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月亮

月亮

迪芯娅比荻浸月想象中要自來熟得多，相較之下，荻浸月就顯得有些不自在。

第一次和素未謀面的網友見面，不自在也是正常的，迪芯娅也表示十分理解。

兩個人先找了家咖啡店坐着，荻浸月就着吸管抿了口剛買的拿鐵，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落在窗外行走的人群之中。

迪芯娅看着面前有些拘謹的女孩，垂眸笑了一下，“我目前在雲大讀書，你呢？”

“我在雲美。”

迪芯娅聽後，稱贊道：“原來你是美術生啊，能考進雲美實力不差。”

荻浸月的視線重新從窗外落回了眼前的女孩身上，笑了兩聲之後便沒再說話，她總覺得迪芯娅有些眼熟。

說不上來的眼熟。

“不過月亮，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當然。”

迪芯娅的笑容和她透露出來的性感有些不同，她的笑很甜，聲音也是：“你真的好漂亮。”

被同性認可的女生心裏都不免感到開心，荻浸月同樣如此，但也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你也是啊，又美又性感。”

迪芯娅是個自來熟的姑娘，見狀便開始同荻浸月分享自己的化妝産品，以及自己的各種有趣的生活。

迪芯娅是土生土長的雲湖人，得知荻浸月是高中時期才轉來的雲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等以後有時間帶她玩轉雲湖。

荻浸月的拘謹在越來越投入的聊天之中慢慢減少，一開始從網上分享彼此的生活到了現在，也只是搬到了現實，而迪芯娅和她想象中的樣子，有不一樣的地方，也有相同的地方。

兩個人最後的談論對象變成了前段時間微博詐屍的月茫。

“我真的可喜歡月茫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更新微博的時候我足足在家尖叫了好久。”

“我當時還在一個漫展上呢，看到特關的提醒，人都傻在原地了。”

一說到月茫，荻浸月和迪芯娅就像是見到了親人，說個沒停。

這麽一聊就到了晚飯時間，迪芯娅在手機上預約了一家日料店，便提議一塊去吃飯。

荻浸月答應下來，和她一同往四樓的餐廳走去，兩人的飯量都不是很大，所以晚飯結束的很快。

見時間還早，迪芯娅就提議說讓荻浸月陪着一塊逛逛商場，她最近看中了幾款口紅，想着如果試色還不錯的話，就買了。

于是荻浸月見證了她的戰鬥力，看着手中的袋子每走過一家店就多一個的可怕程度，她突然覺得和蔣詩逛街都是一種享受了。

迪芯娅一看就是家裏寵着長大的女孩，沒什麽脾氣人也很有趣，肯定是家庭幸福，從小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從前的荻浸月看到這樣的女孩都很羨慕，心中沒由來地生出點自卑來，直到她偶然間聽見荻洲抱着媽媽的遺像醉酒說的話後，她就再也沒有過自卑的想法。

他說，他知道媽媽不想離開我們的月亮，但她實在是熬不過病魔，不得不用另一種方式守護她最愛的女兒，他還說，他會在人間好好愛他們的女兒，會給她很多愛，不僅只有爸爸的愛，還有媽媽的那份，他還保證，一定不會讓月亮受任何委屈和傷害。

別的家庭從小就有的幸福，荻洲也在努力補給她，所以荻浸月沒有自卑的理由。

因為她有全世界最愛她的媽媽和爸爸。

雖說荻洲從來沒有讓她缺錢花，但是荻浸月本着想多點攢錢的心态，高考完後的暑假便去打了兩個月的暑假工，賺了四千多。

還沒在她的錢包裏捂熱，然後在開學當天就付之東流，荻浸月的攢錢計劃也就此破滅，老老實實去投奔她的老父親。

所以目前荻浸月的錢包還是鼓鼓的，剛好趁着這次機會，給蔣詩還有寧琦各自買了份聖誕加新年禮物。

和蔣詩在新年的時候互換禮物是兩個人高中就開始的習慣，寧琦是由于她送了自己漫畫的單行本TO簽加周邊，禮尚往來，她肯定得回點什麽。

憑借荻浸月往常的觀察，給她們買了平時沒舍得剁手的化妝品後，她和迪芯娅就準備各自回學校。

雲大和雲美兩所學校離得并不遠，迪芯娅提議道：“我朋友來接我，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荻浸月還沒來得及拒絕，就看見一輛保時捷在路邊停下，一旁的女孩朝那輛車揮了揮手，拉起她就往那邊走去。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車上下來，手中還夾着根點燃的煙，聲音有些散漫：“大小姐，周末還使喚我是吧。”

迪芯娅拉開車門，雙手搭在窗戶上，朝男人擡了擡下巴：“有意見呢，你就乖乖憋着。”

夜色漸漸昏暗，炫目的車燈交相呼應，五光十色的路燈下，荻浸月終于看清了男人的長相，伸出食指，有些不可思議。

“阿銀？”

男人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蔫壞似地擡眸看向迪芯娅身邊的女孩，語氣十分不着調：“這位美女，你認識我？”

荻浸月高中的時候偶然在一個Coser分享的日常視頻中看見過一閃而過的阿銀，她記人臉很牢，幾乎從來沒有認錯過。

難怪她今天看迪芯娅很眼熟。

她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反而下一秒看向迪芯娅，試探地問出口。

“所以你是阿銀的家養鴨？”

迪芯娅并沒有被她拆穿二次元身份的慌亂，反而朝荻浸月丢了個wink。

“有關這個問題呢，我們上車後慢慢聊，如何？”

荻浸月點點頭，十分乖巧地坐進了車裏，迪芯娅也在她的身邊坐下，朝她伸出右手。

“那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是小鴨鴨，也是coser鴨鴨，前面那位是我的合作夥伴，阿銀。”

荻浸月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合作夥伴？不應該是男朋友嗎？”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直到荻浸月從車上下來，她才從迪芯娅的話中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寧琦天天磕的CP夢可能要破滅了。

從迪芯娅的話中她得知，阿銀的本名叫殷季恒，他和迪芯娅也的确是青梅竹馬，只不過兩個人的确不是戀人關系。

在迪芯娅進入COS圈子之前，殷季恒已經是圈子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了，而她不過是個小透明。

一次漫展上，那時的迪芯娅沒什麽人氣，主辦方強制要求她穿上過于性感暴露的服裝，她不肯，從小沒受過一點委屈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會低頭。

于是她就和主辦方發生了矛盾，殷季恒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為她撐腰，擺平了所有的問題。

也因此，兩人的關系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你就将錯就錯，讓他假扮了你這麽久的男朋友？”

“哪裏久？”

迪芯娅絲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再說了他又不是一點好處沒撈着，她在心裏小聲嘀咕了幾句，她的腿到現在都還軟着呢。

荻浸月也不好再說什麽，看向一旁路燈下倚着車玩手機的男人，試探着問了一句：“那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一個晚上下來，迪芯娅已經摸清了她的性子，有點慢熱，尤其是面對第一次見面的人。

于是迪芯娅答應下來：“行啊，你說說看。”

“我有個室友很喜歡你和你的…”荻浸月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心裏糾結措辭，“合作夥伴。”

“能不能麻煩你和他簽個名？”

迪芯娅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大手一揮，立馬就答應了，彎下身子從車窗中探了進去，在中控臺裏掏出了一只筆。

“說吧，要怎麽寫。”

荻浸月想了一下，從包包中随身攜帶的便簽上随手撕下一張，遞過去的同時說道：“就寫，TO琦琦，王字旁奇怪的奇。”

“生活順利，漫畫大賣。”

說到這，她又小聲提了一句，“我室友就是你們前幾天COS的少女漫畫的作者，QN。”

迪芯娅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這麽有緣份的嗎？”

一邊說着一邊在紙上寫着荻浸月剛剛說的話，自己的名字簽完之後，又把旁邊的男人喊過來，直接把筆丢進他懷中，語氣驕縱地吩咐。

“簽個名，寫二次元的名。”

男人擡眼看了她一眼，嗤了一聲，又好像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按照女孩說的，低下頭又乖乖簽名。

這目光在荻浸月這個外人眼裏看起來就有些變了味，她在心裏啧啧兩聲，這兩人遲早有個人會憋不住，捅破那層窗戶紙。

迪芯娅把他簽好的紙交給荻浸月，朝她揮了揮手，“下次有機會，可以叫上你室友一起。”

荻浸月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月亮，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迪芯娅的聲音在風中響起。

“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荻浸月舉起雙手作喇叭狀，回應着迪芯娅的話。

不遠處傳來她和殷季恒的互嘲聲，兩人的背影看上去親密又疏離，有種說不出的矛盾感。

“殷季恒你想死啊，滾蛋。”

“我從局上走的時候，思年還嘲諷我呢。”

“江大少爺好意思說別人，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

……

聽着他們的發科打诨，荻浸月啞然失笑，她突然就想到了江茫，不知怎麽的，在這個昏黃的路燈下，在這個天寒地凍的世界中。

想給他打個電話，想知道他在做什麽。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荻浸月已經被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在她以為這通電話将以未接通而結束時，一道沙啞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出來。

江茫的聲音像是帶着被吵醒後的不耐，直截了當：“什麽事？”

荻浸月聽到他的聲音後傻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眼神四處游蕩時，就看見頭頂白色的圓盤，于是她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江茫，今晚的太陽好圓。”

說出口的那一瞬間，荻浸月傻了，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電話那頭的江茫也是一頭霧水，雖說他前一秒還在沉睡，但他的神智還是在的。

氣氛沉默了一會，荻浸月又聽他問。

“你是喝酒了…還是發燒了？”

“……”

荻浸月小聲回了一句：“都沒。”

“那既然這樣，荻浸月。”

“嗯？”

“要不你擡頭看看，那個到底是太陽還是月亮？”

“是…月亮。”

是她正擡頭望着的月亮，也是她名字中暗含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