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歡馬叫

第29章 人歡馬叫

解贏洲看到白馬被水淹沒, 放開石像,飛快撲到水中,跪在水中, 将小白抱起來,讓他露出頭, 透一口氣。

範蒼海跟着松開手, 看了搖搖頭:“恐是在白費力,這馬撐不了多久, 何苦讓它多受一番折磨……”

解贏洲抱着小白, 紅着眼, 低下頭,憐愛的摸摸白馬半邊浸在水中的腦袋。

低喝道:“你們退開。”

桑格和範蒼海對視一眼,雙雙撤後。

解贏洲将小白輕輕放下水中, 站起身,向後退去。

退至十幾米處後。

身體一斜,喉間發出低吼, 猛然向石像沖刺過去, 傾盡全力撞向石像。

咔嚓。

兩人高的石像被怪力撞翻過去,解贏洲的胳臂也折了一只。

他癱坐在水中,曲起完好的一只手,将白馬的腦袋從水裏撈起,托出水面,摟在懷中。

蕭柏從嘴裏嗆出一口水,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氣, 争先恐後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劫後餘生。

老天耶, 他以為這次鐵定完玩!

好不容易緩過來,四肢着力, 從水中爬起來,解贏洲也緩緩從水裏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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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馬在水裏深一腳淺一腳向出口挪去。

很快來到最初掉落的平臺,這裏地勢高上一節,水還沒淹到,衆人停在此處,坐下來歇一口氣,蕭柏看見散落在黃沙裏的馬鞍和馬蹄鐵,心虛的瞥一眼解贏洲,見他神色不為所動,又放下心來。

趁解贏洲沒注意,悄悄對準馬鐵上的嵌釘,把蹄子怼回去,輕輕的在石板上磕一磕,弄的牢固些,裝好後一轉身,看見解贏洲正眼不眨的盯着他。

“很熟練。”聲音一涼,“第幾回了?”

什麽第幾回,第一次被發現,當然就是第一回!

蕭柏弱弱的叫了一聲,他剛歷經大難,現在還很虛弱,讨論不了這麽高深的問題。

搖搖晃晃地朝解贏洲挪過去,哎呀,他沒力氣了,要抱抱。

整匹馬壓過來,往解贏洲身上靠。

解贏洲左手捂住右臂,悶哼一聲。

蕭柏擡眼緊張地看他垂在身側的右臂。

解贏洲和聲道:“沒事,就是折了下,過幾天就好了。”

蕭柏盯着他無力虛張的右掌,暗想,這只手,居然能忍住不摸他,一定傷得非常嚴重!

據說動物的口水能治傷,心疼的上去舔一舔。

解贏洲看到白馬小心翼翼地輕輕觸碰他的傷手,眼中忍不住堆起暖意,連疼痛都減去幾分。

幾人回到其他人等待的地方,修整一夜過後,準備離開哈格瑪沙漠。

……

蒼茫黃沙,孤寂落日。

解贏洲等人在沙漠中行走了兩日,在過一日,就能回到現今的哈格瑪城。

風推動沙,整個沙丘鳴鳴作響。

忽而天際一條黃龍出現衆人眼前,由遠及近,狂風卷攜着沙塵,呼嘯而來。

是沙漠龍卷風。

所有人一齊向前快速奔逃。

很快眼前被風沙遮掩,目不視物,小隊被風沙吹散,各奔東西。

龍卷風過去後。

蕭柏從黃沙裏鑽出來,抖了抖皮毛裏的沙土,沙子撲簌的往下掉,解贏洲在他的身後躲風沙,被吹的也很狼狽,衣服裏也灌滿了沙子。

他們向前走去,順便尋找失散的小隊成員,直到月亮出來,也沒遇到一個人。

站在沙丘最高處,蕭柏眼神好,他看到不遠處的沙丘裏有什麽在反光,載着解贏洲沖過去。

沙丘底部盛着一汪清水,水面如明鏡,将月亮捧在其中。

地底的水漫上來,在此處形成一片小型湖泊,蕭柏湊近聞了聞,水很正常,可以飲用,率先埋下頭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解贏洲也從馬背上下來,俯身湊到水邊,将嘴貼到水面直接飲用。

解贏洲喝飽了水,翻身躺在水邊休息。

蕭柏三兩步蹦進水中,在水裏暢快的游來游去,方便洗去身上的泥沙。

嘩啦。

轉回頭,蕭柏瞧見解贏洲也下水了,光着臂膀,一只手朝他游過來。

蕭柏劃動四蹄朝解贏洲游過去,人和馬在水中來回嬉戲。

解贏洲在水中騎上他的馬背,玩的正開心,蕭柏動作一僵。

不是吧!這溫熱的觸感,解贏洲他衣服呢!

他馬背上碰到那個是什麽!

蕭柏大驚失色。

啊啊啊!他不幹淨了!!

白馬在水裏亂竄,解贏洲雙腿急忙夾緊馬腹,一手緊摟住白馬的脖子,被白馬帶着,在水中速度飛快的沖來竄去,像是在坐水箭炮,一路發出爽快的笑聲。

耍夠了,開始裝樣子扮嬌弱:“小白,別亂動,我手疼……”

蕭柏真的就不動了。

該死!竟然被死死拿捏住了!

蕭柏背着解贏洲爬上岸,等對方下馬,往沙地上一滾,又黏上滿身的沙土。

不管了,反正他已經是一個髒小馬!他現在就要躺在爛泥裏發爛發臭!

擡眼看到卻解贏洲幹幹淨淨的,健美的肌肉上淌着水珠,一臉壞笑的看着他。

惡從心頭起,氣呼呼的爬起來,又蹭了解贏洲滿身沙土。

正好,都白洗了。

人和馬又鬧了大半天。

……

第二日,回城的路上,陸續撞見失散的隊員,除了桑格等人不知所蹤,範蒼海和他們一起回到城中。

解贏洲帶着蕭柏來到供奉風暴石的聖殿,将已經裂成兩半的風暴石,交還給灰袍聖主。

聖主看到裂成兩半已經與普通黑色石頭無異的聖石,并未責怪,反而讓解贏洲和蕭柏坐下來,一同聽他講完一個故事。

那是哈格瑪王和一匹白馬的故事。

一千年前。

一個貧窮的少年救下一匹白色的小馬駒,每日悉心照料,和馬駒同吃同睡,十分親近。

小馬長大,男人也從少年也變成青年,他們親密無間,是最好的朋友。

後來有一日,白馬大限将至,死後竟突然化成一條白龍飛上天。

變成白龍即将離開的白馬,最終又飛回到哭泣的青年身邊。

白龍為了青年留下來,男人卻殺死白龍取出龍腹裏的龍珠。

擁有龍珠的男人,可以操控水流,令人臣服,最後當上哈格瑪王。

可是他也被神龍詛咒,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河流将永遠幹涸。

衆人齊力殺死哈格瑪王,消失的河流卻再也沒回來。

男人死去後,天空刮起飓風,從龍珠中鑽出黑色的像石頭一樣的物體,将他的屍身保護其中。

哈格瑪的城民為消天怒,将死去的哈格瑪王供奉在黑石之中,埋入地底。

聽完,解贏洲垂着眼,若有所思。

聖主講完故事,将風暴石放回原處,雙手置于胸前,向解贏洲和蕭柏做了個禮節,緩聲。

“多謝二位,如今,哈格瑪的詛咒已經破除。”

解贏洲點頭,帶着小白離開。

蕭柏一邊走一邊胡亂想着,他要是白龍,才沒那麽蠢,當龍多爽快,還會飛,為了一個男人留下,太傻了。

解贏洲的人護送範蒼海的商隊回到南疆,臨走時,範蒼海同他致歉,并留下信物,解贏洲将來若是有需要,可以拿着信物去範氏的商行找他。

……

解贏洲手傷好完全好了的時候,南疆的下起了冬日裏的第一場雪。

細碎的雪花從天際落下來,落在人的手掌上很快化成了水珠。

蕭柏鑽出帳篷,沒事兒張嘴接着雪花玩兒。

他換了一身新的馬具,毛茸茸的白色兔毛鑲嵌在上面,耳朵,四蹄和脖子上也圍了一圈,越發顯得嬌憨可愛,他就是軍營裏最靓的馬。

解贏洲面帶微笑的看着他玩耍。

曲武帶着一群将士來邀解贏洲出去喝酒,粗大的手掌往解贏洲肩上一拍,聲如洪鐘:“往日也就算了,今日你是壽星,可不能拒絕!”

解贏洲推辭不過,只好跟着他們一起出去。

蕭柏留下來,他才知道原來今天是解贏洲的生辰,過了今夜,解贏洲滿二十歲,不管在哪個時代,都算是徹頭徹尾的大人了。

恰巧他今夜能夠為解贏洲準備一份禮物。

蕭柏趁夜裏無人,來到軍營的夥房裏,弄了些面粉和雞蛋回來,又去附近的牛嬸子那裏借了點牛奶回來。

解贏洲的帳子裏有些簡單的炊具,材料都準備的差不多,蕭柏開始制作。

最費力的就是将蛋白打發成泡沫,蕭柏拿着一把筷子手掄的快出了殘影,按照流程,一步步添加食材,最後往裏面撒上些堅果幹,是他平時的零食,放在營帳裏用來取暖的小爐上烘烤。

蛋糕胚子做好後,沒有奶油,蕭柏用果醬在上面厚厚抹了一層,果醬還是他在上街時央著解贏洲給他買的,但是太甜了,解贏洲不許他多吃,把罐子藏在床底下。

終于逮到機會,解贏洲被這群酒鬼灌了一肚子黃湯,喝的酩酊大醉才被放回來。

迷蒙着鑽入營帳內,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地上撒的白色是面粉,桌上放着一團鮮紅色的不明物體,整個帳篷裏飄着果醬的香甜,再一看,地上滾着從床底下翻出來的果醬罐子,已經空了,白馬趴在桌子邊呼呼大睡。

但此刻的解贏洲腦子已經醉成一片漿糊,根本沒辦法仔細思考,他醉醺醺的往白馬身上一趴,抱着白馬脖子,笑容滿面,大着舌頭含糊不清的問。

“桌上的那個是你給我做的?”

蕭柏一下子驚醒,他只是準備趴着休息一下,沒想到就這麽睡着了,來不及收拾就變回了馬,準備的驚喜也成了驚吓,解贏洲怎麽會認為一匹馬能做出食物,他原本是想裝成軍營夥夫給準備的。

解贏洲吧嗒在白馬的腦門上重重親一口,摟着白馬的脖子,興高采烈的說:“小白送我的生辰禮物我很喜歡……”

蕭柏瞳孔震驚,他真的信了!原來喝醉酒的解贏洲這麽好糊弄。

歪歪斜斜的爬起來,坐到桌子前,直接用手去抓糊了紅色果醬的蛋糕,往口中送。

晶瑩剔透的紅色果醬酸甜,蛋糕松軟,堅果酥脆,解贏洲第一次吃到如此神奇的食物,腦中下意識的就要和小白一起分享。

拿着往白馬嘴邊送,但是他現在已經醉的暈頭暈腦,一時沒遞準,紅色的果醬糊了白馬一臉,解贏洲愣一下,然後大笑起來:“小白,你好笨哦,連東西都不會吃。”

蕭柏好心不想和醉鬼計較,但解贏洲不依不饒:“笨蛋小白,來,解哥哥喂給你吃!”

搖搖晃晃追着白馬千方百計要把蛋糕喂到他嘴裏,可是一次都沒喂準到正确的地方,蕭柏吃到蛋糕的地方不限于,腦門,額前,馬背,肚子,和腿。

解贏洲不做人,那他也不做人了!憤憤地叼起一塊蛋糕糊了解贏洲一臉。

醉了的解贏洲也不甘示弱,抱着馬頭一陣亂啃,又把臉上的果醬蹭回蕭柏臉上。

人和馬互相傷害。

……

天微蒙蒙亮,醒來後,解贏洲腦門熏疼,起身一睜眼,以為身在兇殺現場,營帳裏,到處是紅色的痕跡。

白馬變赤兔。

頹然向後倒去,摔在床上,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的酒品一向很好,眼前慘不忍睹的景況絕對不會是他做下的。

目光轉向紅色的白馬,對,這裏不止他一個,罪魁禍首一定另有其馬,他不管,反正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沒憑沒據,那他就稍微原諒一下小白,畢竟小白還只是個兩歲的寶寶。

而他,已經是一個成年的男人,有責任和擔當,小白的錯誤就由他來承擔好了。

……

是誰,眼睛還沒睜開就被拖着去洗澡,蕭柏閉着眼睛宛如游魂被解贏洲牽着走,鬧的太晚,他快天亮才剛睡着。

天氣涼,要用熱水洗,蕭柏被解贏洲帶到軍營的大澡堂裏,此時大部分士兵都還在睡覺,澡堂裏也沒外人,人和馬擠在一個不大的單間裏,外面挂了一層簾子,蕭柏被一盆熱水從頭淋到腳,打了個哈欠,才徹底清醒。

人和馬都是黏糊糊,紅撲撲的,很快豐盈的泡沫打出來,修長的手指深入白馬的茸毛抓撓,蕭柏皮毛上的污濁被清洗幹淨,解贏洲洗幹淨白馬,就接下來洗自己,扒去髒兮兮的外衣,蕭柏原本想出去避嫌,但只鑽出一個頭,就被外面的冷空氣,激了個寒顫,又縮了回來。

反正他在沙漠裏已經被解贏洲那樣了,早就不是一匹純潔的小馬,他現在無所畏懼!

嘩啦啦的水聲在耳邊響起,浴室裏一片熱氣蒸騰,解贏洲開始洗頭發,有意背向白馬,怕又像前幾次一樣把小白吓倒。

蕭柏的鼻尖好幾次擦過解贏洲的脊背,太近了!

白馬炙熱的鼻息噴在解贏洲的背部的皮膚上,看到眼前近在咫尺漂亮的肩胛和凸起的脊骨,蕭柏覺得有些缺氧,呼吸急促,腦袋裏暈濤濤。

叽裏咕嚕的催解贏洲洗快點,他在裏面待的快要熱死了。

解贏洲洗完,替白馬刮幹皮毛裏的水分,讓小白先晾一晾,自己穿好衣服,又用幹浴巾替白馬從頭到尾揉了一遍,确保擦幹皮毛裏的水分。

人和馬,渾身清爽走出來。

回到營帳內,解贏洲看到滿屋亂糟糟,皺眉沉思,用力回憶昨天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記憶裏只有一團巨大的,甜蜜的紅色,其他實在什麽都想不起來。

解贏洲彎腰打掃衛生,蕭柏趴下來繼續補覺,分工明确,在解贏洲收拾過來的時候還會主動換一個地方趴,實在貼心。

……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很快就到了年關,邊民開始趕年集,準備過新年的物品。

解贏洲放了小假,帶着小白出來逛逛,順便也采買些用來過年。

大街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商販為了喜慶,店鋪外都挂着各種形狀的彩色花燈。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大人們手中或牽着小孩,更有的牽着驢馬車出來拉貨。

一家子要準備好一年中最豐盛的食物,做點心糖糕油果的店鋪都擠滿了人,賣煙花爆竹,春聯年畫,也是人滿為患,解贏洲只是往裏面瞥一眼就放棄了掙紮,打算換個偏僻人少的店鋪再買。

轉進某個小巷子,路過一家書坊,聽見店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蕭柏和解贏洲對視一眼。

“這幾本書可是本店賣得最暢銷的,就剩最後這麽幾本,別家店早賣光了,看你每次一出新書就來買,專門給你留的。”

“《仁啓帝追妻錄》……《與妻書》《皇後休夫記》,我要這幾本破書幹什麽,不買!”

“诶——小兄弟,樊皇後的書你不是一向全要的嗎?”

“可是我只要樊皇後的,又不要仁啓帝的!”

“懂了,那你看這幾本《盛南傳》《一代将後》《蓋世英雌》怎麽樣?瞧,這本裏還專門标了樊皇後當年的行軍作戰圖……”

“不錯,這個幾本給我包起來。”

“好嘞!”

蕭靈提着一摞包好書走出來,就撞到等在店外的解贏洲和蕭柏。

愣了一下:“好巧呀,哈哈哈!”準備開溜,立馬被蕭柏咬了衣服拽住。

解贏洲看到眼前臉上塗黑,越發像個野小子的六公主挑眉道:“公主該不會從山陽縣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宮過吧?”

“據我所聞,那西齊的王子已經到了大良境內,公主還不趕回去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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