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尊嚴

尊嚴

荻浸月對于前一天喝醉的場景完全沒有任何記憶，直到第二天從床上艱難爬起來解鎖手機看見和江茫的聊天記錄，她差點沒從床上摔下來。

她人傻了，傻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趴在桌子上一直裝死的荻浸月，第三次那麽想捶死自己。

荻浸月都不知道為什麽面對江茫她能這麽莽撞，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一樣。

一個晚上過去了，江茫都沒有回她，荻浸月在糾結要不要發個消息過去解釋一下。

糾結了好久，她在聊天框裏打的字删了又删，一直都沒有想好措辭要怎麽解釋這件事。

最後直接破罐子破摔，一股腦把所有想說的話都打了上去，閉上眼睛手一狠，消息就這麽發了出去。

遲遲不見對面的人回複，荻浸月索性就沒去管，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幾個小時後從畫室中出來的江茫，揉着酸脹的後腰和脖頸，打開冰箱發現裏面空無一物，在客廳的沙發裏找出手機，剛準備點外賣，就看見微信的聊天框跳出來一條消息。

又是昨天晚上發消息過來質問他的那個女生。

江茫挑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好整以暇地在沙發上落座，他倒是要看看這人又能給他發什麽。

荻浸月：【學長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喝多了沒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您就當我說的話是狗屁不通，您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在追劇的荻浸月聽見一旁的手機震動一下，拿出來一看，發現那個純黑頭像的右上角出現了一個紅點。

她鼓起勇氣點進去，下一秒就把手機翻扣在桌面上，瞬間氣不打一出來。

那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就連網上聊天都不願意多打一個字。

江茫：【哦，沒事學妹。】

江茫：【酒後吐真言嘛。】

……

誰是他學妹啊！誰酒後吐真言啊！

他是不是看不懂別人說的話啊！

荻浸月心裏的小人在瘋狂咆哮，她之後怎麽面對他啊。

這一個小插曲，荻浸月沒有告訴任何人，直到漫畫社的第一次開會現場，荻浸月和寧琦早早就到達會議室。

走進教室的瞬間，荻浸月二話沒說直接拉着寧琦去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等待所有人來齊之後，荻浸月的頭一直都埋得低低的，基本沒怎麽擡起來過。

寧琦還一臉懵逼，用手臂拱了拱荻浸月，湊過去小聲問道：“月月，你怎麽了？你是在躲誰？”

荻浸月搖搖頭，聲音不太自如，還有些卡殼：“誰躲了，我為什麽要躲真的是...”

“是嗎？”寧琦一臉我不相信你的樣子。

還不等下一秒荻浸月義正嚴辭回答她的問題，就聽見不遠處，坐在正中間的男人開了口，打得荻浸月措不及防。

江茫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就這麽喊出了她的名字。

“荻浸月，你過來一下。”

随着他話落的那一刻，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四處打量着，時不時還交流兩聲，最後落在了她的身上。

荻浸月成功在會議第一天就收獲了滿滿的注視。

這麽多人都盯着她，荻浸月只好硬着頭皮從椅子中站起來，往前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寧琦，見這人非但看都沒看一眼自己，還拼命回避她的視線。

荻浸月再一次心如死灰。

磨磨蹭蹭終于到了江茫身後，她小聲問了一句：“有什麽事嗎？”

江茫把會議安排遞給左手旁的秘書長，從椅子上站起開，手中拿着一個平板，往門口走去。

“跟上。”

荻浸月看着他的背影，反應了好久才連忙提步跟上他的腳步。

在走廊的盡頭站定，荻浸月擰着自己的衣角，遲遲未開口。

沉默之間，面前的男人把平板解鎖遞過來，屏幕上是一張分鏡的草稿，舉着平板的江茫開口：“他們開會需要半個小時，你要做的就是在這半個小時之內把分鏡草稿勾線。”

“讓我看看你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荻浸月又一次人傻了，她嘴巴張開又閉上，愣了好久，沒敢去接他手中的平板。

“不想還是不敢？”江茫又問了一句。

荻浸月心口的那股熱血勁被他這句話瞬間點燃，接過他手中的平板，抓着觸控筆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一屁股坐在身後的臺階上。

女孩低頭抱着平板開始畫，一只手一會放大又縮小，另一只手沒停下來過。

那天的傍晚荻浸月沒有什麽印象，只記得那道身影站在餘晖下的窗戶旁，金色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他的四周，蓋住了他周身的冷漠。

荻浸月第一次不再用無情冰冷去形容江茫那天的背影。

可她總是覺得那個側影有種說不出來的孤獨感。

就像晚秋時節随着風落下一片樹葉，沒有歸處也沒有彼岸，就這麽孑然一身，孤獨地漂游着。

荻浸月當時并沒有心情去管那麽多，一門心思只放在眼前的平板上，在上面啃吃啃吃地畫着。

三十分鐘很快過去，荻浸月在二十五分鐘的時候把平板還給了江茫，心中不免緊張起來。

因為她知道自己在江茫面前實屬小巫見大巫了，即使荻浸月并不沒有真正見過他的作品，但她好像有第六感，這人絕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還不錯。”

江茫大致掃了一眼她完成的分鏡，把平板合上，“看來你說的沒錯，你的确挺自信的。”

“是對我的作品。”荻浸月糾正道。

“行，你的作品。”江茫的嘴角輕輕上揚。

江茫和荻浸月回到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同樣的，荻浸月坐回位置上的時候照樣收到了不少目光。

荻浸月做不到江茫那樣淡定，這人目中無人的樣子真是讓人羨慕又可恨。

會議結束，他們新生自然要先離開，剩下的內容都屬于大二或者大三的人。

荻浸月的手剛搭上寧琦的臂彎，就又被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叫住，這一下，目光變得更多了。

除了江茫，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角落裏的女孩身上。

荻浸月滿頭黑線，閉上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心如死灰般和寧琦擺了擺手，現在的她倒是不奢求誰能來救她了。

等人全部走光，荻浸月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還是學生的時候荻浸月最怕的就是所有人離開自己被留下的情景，現在更是，這種感覺就像長時間留下來的陰影。

荻浸月真的很想頭疼，這一天下來，她大概是出名了。

明天可能整個漫畫社都知道，□□一天點了兩次名的女生是荻浸月，對她的态度也十分不一樣。

她都能想象到別人怎麽在背後說她。

“荻浸月。”

還沉浸在自我幻想的女孩根本聽不見別人喊她的聲音。

江茫看着她眼神空洞的樣子，皺着眉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企圖讓女孩回神。

荻浸月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猛地擡起頭來，“啊”了一聲。

江茫的聲音有些不耐煩，冷着聲音：“坐前面來。”

“哦哦。”

荻浸月抓着包坐在了一個學姐旁邊，一直沒去看他。

江茫也沒管，把接到的任務安排下去：“十二月底學院有一個漫畫比賽，如果有想要參加的可以找我報名，相關要求我後面會發在群裏。”

聽到這，荻浸月眼睛瞬間就亮了，她的視線放在了江茫的身上，她的心裏突然有一個想法。

江茫，特地把她留下來，是不是代表他認可自己的實力？

他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實力的，不然為什麽字裏行間都在暗示自己也可以報名參加比賽。

一想到這裏，荻浸月心裏跟放煙花一樣，噼裏啪啦，炸個沒完。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模樣，眉眼間都染上了興奮，整個人一掃之前的死氣沉沉，變得鮮活起來。

可江茫下一秒的話卻讓荻浸月的夢再一次碎的徹底。

“荻浸月是大家的助手，有任何需要她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找她。”

？？？

話落，荻浸月騰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

坐在椅子上的衆人因為江茫的話都十分驚訝，因為從前有比賽的時候他們根本不會有什麽所謂的“助手”。

什麽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而看見荻浸月如此生氣的模樣，衆人心裏瞬間就明白了，這大一的學生還是先不知情的狀态。

漫畫社的衆人對江茫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江茫也并沒有打算和他們親近，所以大家一致都是保持着穩定的上下級關系。

因為江茫太冷了，無情還冷漠，在位的沒有一位是從他嘴裏活着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強大的實力，大概沒有人會忍受他的脾氣到現在。

曾經不少人和他叫過板，但得到的結果不是啪啪打臉就是被碾壓得灰都不剩。

沒有人不佩服江茫的實力。

但總有人前仆後繼對他的安排而不滿，如同初生牛犢不怕虎一樣，就仿佛此時的荻浸月。

“我不同意。”

荻浸月的聲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嚴肅。

江茫好像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擡眼示意其他人都先離開。

随着其他人的離開，教室中就只剩下了江茫和荻浸月兩個人。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荻浸月惡狠狠地盯着還能一臉淡定坐着的男人，一字一句：“你憑什麽在不經過我的同意下，幫我做這個決定？”

“因為我是社長，你是社員，就得服從命令。”

“那好，江大社長，我請問你，這件事你事先問過我嗎？你尊重過我的意見嗎？”

“我加入漫畫社是為了我的夢想，而不是來這裏給人打雜的。”

荻浸月完全忍不了，他憑什麽這麽做，只因為社長這個頭銜？

“如果你認為給別人當助手是打雜，那你随意。”

“江茫！”

荻浸月吼了一聲。

門外偷聽的幾個人面面相觑，佩服女孩的勇氣。

“你到底懂不懂尊重人，參加比賽有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是個人不是什麽有八只手的怪物，我根本不可能同時給那麽多人當助手。”

“那就是你的事了。”江茫的态度依舊無所謂。

他看着氣的臉頰都紅了的女孩，心裏并沒有任何愧疚，因為比這更難做到的事情都有，這些算得了什麽。

他仿佛能猜到荻浸月下一秒要說什麽一樣，把她想說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別說什麽我要退出的話。”

“那樣只會讓我覺得，你所謂的夢想根本不堪一擊。”

“而你也不過是個遇到點事情就退縮的人罷了。”

她像是失語了一般，說不出一句話，肩膀因為生氣而輕輕顫抖起來，好像連哭都忘了。

荻浸月攥緊了拳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夢想和尊嚴在他眼裏，好像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