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冥王

第37章 冥王

這是冥王落簫從未見到過的景象, 哪怕他已駐守冥界萬年有餘。

輪回境的出口，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那紅衣長發的九尾狐妖護着心口的那一簇白光，緩步走出那猶如月華盈盈化水而成的門，沿途彼岸花無風自動, 銀白色, 仿佛在灰蒙蒙的冥界落了場大雪。

落簫一擡手, 施法幻化出影分/身，與那紅衣的狐妖擦肩而過，沒入盈盈的水門裏。

水門迅速地搖晃萎縮, 瞬間消失在虛空裏，連帶着那些白色彼岸花，也散成了銀白色的光點, 再尋無蹤。

冥王留了一部分神識, 跟蹤進入輪回境的影分身，而那狐妖脫出輪回境對靈力的壓制，一時拔節生長，由少年轉為青年。

但靈力的暴漲使他本就傷痕累累的經脈斷裂得更加徹底，便是膝蓋磕到地面卻也不覺, 只小心翼翼地護着手掌裏那團圓潤如玉的光芒。

是山神楊随的半枚元神，在這狐貍的庇護下, 竟真能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落簫上前，想去查看這倔強小狐貍的傷勢, 卻不料因沒遮掩原身, 附着的死氣令小狐貍幹脆咳出了淤血。

趕忙化成那黑衣的矮胖老人, 死氣褪卻, 他再走近時, 小狐貍的臉色好了許多。

“您是......大神仙？”狐貍仰了頭, 嘴角血線都來不及擦，“我把阿随帶出來了，您是不是能幫我......”

話說得太急，便是沒忍住，低頭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落簫施了靈力将小狐貍上下探了遍，如若不是他還剩兩條尾巴，怕早承受不了這些重重疊加的傷勢，魂飛魄散都算是輕的。

“我能幫你，或者是是你幫了我。”冥王嘆息道，手上不停地注入靈力，去修複狐貍受重創的主要兩條經脈。

先護住這兩條經脈，讓他恢複自行調息的能力，再言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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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先養傷，我帶楊随過奈何橋轉世。”修複得差不多，落簫收了手，一擡指将那光團招過來。

小狐貍卻急了，忙起身要搶，但一想到對方是要幫楊随轉世塑肉身，只得堪堪收回前傾的身子，規矩行了禮：“那便麻煩冥王大人了，只是可否準許我跟您一同前往？”

落簫稍稍有些驚訝，為小狐貍忽然認出他真實身份；但仔細想來，可能是小山神告訴過他，也可能是這傻狐貍轉過了彎，從他方才的言語中挖掘了出來。

楊随把這小狐貍教得很好，莽撞是莽撞了些，但該有的禮數都不缺。

這般想來，落簫笑得和藹：“那你便跟我來吧，送他轉世後，你就直接回羅浮山去。你身體裏有楊随的元神碎片，而羅浮山是生養楊随的地方，去那裏你的傷勢會好得快些。”

狐貍點了頭，“謝大人指點，我知曉了。”

送那元神沒入輪回的漩渦，卻在那一瞬間紅光乍現，小狐貍又斷了一尾，纏繞着光團進了輪回。

“你瘋了？”落簫忙扶住腿腳發軟幾欲站不穩的狐貍，眼神語氣滿是斥責，“你就兩條尾巴了，你還舍給他一條！不要命了嗎？”

“還，還有一條尾巴，不要緊的。”狐貍喘着粗氣，面色也如紙蒼白，不過強撐着笑容說，“我不知何日才能完全養好傷，在這期間給他留個保護的法術，我也要安心些。”

落簫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好，小狐貍在輪回境裏的遭遇他都看在眼裏，萬年漫長的生命都未曾見過這般拳拳真心。

有所感慨，但更多卻是羨慕。

這世間竟真有消磨不盡，燃燒不竭的情意；年少時的落簫也相信自己能如小狐貍這般，一心只為守一人。

但現在的落簫不年輕了，他是這世間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所以他不信這個。

不過還是會羨慕的吧。

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落簫親自把這小狐貍送回了羅浮山。

這些年羅浮山有楊随的元神養着，倒也是風調雨順，怪就怪在楊随離開了将近三百年，這地界還沒蘊出新的山神，家家戶戶供奉着的，還是那白衣少年。

說是怪事，也在情理之中。

冥王眼見着小狐貍化了原形縮在神像背後，眼睛都睜不開，還是忍不住叮囑兩句：

“你且安心修養，楊随那邊我會照看的。”

小狐貍只一條尾巴了，可不能再受什麽刺激。

“養好傷，再去見你的阿随。”

小狐貍倒也乖，知道落簫是為了他好，忙不疊點了頭，輕聲應着：“謝謝大神仙。”

得，繞來繞去，稱呼又繞了回去。

落簫沖他擺一擺手，再一擡眼，與那神臺上金燦燦的神像對上了視線，想來那小山神确實挺受人愛戴的。

不過，輪回境裏的事情，處理起來還是棘手了些，冥王雖說派了個影分/身過去，但操控消耗的精神力也是十成十。

本來應承了小狐貍照看楊随，卻不想一拖再拖，好容易将輪回境從根源覆滅，精神力還沒來得及養好，落簫便跑到人界去看了眼楊随。

雖說這一世也不幸投生為孤兒，但楊随成長起來還算順利，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該受的教育一樣不少。

落簫注意到楊随身側那個淡紅的虛影，應該是小狐貍的第八條尾巴。

冥王重諾，自然不允許自己失信；畢竟都說好了，結果被耽擱沒能實現諾言。

于是化名為銀行，不時給楊随一些照顧。

卻不料某日天帝找上門來，笑意吟吟地說請他去南山之南看梅花。

以往這貨哄他，順手在昆侖山麓折了枝紅梅送予他，說梅花襯他玉白皮膚。

那時候年紀也小，沒收過什麽人的禮物，一枝梅花也當寶貝供着，專門尋了處靈力充沛的山麓，将梅花移栽。

待到那枝條萌發抽長，長成亭亭一樹，這貨卻将他丢到十八層煉獄之底，封他做了個冥王。

落簫好容易從煉獄之底爬出來，耗費數千年将冥界打理得井井有條，天帝卻遭了難，在平叛西周那場賭局中，輸了個徹底，從九重天掉到了冥王殿。

落簫想他是念及舊情的，于是收留了當時三界不容的“前任”天帝，只不過不談及那枝梅花。

彼時的冥界也不勞他費什麽心，閑暇之時他就去那南山之南，坐于梅樹下，品茶，自己跟自己下棋。

不知哪次被天帝偷偷跟了來，那貨看着他養的梅樹，不禁嗤笑他說，這麽多年的事情他還念念不忘。

落簫當即将那梅樹連根斬斷，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就那麽恨我？”當時身為前任天帝的明昭咬牙切齒地問。

落簫知他這目中無人的狂妄心性，也不與他多言，只說：“再養着也沒意義。”

他們不歡而散，可也是自那次，明昭知道了南山之南那個地方。

他後來奪回天帝之位，把一切反賊都收拾了一頓後，不知怎的迷上了種花，經常駕雲去南山南挖土埋坑。

落簫被不懷好意地邀請過幾次，但總是找借口推脫掉了。

這一次也打算如法炮制地推脫，明昭卻陰恻恻地笑：“你不想那小神仙轉世後又魂飛魄散，就老老實實地過來陪我賞花。”

都幾千上萬年了，這人還是老一套威脅的法子。

冥王雖也無奈，但他知道又推脫掉的話，天帝那老變态真可能會對小山神下手。

落簫同意了，他心軟而且想着自己還欠倆孩子人情。

梅花開得極好，漫山都是，被白雪覆着別有番風韻。

落簫只端坐石凳上，安靜抿茶，對明昭的侃侃而談不時地點頭哦嗯啊。

自然這樣敷衍的态度惹了天帝不滿，他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倒不是我要挑事，只是楊随那小神仙沒命活過二十四歲哦。”

冥王放下茶杯，“你說什麽？”

“我說他肉/體凡胎，無法融合山神的元神，這段時間應該就會出問題了吧。”

“明明在輪回境裏就沒事！”冥王直接招了自己的法器玉簫于手，似乎下一刻就會抵上天帝的喉頭。

“輪回境又與人間不同，那裏對各種靈力有天然壓制，你難道不清楚？”天帝好整以暇地歪頭笑道，“你看你，簫簫，老是急吼吼地想保護什麽人，卻總因你的疏忽什麽都保護不了。”

是，這次确實是他沒想到，輪回境裏的氣場對楊随元神進行了一定的壓制，才堪堪讓其與之肉身契合，竟也算是因禍得福；而人間不一樣，凡人便是吸收一小塊妖或神的元神碎片都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更別提那整整半枚。

但楊随沒有一出生就立馬身亡......是那孩子可以還可以控制調動元神之力？

冥王收回玉簫，起身也不顧天帝臉色，招了法陣便要回冥界。

他知道該怎麽解決元神相契的問題了，只需楊随自己想起來如何控制即可。

換句話說，要楊随找回他曾是山神的記憶。

但他沒立馬實行這個計劃，天帝好死不死地攔住了他。

于是不得已，冥王與他打了一架，強行扛着威壓，将他打出了冥界。

據說天帝叫嚷着要鏟平南山所有的梅花，冥王蹙了蹙眉，想着這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鏟平就鏟平呗。

不過憑冥王自己，是沒法辦到找回記憶這件事情的，他着實不知小山神在羅浮山間的歲月。

好在還有那小狐貍。

落簫不免自嘲地想，天帝那貨也許說得沒錯，他确實沒辦法保護什麽人，不然冥界十八層煉獄之底也不會埋葬着他曾經無法挽回的戰友。

那倆孩子能逃出生天，全全是他們相互支撐相互信任得來的結果，縱使他是冥界之主，也無法做到他們倆做成的事情。

而今看來，萬年長久的生命，也不過是笑話一場。

作者有話說：

大概冥王和天帝的故事，是一個不太美好的追愛火葬場；可以給大家一個肯定的答複是，天帝沒追上。

不知道為什麽，他沒追上我就覺得好好笑，是真的好好笑。

如果有機會，可以在番外裏面寫一寫。

而且天帝那次被篡位，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講，就是他被他的兩個翅膀給陰了。

冥王也提到過，前任天帝有兩位；那兩位其實是天帝明昭的男//寵。

被篡位後天帝意識到誰是真愛了，但奈何那時候的冥王大人已經愛不動了，表示莫挨老子，如果一定要挨，那請給錢（各種仙丹靈藥玉石珠寶以及法器）；然後天帝給了錢，也只能做下面那個。

後來明昭來到白雲社工站求助專業社工：他是不是很過分，我明明都給錢了！（悲痛欲絕地拍桌子）

專業社工楊随：那你......給了多少？

明昭：這是錢給了多少的問題嗎？！問題是他不愛我了！

楊随（戰術後仰）：他不愛了，你還不給錢，那才是真的很有問題呢。

離未（點頭）：阿随說得對。

明昭：我捋一捋，他不愛我，但我要接近他，于是我給錢。

楊随：是這個道理嘛，有所付出才有所回報。

明昭：但是我給了他錢，他依舊對我愛答不理。

楊随：他都收了你的錢，你還想要什麽自行車。

離未（點頭）：阿随說得對。

明昭：你們專業社工都這個态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