“我倒是覺得它挺好的。”
蕭柏聽到,滿意的眨了眨纖長的睫毛,心說,小夥子,有眼光,但是婉拒。
他在這皇家禦馬場吃最嫩的鮮草,喝最甜的清泉,時不時還有馬倌加餐伺候,小日子不知道過得有多悠哉,為什麽要沒事找事出去被人騎,這跟上班有什麽區別,還沒有工資和節假日。
馬倌見解贏洲不為所動,無奈的搖搖頭,從腰上取下馬嚼子,走上前,趁白馬一個不注意,動作迅速往白馬的嘴上套,套好後,雙手把缰繩恭敬遞到解贏洲手中。
蕭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套了頭,見勢不妙,立馬咣當就地一倒,躺在地上挺屍。
解贏洲接過,用力提了提手中的缰繩,白馬一動不動。
馬倌見狀上手使勁推了推馬頭,尬笑:“解将軍,這匹懶馬,它就是這德行,誰要想動它,它就往地上一躺,死活不起來,這麽金貴的馬,咱也不敢用鞭子使勁抽,就怕把它一身好皮毛給打壞,破了品相。”
馬倌又轉頭對躺地上的白馬訓道:“你這渾馬,有福不曉得享,哪個不知道咱大良的将士最是愛馬,能跟着将軍是你的福氣!”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敵動我不動,蕭柏閉眼裝死。
兩人一馬僵持半晌,蕭柏終于聽到腳步離去的動靜,悄悄睜開一只眼縫,身邊沒了人,他覺得整個馬躺的都有點迷糊,張嘴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日光正暖,時不時有一陣微涼的清風拂過,鼻尖是青草的香氣,太适合躺平了,幹脆閉上眼睛繼續睡一覺。
……
綠草如茵,溪水淙淙。
蕭柏撒開蹄子,盡情在郁郁蔥蔥的草地上奔跑。
他發現了一棵碧綠的蘋果樹,茂密的樹上結滿了紅撲撲的蘋果,清新的果香争先恐後鑽進他的鼻子,刺激他的味蕾,他站在樹下幹着急,垂涎欲滴,可惜他現在是一匹馬,要是能長出一只手來摘果子就好了。
蕭柏被饞醒了。
現代社會随處可見的蘋果,想什麽時候吃就能吃的到,曾經一點也不稀罕,來了古代他是一回也沒吃到過,還挺想念。
睡夢中蘋果的香氣似乎還萦繞在他的鼻尖。
忍不住咂吧嘴。
等等。
他好像真的聞到了蘋果的味道,猛地睜開眼睛,一顆又大又圓的紅蘋果正停留在他的嘴邊。
香甜可愛的蘋果被一只修長又充滿力量,骨節分明,指甲光潔的大手,掌握着。
“想吃嗎?”
解贏洲淺淺笑着,蹲在白馬面前,晃了晃手中的蘋果,語氣誘惑道。
蕭柏的眼睛都瞪直了,口水不自覺開始分泌。
不是他貪嘴,他現在就是一匹馬,真沒有人類的自制力。
“想吃就起來。”
白馬的視線緊緊跟随着解贏洲起身的動作,眼看蘋果距離越來越遠,蕭柏急了,本能地伸長脖子曲起腿,站起來去夠。
碰到了。
吭哧就是一口。
美味汁水在口中四散,果肉又甜又脆,好吃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解贏洲神色柔和,嘴角抿着笑,一手舉着蘋果喂白馬,另一只手在馬鼻子上面一截來回撫摸,手掌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又黑又亮,濕漉漉的。
吃人嘴短,蕭柏站好任撸。
一旁的馬倌也跟着咽口水,滿臉心疼,可惜這麽好的蘋果,大良蘋果樹少,普通的,他都尋常難得吃上一回,将軍手裏這種的品相,一看就是高級品,就這麽喂給這匹懶馬。
豈不是白吃了。
要知道,這匹馬它是光吃不幹的。
蕭柏就着解贏洲的手心把最後一點蘋果吃的幹幹淨淨,又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掌心最後殘留的汁水。
滿眼期待的看着解贏洲,眼巴巴等他繼續喂。
站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第二個蘋果出來。
一個破蘋果就想收買他?
蕭柏見沒有蘋果,立刻六親不認,扭着脖子,甩臉避開解贏洲準備摸他的手,渡着步子,往一邊靠。
解贏洲看一吃完就翻臉不認人的白馬,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睛裏浮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還想吃蘋果嗎?去了将軍府就可以經常吃到。”解贏洲願意把自己的份例勻出來,反正他也不愛吃。
蕭柏耳朵豎起來,停下離開的腳步,轉頭和解贏洲對視,眼中充滿狐疑。
每天都有蘋果吃?我長得像驢?
皇家禦馬場,馬場中的頂格,吃的是皇家馬糧,他都沒有吃到過蘋果。
蕭柏瞅一眼解贏洲一身毫無裝飾的黑衣,十分嫌棄,除了腰間綁了一根黑鐵裝飾的革帶,渾身上下連根銀線都沒繡,也沒有挂個配飾,這麽樸素的打扮,将軍府?聽上去就很窮,那他的夥食不得降一番。
不去,不去,尾巴沖着解贏洲直甩。
解贏洲見白馬停腳步,直勾勾望着他,兩眼像人一樣靈動,似乎是在審視,眼神一會兒一變,然後大概是覺得不滿意,搖頭甩尾。
心下覺得好笑,眉毛一彎,帶着笑音說:“是真的,不騙你。”
馬倌察言觀色,立刻也跟着鼓動:“這麽金貴的東西,只有将軍才舍得拿來喂馬,錯過這村可沒這店。”
真的嗎?我不信。
老板畫的大餅,他上輩子已經吃的夠多,這輩子吃不下。
蕭柏當做聽不懂,擡起蹄子掉頭就走。
馬倌罵罵咧咧:“這蠢物!”
去了将軍府,那就是戰馬,得了功勳,不比在其他貴人手裏做個玩物強。
馬倌對着解贏洲谄媚道:“将軍您看這……,要不您換一匹?”
解贏洲沉吟一下,不鹹不淡開口:“這馬通人性,我再去和它相處相處,它會願意的。”
馬倌嘴角抽了抽,還是非得這匹馬不可?白馬他喂的久,确實比其他的馬機靈,可這靈性全用在讨吃的上面了,真要騎着上路,保不齊它能把人往溝裏帶。
……
解贏洲走到白馬近前,打聲招呼。
蕭柏瞟了一眼,懶得理,換個方向繼續埋頭吃草。
草。
他為什麽必須天天吃草,可是沒辦法,馬天生就要吃草,不吃會餓。
變成馬口味也跟着變,嚼習慣了還是能嘗出點甜。
當初他成為一匹剛生下來的小馬駒,因為拒絕吃馬奶差點嗝屁,是被馬倌強喂才活下來的。
好在,馬的一生和人相比很短暫。
這輩子,就這樣湊活過,就當來度假了。
“你不願意跟着我去将軍府?”解贏洲伸手試探梳理白馬身上的鬃毛。
蕭柏被摸的舒服,耳尖抖了抖,整匹馬都暖融融的。
摸着摸着,似乎有一股電流順着對方的指尖滲透進皮膚,鑽進他的身體裏,蕭柏被電了一下,疑惑的低頭,地面上的青草上還盛着露珠,青翠欲滴。
這天氣還有靜電?
站着被撸了一會兒,蕭柏有點犯懶,幹脆四肢曲地,趴在草坪上,解贏洲也跟着坐下來,蕭柏毫無心理負擔地把馬頭壓在人腿上,用鼻子頂頂解贏洲停下來的手,示意他繼續摸。
遠山疊翠,碧草藍天,白馬黑衣,自成風景。
解贏洲跟蕭柏承諾了許多好處,比如去了将軍府好吃好喝伺候,不圈着讓他自由活動,帶他出去溜達……
蕭柏閉上眼享受解贏洲的撫摸,對講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畫大餅,誰不會,他前老板也是這樣說的,工作自由,絕不加班,你猜怎麽着,他重生了。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黑色甲胄軍官模樣的虬髯漢子走到解贏洲身邊,拍肩俯身耳語了一番。
解贏洲聽完皺眉起身,随意拍去附着衣服上的草屑,輕拍蕭柏的腦袋告別。
“明天再來看你。”
蕭柏揚起馬頭,表示好走不送,又繼續趴回去。
日暮西垂,作為馬兒的一天很快就混過去,今天又讓他白嫖到了。
月亮升到當空,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宛如銀盤,星子點綴其中,草場一片靜谧安詳,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蕭柏躺在草地上翻來覆去,平日裏早就睡着的他現在精神百倍,熱血沸騰。
望着圓月,蕭柏忍不住嘶鳴幾聲。
嗚嗯?他是有什麽狼人血統?
實在憋不住,爬起來急奔。
照夜玉獅子,渾身雪白,日行千裏,馬中極品。
白馬在黑夜裏留下一束銀色流光。
在草場繞圈狂跑大半夜,直到天光将亮,才消耗完這股突如其來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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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