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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任開視線粗略一掃,四周握有槍械的安保人員有十多個,敵我力量過于懸殊。

太子哥坐在沙發內,向前傾了傾身,也不等任開回答,繼續道:“既然是‘順和’的人,這就要好好說說了。我和‘順和’有仇,大仇。

“你進俱樂部是真來玩的?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你是自己老實說呢,還是要我幫你一把?”

太子哥用尖銳的果叉紮破了一個葡萄,扔入口中,他用眼神朝左右瞥了瞥,上來兩名高大的保安準備綁起任開。

任開頭腦頓時轉得飛起,這“太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麽點時間還就起疑了,到底給他摸出了些東西。

對方還沒查到他警方的底,畢竟道上查道上的最快,查警察的底,又是異地就沒那麽容易了。

要不要幹脆曝出警方的身份呢?

“太子”本身是坐過牢的人,如今在經營的很可能也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生意,他對警方的敵意會比對仇家的輕嗎?

今天在俱樂部內見到的情景也很有些複雜,亮出公職人員的身份搞不好比亮出道上人士的身份還要讓外面的各位覺得危險。

曝光警方身份,也可能死得更快。

兩難。

幸好,任開有的那是做過卧底的心理素質,對方只要沒直接崩了他,就還沒到最後,何況還有溫冷呢,他還能再等等。

任開雙手攤開,示意無害,看着那兩個上來要綁他的保安,一邊緩緩退開兩步,一邊開口笑道:“‘順和’他媽早完蛋了,我們下面混日子的早出來自己讨生活了。

“太子哥,今天這完全是誤會。我不過到處轉轉,找點做事的機會,俱樂部這類地兒不是機會多嘛。太子哥和‘順和’的事我是真不知道,不然早就繞道走了。”

太子哥聽了任開的辯解,閑閑轉向溫冷,“我說,你藏了心思沒和他說底細,你這金主也瞞了你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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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開見對方前頭不發話,這時候倒扯上溫冷,心內一緊,面上輕蔑道:“他能知道什麽,一條跟屁蟲罷了。”

溫冷面上從一開始就顯得十分茫然,內心實則只有十分之一的心思放在這兩位的談話上,他除了思考了一遍任開考慮過的那些,決定和任開一樣不曝露警察身份。他還計算了他和太子哥之間的距離,圍着他們的安保方位,實力,然而,因之前太子哥身邊圍了太多人,他和任開離太子哥的距離都不算太近。

挾持太子哥再反過來威脅對方顯然行不通,反應時間不夠。

既然搞不定,溫冷扭頭看向任開時,剛好是他說他是跟屁蟲的時候,他忽然就很想笑,十年前暑假的一幕浮現出來。任開來國科大找他,說是來玩,順路來看看,最後哪兒也沒去,十來天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頭。什麽時候開始,大概隐約那個時候開始,他知道這小屁孩可能喜歡他。

那時候他和任開都那麽年輕,彼此生活的差異又那樣巨大,他什麽也沒想,從緝私到警隊,再到重生。重來一輩子後,何止是差別大,他都不再是唐澤明,現在他倒成了小屁孩,任開的跟屁蟲了?

溫冷無聲笑起來,既然沒法擒賊先擒王……他就這麽朝任開走了過去,和他站在了一起。

太子哥贊賞地拿手指點點溫冷,“你這人行,道上別的不講究,有情有義哪兒都有兄弟。”

“不過是想一起來的,一道太平走。”溫冷說得平靜,“他以前犯過什麽事我不知道,今天他都沒想來,是我拖他來的,都是誤會。希望太子哥能高擡貴手。”

太子哥笑笑,示意左右,“捆上。”

任開沒有再掙紮,溫冷只得繼續戒備,準備随機而動。

太子哥朝退到一邊的賓客們笑道:“你們以為這就完了,我再給你們來點更有意思的。”

他不急着押走任開,繼續道:“餘東這回完蛋得蹊跷,聽說‘順和’是在內部升座次的當晚被警方給一窩端了。江湖傳聞那個升座次的家夥就是內鬼。”太子哥指向任開,“讓我猜猜,那個升座次的,不會剛好就是你吧?”

啊?

這下真是所有人都傻了眼。

任開自個都沒想到這麽點時間,“太子”這人已經把所有事都聯系了起來,竟然不用查,就猜出了他在“順和”是卧底的身份,等于揭了他是警察的老底。

兜了一圈,“太子”竟然會用這種方式猜到他的底,溫冷也有些吃驚,這真是蝦有蝦路,蟹有蟹路,只要能察覺貓的都是猛耗子。

這衆人裏最傻眼的要算輝哥,看着挺無害的溫冷這是弄了個什麽人進來,已經顧不了許多,他着急向太子哥賠罪,“太子哥,我這是真沒想到,這事……”

太子哥擺擺手,“阿輝,這事不怪你,今晚我不也看走眼了?”他繼續指着任開道:“這個也是號人物,身上一點條子味都沒,倒有幾分道上的味,我這謹慎地讓人查了道上,果然查出了‘順和’。不過誰想到,要不是仇家的事,我一向放在心上,餘東倒了後我找人查過原因,怎麽也不會聯想到他是個警察。”

太子哥朝任開鼓掌,“你這卧底做得好,人味都散盡了,倒和咱們一樣成半個鬼了。”

可不是嘛,他想當鬼不是一天兩天了。

任開心裏笑過,擡起下巴,開門見山道:“你想怎麽樣?”

“其實你要是混道上的,幹掉了餘東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和餘東有仇,你幹得好。我就随你在我這兒玩玩,頂多找人多看着你點。”太子哥嘆了口氣,“可是你是警察哎,還是卧底的條子,你上我這俱樂部來,可不太妙。”

任開看向溫冷,“我來是因為有案子要查汪強,他剛好搭得上線,我就借他用用。我對你和你的俱樂部沒半點興趣。”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這和溫冷任開兩人進俱樂部的行事和目的都對得上,“太子”算是姑且信了。

“我這個地兒,你進來看了也就明白了,真失蹤個把警察也沒什麽,不過你來既不沖着我,也算替幫我報過大仇,我這人恩怨分明,你們這就請吧。”

他做了個送客的動作,朝幾個保安點頭,“這幾位會送你們出去,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還有,相信你們今晚上也都看到了,知道出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事情竟這麽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溫冷終于松懈下來,別說“太子”,他都想把任開扔出去,早就知道不該帶這家夥來,差點都交待在這兒。

兩人剛轉身,突然,庭院裏傳來裂空的爆破聲,離得遠,乍聽還有些像鞭炮聲,溫冷和任開看向彼此,那是持續地,猛烈地自動□□的突擊聲!

緊接着,就眼見一群人從庭院方向往別墅區瘋跑,帶頭退進來的安保力量還算有序,人群裏就有之前的那兩個“太子”親迎的年輕人。

護着衆人進來的保安中有人上前急道:“太子哥,是‘鳳梨’那夥人!還聚了不少羅國人來充幫手。鳳梨的人現在堵住了正門,有一部分人已經突進到了花園。他們找的那些羅國人上來就堵住了後門的公路。”

“他媽的,這是狠咱們之前挑了他們那批貨。”輝哥先罵了出來。

太子哥在邊境有路,但有幾樣東西講明了不碰。“鳳梨”借了太子哥的道,卻沒吱聲販的是毒品,“太子”便示意手下挑了那批貨給警方,如今先壞了規矩的反倒過來尋仇了。

現在不是管這些前因後果的時候,外頭機槍聲越發密集,遠處槍聲的距離還在不斷推進。

“花園那兒攻進來的有多少人?”太子哥迅速開口。

“十來個。目前花園那兒還在僵持。”

溫冷已經插話,“聽聲音,快守不住了。”

果然槍聲聽着又近了些。

溫冷轉向太子哥,“前後都被堵了,有沒有別的出路?得冒個險,車都停在前廊那兒,沒車跑不遠。”

這兒是邊境,到處空曠廣袤,不是密集的大城市,敵人有交通,你徒步,出去就給人追上給幹了。

太子哥看向左右,別墅這兒還有十五人左右的安保火力,可以拼一下去拿車,何況不拼就是等死。

“後門呢?還頂得住?”溫冷顧慮到時對方要來個前後包抄,直接堵甕裏。

有個保安邊聽着耳機裏的頻道,邊道:“目前還行,羅國人幫着‘鳳梨’堵人,但不肯随便賣命給他,只要不強行突破,他們也不往裏攻,後門那兒的火力還僵持着。”

太子哥不再猶豫,喝道:“沖!”

衆人開始四散逃跑,混亂中,溫冷利落拿出随身刀去挑開綁着任開的塑料繩。

“你帶槍了嗎?”他邊挑,邊湊在他耳邊快速問。

“帶了,你呢?”

溫冷搖頭,這家夥真是什麽都敢帶出來啊,溫冷只準備來摸摸線索,又不亮身份,大多時候帶槍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跟在我後頭。”任開蹲身拔出腳踝處藏的槍支,側身沖了出去。

溫冷以反向側身的标準戰術姿勢,背對背,覆蓋住任開的視線死角,緊跟在他身後。

別墅前廊處,大部分賓客吓得不敢動彈,尤其是之前從庭院躲避進來的那批,現在要再次沖出去面對子彈,不少直接撐不住心防崩潰,有幾個甚至直往屋子裏鑽去。

還有不少人聽到“鳳梨”是來找太子哥尋仇的,多少抱着點僥幸心理,覺得對方可能會放過他們這些不相幹的人。

形勢緊急,憑溫冷和任開也不可能保護得了這麽多賓客。

溫冷移動前,朝所有人大喝:“打電話!警察,消防,救護,把能叫的人都叫來!不想逃的躲!分開躲!躲到越找不到的地方越好!”

也只有躲這招了,這些人撐個十來分鐘,等到有關方面到了就好。

在鼓起勇氣返回庭院的部分賓客中,就有那兩個年輕人,四大公子裏排行最小的四公子,和他那個神秘朋友。這位神秘貴賓與其說是跟着衆人一起逃,不如說是被所有人護在中間撤退。

太子哥正親自替他開道,十五個保安分成兩批,五人在前開道,剩的十人分左右護着衆人往前。

任開和溫冷将原本落後的幾步追上,跟進了人群的核心處。

太子哥看到任開手裏的槍,冷哼了聲。

俱樂部內的燈光忽明忽暗,原本是夜晚情調的調劑,現在倒憑空多了幾分詭異。音樂早已停擺,只剩不遠不近的槍聲敲着人心。

随着離前廊越來越近,槍聲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若不是夜間,只怕對方突進的速度還要再快一倍。

前廊終于到了,就在衆人準備悄悄摸近停車的涼亭時,花園內“鳳梨”一方有人發現了前方的動靜,開始試圖拼命突圍過來。

铛,铛,有冷槍射到了腳邊。

好不容易逃到這兒的賓客,吓得抱頭,有不少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眼看車輛就在眼前,“太子”護着的年輕貴客就要往自個的跑車處奔,“太子”一把将人拉住道:“要用摩托,出去的路那車過不去。”

貴客轉頭跑向摩托的時間,太子哥已經騎上車,開到了此人身旁,“上來!你那點技術過不去,我帶你出去!”

周圍已經有保安開始中彈,貴客和四公子的保镖戰力不錯,靠着他們多了幾分還擊的力度。不時有冷槍落到衆人腳邊。子彈飛到涼亭處,擊打在摩托和跑車上,金屬擦出明滅不斷的火花,欽欽哐哐的聲音不絕于耳。

太子哥之後,輝哥,溫冷、任開、四公子都是跑在頭一撥裏的,還是少數幾個沒有吓退的俱樂部成員跟在後頭。

輝哥不時向花園方向還擊,以彌補失去的安保火力點。

溫冷一個地滾,從中彈的保安身上摸到槍,順帶幹掉了某個冒頭沖過來的槍手,他轉身見任開自己跑向了一輛摩托,忙趕去發動夜路德在前道攔了他,“沒聽‘太子’說沒技術過不去,上來!”

任開看看溫冷的臉色,眼底雖然透出不爽,手腳到底沒拖延,直接上了溫冷的車。

還能堅持的安保力量已只剩不到一半,全靠貴客和四公子的保镖勉力支撐,騎上摩托的衆人則無暇還擊,越發暴露在花園暴徒的槍口下。

溫冷觀察了下地形,又掃了眼對方的火力點,側頭朝任開急道:“抱緊我!”

他一邊猛上油門,一邊夾緊前剎,夜路德仿佛巨獸咆哮,瞬時開始燒胎冒煙,強有力的寬大後胎在引擎急速的驅動下,橡膠摩擦受熱融化,釋放出濃厚的煙霧。

溫冷同時開始一百八十度來回旋轉車身,開始時巨大的擺力,若不是任開将溫冷抱得死緊,第一下就該甩出車去了。

陣陣煙霧跟着車身搖擺的角度随着夜風迅速彌漫,很快形成一堵濃厚的煙牆,徹底遮擋了敵方的視線。

槍聲開始變得稀落無着。

“太子”深深看了眼溫冷,連帶他載着的年輕貴客也第一次正眼瞧向溫冷。

太子哥此刻一騎當先,後面緊跟着輝哥,然後是溫冷和任開,他們的側後是四公子。一行四輛摩托車組成了第一梯隊,隔開一段,後頭緊跟着零散的俱樂部成員,所有車魚貫往別墅的後花園急馳而去。

連續的摩托大功率引擎轟鳴聲引來了躲在近處的人,奔出來想尋機逃跑的人卻只能望着飛馳而去的車身興嘆,耳邊槍聲越來越近,只得又回去找個更妥當的地方躲好。

摩托車隊穿過後花園,駛上一道小門連通着的小土路,溫冷判斷方向是奔往羅國邊境的。

至此,衆人繞開後門,從不知名的通道鑽了出去,兩邊先是連片的棚戶,很快穿出去,四周景致換了半人多高的成片稻田。

夜色朦胧中,衆人在稻田的遮掩下飛速逃亡着,任開在疾馳的風中不得不抱緊溫冷,身前的人比他想得還要削瘦,溫冷的發間清冷,機車夾克帶着幹爽的皮草味,他的身體溫暖,有幹淨的皂角味。

任開稍稍松了些手,他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當下他說服自己是因為他再用力,這過細的腰就要被他給揉斷了。

“別松開!”溫冷喝道,很快他随着“太子”轉向進入彎道。

不知是否因逃亡行得太急,溫冷幾乎沒有減速,即使在雙飛的情況下,依然用壓彎炫技式地超了輝哥的車,速度和離心力直接導致任開不僅要命地抱緊了溫冷,還不得已将整個人都貼到了溫冷背上。

當任開用力環起腰腹,整個撞上自己的後背時,溫冷的嘴角勾出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那是他熟悉到心疼的懷抱。

然而,他無暇多一分時間感觸了,溫冷擡頭看向稻田遠處的景象,整個邊境被一條河道的支流阻斷,除了俱樂部後門那條直通羅國的公路,周圍不見任何的通路。

車隊正在飛速駛近河邊。

溫冷稍稍放慢了速度,轉直道後輝哥重又追了上來,溫冷正要開口詢問,後面猛然多出了車燈的光暈。

“媽的!這都能追上!”輝哥罵完趕緊加油門。

任開回頭查看,大聲道:“起碼兩輛,距離只有三四百米!”

輝哥和落在後側的四公子都聽清了情報。

第一梯隊的三輛摩托加快了速度,有兩個俱樂部成員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于成功加入了他們,再後頭的人就已經徹底失去了蹤影。

槍聲隐約傳來,拉在後頭的車不知遭遇了什麽。

前方太子哥卻突然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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