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考慮

考慮

那通電話挂斷之後，荻浸月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江茫，許是那晚的記憶太過于深刻，讓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尴尬。

那天把迪芯娅和殷季恒的雙人簽名連帶着新年禮物送給寧琦之後，荻浸月的耳邊過了好久才勉強安靜下來。

寧琦激動的就差沒有去操場跑個幾圈。

“你怎麽拿到他們的簽名啊…激動死我了。”

“嗚嗚嗚嗚嗚嗚不愧是我的CP，連簽名都這麽配。”

“月亮，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拿到的。”

面對寧琦的問題轟炸，荻浸月有些招架不住，勉強找了個借口遮掩過去：“之前有個在網上認識的朋友，恰好在cos圈裏工作，就拜托她幫了個忙。”

因為她并不确定能不能有機會帶寧琦和迪芯娅認識，于是她并不想把今天只是随口提出的話告訴寧琦，免得給了人家希望最後卻做不到。

“月亮，我的好寶貝，明天我請你吃大餐。”

“哪裏的大餐？”

“二食堂的麻辣燙，直接all in都沒問題。”

荻浸月聽後立馬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毫不留情拆穿她：“我說寧大畫家，你最近都賺得盆滿缽滿了吧，就請我吃麻辣燙？”

寧琦聽着她的控訴，嘿嘿笑兩聲，一把抱住荻浸月，開始晃着她撒嬌：“我的好月亮，全世界最美的月亮，我最近攢錢有用，你就寬恕我這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請你大吃一頓。”

荻浸月也就是這麽随口一說，用手指點了點寧琦的下巴，妥協道：“行吧，本姑娘大人有大量，放過你這一次。”

“不過你要是再給我畫餅，你就等着吧。”

想來也奇怪，荻浸月看出來寧琦的家境并不差，算得上優渥，再加上她畫漫畫的收入，可以說是一個妥妥的小富婆，可她除了正常的日常開銷，基本沒有任何活動。

她總說得攢着錢，可也沒說過攢錢要做什麽，要給誰。

荻浸月沒有深入問過這個問題，她總覺得每個人心底最深的秘密，不應該被輕易打擾。

窗簾的縫隙中露出一點光亮，荻浸月從床上探出了一個腦袋，望着寧琦趕稿的背影，她心中的第六感告訴她，她的故事或許很沉重。

“琦琦，別熬太晚，早點睡。”荻浸月把心底的聲音趕走，小聲朝那個背影喊道。

寧琦摘下耳機，扭頭朝荻浸月比了個OK的手勢。

大一的上半年過的很快，一眨眼又是新的一年，即将進入尾聲的上半學期，荻浸月意外輕松。

每天除了做期末設計，她基本沒有什麽事情，漫畫社臨近放假也基本沒什麽事情，就連社團會議都不怎麽開了。

這樣一來，荻浸月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江茫，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追人計劃。

人一閑下來就會想東想西，荻浸月這會肝設計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于是她果斷放下手中的鼠标，開始放空腦袋。

這樣一來，她不免想到江茫。

會去想這位大忙人每天都在忙些什麽，會去想這人是不是有按時吃飯，會去想這人的嘴巴還是不是一如既往的不做人。

荻浸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這段時間想起他的次數格外多。

正在發呆之際，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見來人是寧琦，她果斷接起。

“月亮你要不要來油畫系的教室欣賞欣賞，我們教授今天說大三交上來的畫今天展出，其中就有江茫的。”

聽到這，荻浸月二話沒說就開始保存電腦上的各種文件，最後直接關機，抓起包包就沖出了宿舍。

“等我，十分鐘就到。”

十分鐘後，荻浸月準時在教學樓底下和寧琦會面，随後由寧琦帶路，到了油畫系的專屬展覽室門口。

“今年大三的展覽辦的格外早，好像是在給即将畢業的大四騰空間，大四的畢業設計好像在籌備當中了。”

寧琦一邊領着荻浸月，一邊說着：“也不知道我這四年有沒有榮幸能在這裏面展出一次。”

“能進展覽館的作品那就是一等一的好，不僅經過全系教授的認可，也是學生一致投票選出來的。”

荻浸月的夢想就是油畫，她看着這裏面一幅幅作品，心中不免羨慕，又因為寧琦的話，多了幾分敬佩。

“你知道這裏曾經有一個神話嗎？”寧琦的視線落在盡頭的那副畫上。

“什麽？”

“展覽館曾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能進入這裏的作品基本出自大三或者大四的學生，直到前年這裏破天荒展出了一副大一學生的作品。”

“你猜猜看是誰的。”

荻浸月看了一眼寧琦的表情，心中浮現的那個名字，下一秒就出現在她的嘴邊。

“江茫？”

“對了，就是你現在正追的那位大佬。”

“當時很多人反對，尤其是大三大四的學生，差點沒到院長那裏去投訴，你才怎麽着，那位拽到不行的大神，直接二話不說，一句話就乖乖讓那些人閉嘴了。”

“他說啥了？”

寧琦回想着從學長學姐那裏聽來的故事，又複述了一遍給荻浸月聽。

透過她的聲音，荻浸月好像能看見那個曾經桀骜不馴的十八歲少年，那副拽拽的樣子從未消失，話也是往常的沒有一點感情。

他說：“不服氣就比一場，素描、速寫、色彩随你選。”

依舊是讓人聽着就生氣的語氣。

“你輸了就乖乖閉嘴。”

……

是了。

江茫就應該是這樣，天生就站在頂峰，俯瞰着這個世界。

不應該為任何人低頭，也絕不會受任何委屈。

荻浸月這樣想着，就算他有時的确傲慢又無禮，但她還是覺得，這才是江茫，一個天才自帶的脾性。

他有驕傲的資本，甚至于可以自負。

見過很多畫作的荻浸月，也還是被盡頭的作品而深深吸引。

——《駁》，作者：江茫。

被黑暗充斥的整面畫布下，只有一個孤獨的背影，光影從上方打下，在那個背影下形成五顏六色的光斑。

這一幕，破碎而溫暖。

矛盾和治愈在那一個瞬間被很好的融合。

“咦，月亮你快來看。”寧琦的身子微微彎下，指着一副荻浸月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畫框。

随着荻浸月彎腰的動作，她真正看清了那副畫的樣子。

她的呼吸猛然停滞，眼中的驚訝連藏都沒藏。

——《美神降臨》。

寧琦的話在耳邊響起，“這也是江大佬的畫嗎？怎麽沒有作者署名是一個月亮啊？”

那天下午她在江茫的基礎上添了幾筆的阿佛洛狄忒就這麽被挂在油畫系的展覽館中。

在他的畫旁邊。

荻浸月就那樣傻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一刻的激動和驚喜，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後來的她想起那天，只記得那副阿佛洛狄忒幾乎美到讓她窒息，她知道，在她的那幾筆之後，江茫肯定又做了完善。

也正如他給那幅畫取得名字一樣。

那一刻的風仿佛雜糅着莫名的香味。

那一刻她也仿佛窺見了美神降臨。

周圍的一切仿佛成了幻境。

只有她的心跳，那樣真實，那樣動聽。

随着美神的降臨，也落在了她的心底。

……

荻浸月趁着寧琦和同班同學寒暄的時候，又走到了那副畫的面前，又一次撥通了江茫的電話。

只不過在這之前，她先給江茫發了一條消息。

荻浸月：【你現在有空嗎？】

等了幾分鐘後，遲遲不見那人回複，荻浸月索性就按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剛從教授辦公室裏出來的江茫，把口袋裏瘋狂震動的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人後，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眼底有點無可奈何，但就是不見不耐煩。

他邊往樓梯口走邊接起荻浸月的電話，問了句：“什麽事？”

可誰知荻浸月的問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語氣也有些焦急。

她說：“你在哪裏？”

江茫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并沒有停下，如實回答：“準備去校門口。”

于是荻浸月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你在那裏等我一下，我現在過去找你。”

話落，她就挂斷了電話。

？

剛走出教學樓的江茫一頭霧水，他心裏并不想把荻浸月的話當一回事，因為他着急趕去工作室畫稿子，快到交稿日期了。

但走到校門口的江茫，最終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站在光禿禿的銀杏樹下等着人。

他倒要看看，荻浸月能有什麽事找他。

荻浸月挂斷電話的那一刻就飛奔出了展覽館，完全不顧身後喊她的寧琦，從展覽館到校門口有一段距離，可這一路她是跑着去的。

許是這次機會過後又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荻浸月并不想放手，也不想錯過。

在不遠處的銀杏樹下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荻浸月停下了奔跑的腳步，深呼吸了幾口，朝那個背影喊了一句。

“江茫！”

帶着少女的不顧一切，勇敢而堅定地走向了那個驕傲的少年。

江茫應聲回頭，蹙着眉看向邊朝他揮手走來的女孩。

帶着明媚的笑和那雙亮亮的眼睛。

以至于讓江茫很多年後回想起來的時候，在無數個孤獨的深夜中，那天少女懷春般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眸，都是他唯一的慰藉。

女孩走到了他的面前，臉頰因為奔跑而紅撲撲的，上揚的嘴角以及那雙只有他的眼睛裏是那樣好看。

“江茫。”

她又叫了一聲。

“怎麽了？”

江茫耐着性子回答她。

“我看見了那副《美神降臨》。”

“……”

江茫瞬間無話可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那副畫一并交給教授，教授來找他要畫的時候，那時的他餘光掃到了角落裏的那副阿佛洛狄忒。

下一秒，女孩站在畫布面前抓着畫筆的樣子就這麽在他腦海中上演。

鬼使神差地，他就拿起了那副畫一并交了上去。

作者署名他特地囑咐教授別寫自己的名字，因為這幅畫不是他一個人完成的。

也有她的功勞。

那天教授問他，那寫誰的名字。

當時的江茫并不确定，荻浸月願不願意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展覽館裏，出現在他名字的旁邊。

于是，他就想到了一個符號，能代表她，也能代表他。

一個月亮。

思緒被荻浸月的聲音打斷，她的話讓江茫晃了很久的神。

“江茫，謝謝你。”

“還有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