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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逃亡車隊臨近河邊的灘塗區時,道路漸漸開闊,稻田已落在身後,只剩蜿蜒的河岸伸展在眼前。
太子哥當先的摩托一慢,後面輝哥,溫冷等很快追到了他的身側。
月光之下,水面漆黑寧靜,就在幾人的正前方有座殘破的斷橋,甚至無法稱它為一座橋,不過是有個橋的遺跡殘骸伫立在那兒。
從岸邊至河道的近處,只剩三五個孤零零的水泥墩柱,依稀的幾根鋼筋仿佛藕斷絲連,早腐蝕得不成樣子,到處是久遠的建築荒廢了的景象。
溫冷看向那殘橋,推斷它可能是多久前的,結論不太樂觀,這個地區能出現的橋梁殘骸,大概要追溯到幾十年前戰時的遺留。
斷橋靠岸的部分,有一段殘缺的橋面,尚算完整地覆蓋在引橋上,形成一個向上的坡面。溫冷明白了,“太子”調慢了車速是因為他在尋找合适的上橋路徑。
輝哥和四公子也多少猜到了眼前情況,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哥。
“你不會真想要靠這個飛到對岸去吧?”輝哥難得對太子哥的想法提出異議。
衆人眼前的河道起碼有二十來米寬,對岸公路燈火通明仿佛一條彩帶沿河而挂。
“有人幹過。”太子哥以簡短的回答表達了可行的意思。
随後他開始駕車向後退。
溫冷則控制着夜路德在橋墩下繞了幾個來回,借助摩托車燈的光線,他大致查看了下岸邊剩餘的建築,引橋承重的結構應該沒有問題,但用作起飛平臺的橋面水泥板本身風化得如何,卻不得而知。
看來要堵一把戰時工程質量了。
槍聲和燈光緊追在身後,沒有多少時間了,太子哥觀察足夠後,直接倒退回道路西北方,他加大馬力往東南方直線沖上了橋面,車身在斜面上的起飛不過是瞬間的事,伴随着引擎的刺耳怒吼,太子哥帶着人一同高飛了出去,兩人飛過寬闊的河面,眨眼已落在了公路上,對岸響起一片急起的喇叭尖叫聲。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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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輝哥已看向四公子,“你先?”四公子搖搖頭,顯然還有些心神未定。
後頭追擊的距離不過三四百米,轉眼就到,輝哥也不客氣了,直接沿着太子哥開過的路徑又來了一遍。
灘塗處,除了四公子和溫冷,還有兩位俱樂部成員,溫冷看了看車燈靠近的速度,頂多再過兩輛車,對方就殺到了。
他檢查了下之前搶來的槍,只剩兩顆子彈,轉頭對任開急道:“你下來!我去拖一下。”
任開拔出槍,單手摟緊身前人,話聲直接貼到了溫冷耳邊,“要麽一起拖,要麽一起走。”
溫冷沒時間踹掉任開了,調轉車身的同時對剩下的三人道:“時速150以上,落地不要急剎,注意腳。”
後車的燈光已不足兩百米,溫冷直接沖向了疾駛來的追兵。
雙方對向而開,短兵相接的時間更是縮短了一倍,幾乎下一秒就在稻田和灘塗交彙的地方相遇。
因鄰近河岸的道路變寬,追殺而來的兩輛摩托此刻從前後追逐的隊形演變成了并駕齊驅的包抄态勢。
當對方看清竟然有車直接對面沖來時,手忙腳亂開槍射擊。
溫冷大喝一聲:“坐穩!”
夜路德直接來了個翹頭,高昂的金屬車頭将騎士徹底掩護在了身後,剛好避過第一波襲擊,空中亮起一片子彈射中金屬的火花和彈擊聲。
溫冷放下車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兩輛摩托車中間高速穿過,其中靠近他左側的車輛直接被車風帶到,失去平衡,根本來不及動作,就摔入了稻田。
溫冷疾駛過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倒追前車,現在追殺的成了被追的。
兩車很快接近岸邊,灘塗處還剩最後一輛摩托,四公子終于下定決心,正從起始處發動,準備駛上引橋的斜坡。
追殺來的車輛,不僅向後朝溫冷還擊,間歇還朝前開了數槍,正在上橋的四公子再無退路,一狠心飛躍而起,眨眼有驚無險到了對岸。
溫冷松了口氣,前頭就是河水,追擊的摩托已無處可跑,溫冷幹脆操控夜路德直接來了個打橫,車身屹立在河邊,月光将河畔的一切透潤得一覽無遺。
對方也自知無路可走,他同樣急速調轉了車頭,準備向溫冷做最後的沖鋒射擊,摩托急馳而來,車尚行在中道,一顆子彈擊穿了此人的前胸。
車手向後甩翻在了灘塗上,摩托車擦着溫冷右側斜飛出去。
地上的人抖動了兩下,伏誅在了兩人面前。
溫冷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他對任開的槍法有充分的了解。
稻田後方依然有引擎的聲音傳來,溫冷和任開同時轉身,車前燈正閃成一簇簇強光将稻田穿成了篩子,看樣子是敵方的大部隊到了。
任開看向溫冷,明明後有追兵,月色下,他的神色反倒顯出幾分輕松和期待。
任開不得已嘆口氣道:“你要是掉在河裏,我饒不了你。”
溫冷回看他,笑得讓人有些難以招架。
在起飛躍空的剎那,任開有種超越真實卻異常清晰的感受,他從未如這一刻般這樣理解唐澤明熱愛摩托的靈魂,比極速和炫技更自由更接近飛翔的意志。
就在這一剎,任開看到的不是迎面空中的明月,而是腳下黑色冷河中沉浸着的巨大月輪,天空與深淵倒置,他飛躍在真實和幻影之間。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意識到,唐澤明已是他無法觸及的明月,他一直在企圖抓住的,也不過是這黑河中的月之倒影,正如他此刻緊緊擁抱的是溫冷,而不是唐澤明。
有一刻他恨不能一頭栽進這黑河的深淵,落進那巨大光輝的月輪中。
落地的撞擊和緩沖帶來的慣性震醒了任開。
摩托車上的兩人竟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喇叭和刺耳剎車聲,反倒是周圍驀然響起一片歡呼聲,把溫冷和任開搞得愣了愣。原來連續的飛車,引得公路兩旁的車輛行人早就停了,這會兒竟自發地停留在道邊,留出空地看起了“表演”。
太子哥走上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多謝!”
多謝你們替剩下的幾人争取到了時間。
“職責所在。”任開話說得正經,态度卻更像是挑釁。
太子哥爽朗得笑了笑,向他伸手,意思是言和。
“有人受傷了?”溫冷掃向停在路邊的幾人,目光落到了四公子的身上,他剛才在飛躍斜坡的時候,就注意到水泥橋面上留有血跡。
神秘貴客正攙扶着痛苦呼吸的四公子,替他答道:“中了一槍貫穿了大腿外側,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但沒法再騎車,需要盡快送醫。”
一行人盡快離開了熱鬧的公路,隐蔽到邊境的小路裏。
“我們現在是在羅國境內?”溫冷問。
太子哥點頭,回道:“‘鳳梨’糾結了一幫羅國人,估計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這裏繞回邊境不遠,現在的問題是需要分頭走。”
脫離了方才的緊急形勢,按理來說,這群人裏“鳳梨”還會花力氣繼續追殺的只有太子哥和輝哥兩人。
這樣一來分兵的計劃就顯得清晰起來。兩個俱樂部成員最先撤離現場,這兩人都是不想幹的平民,和“鳳梨”的人也互不認識,分開先走反而最安全。
至于剩下的人的安排,太子哥忽然看着年輕貴客,拜托溫冷道:“請你帶上這位回W市,去哪兒,他會告訴你。我和輝哥會負責引開周圍可能有的追兵。”
溫冷明白了,剩的人裏他車技最好,單獨帶人離開,兩人又都和“鳳梨”素不相識,和俱樂部成員一樣,十分容易走脫。
“可以,任開可以帶上四公子。”
任開點頭表示同意,順手送個醫院而已。
四人當即行動,開始了換人換車,太子和輝哥仍舊騎着自己的招牌摩托,分兩頭引開可能出現的追兵。
溫冷後座改帶了貴賓,任開改騎四公子的車,順便帶人。
太子哥離開前叮囑,“所有人務必分開走。”
溫冷表示贊同這個意見,分開走的安全和逃脫概率确實是最大的。
太子哥讓溫冷帶貴賓是因為他覺得他們這組完全脫逃的機率最高,溫冷同意,則是因為他絕對相信任開,無論他和任開換帶任何一人,保護和逃脫的機率都是一樣的。
然而,等太子哥和輝哥一走,年輕的貴客卻不這麽想,他堅持要所有人一起走,“我不放心小齊,要走一起走。”
溫冷沒想到這位對朋友還挺講義氣。
他更沒想到的是,任開突然看着他,也冒了句,“我也不放心你。”
兩輛車上各有一個不肯單獨走的,溫冷使眼神想和任開私下談談,任開直接當着四人面道:“我是你上司,別讓我用命令。”
貴客笑起來,“這感情好。就這麽着了,咱們回W市就直接去醫院。”
溫冷沒法違令,兩輛摩托抄小道朝W市的邊境返回,才開出沒多久,就看見主路上依然有貌似幫派的人在巡查,也不知“太子”和輝哥已經引開了多少人。
溫冷在昏暗的巷道中直接關了前燈,向後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戰術手勢,等任開停靠上來,才道:“你關了燈,跟着我的尾燈開。”
他放慢速度,引擎的聲音同時被降到了最低,不久四人離邊境不過兩三個路口的事了。
然而過邊境就意味着必須走大道,他們一旦騎出小路就很容易被發現,且可以推斷,越靠邊境的地方就會有越多人守株待兔。
那麽,引起這些人注意的是什麽,是人?還是車?
是車。“鳳梨”的人是來尋摩托車俱樂部的仇的。
溫冷向任開伸出手,“BJ40的鑰匙,你把車停哪兒了?我去把車開過來接應,你守着他們。”
任開挑眉,“法子是不錯,任務分配錯誤。穿越火線的事自然我來,你守着他們兩個,我的車當然我來開。”
“我看你是不想讓我碰你的寶貝車。”溫冷不肯領任開的情,這點危險算什麽,他當然能自個處理了。
“那是,都已經讓你坐副駕了,你還想開車啊,除了……還沒誰碰過方向盤。”任開直接怼了回去。
“你們倆,停!”貴客不得不出來喝止,“老夫老妻要吵回去吵,這還有個流血的耽擱不起,你們既然有上下級關系,下級服從上級,趕緊得!”
溫冷沉默了下,看向不遠處羅國這側的稻田,比之夏國境內有過之無不及,一眼望去,綿延了整個邊境線。
“我帶着他們去稻田躲避,你開車返回的時候,直接進稻田,我給你信號。”
任開點頭。
半個小時後,任開開進稻田邊沿,溫冷用摩托前燈打出了方向,一行人很快上了車,溫冷看着被留在稻田邊的夜路德,目光停留了很久。
四人金蟬脫殼成功後,四公子很快被送進了醫院,緊急縫合手術剛完成沒多久,醫院的上空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接着就是一群醫護推着剛手術完的四公子沖進了走廊。
溫冷和任開在走道內避讓不及,被大隊人馬一起擠進了電梯,推上了天臺。
寬闊的醫院頂層,直升機強勁的風旋之下,貴客從後走來,向溫冷和任開道別。
“我和小奇都很感謝兩位。”他拿出兩張名片,遞給兩人,“上面的電話可以分別聯系到我倆,如果日後有需要,就說一聲“稻田”,我就知道是兩位了。”
“今晚的事……”貴客似乎在想措辭。
溫冷很快道:“我們并不認識兩位,兩位也沒見過我們。今晚大家都沒到過W市。”
貴客點頭笑了笑。
他道了別,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想起來回頭對溫冷道:“不用擔心夜路德,要是明兒弄不回來,我讓小奇再給你送一輛,定制随你。”
随着直升機越升越高,今晚的一切也都随風消弭在了夜空中。
燈火散去,遠處的醫護推着擔架撤回了大樓內,樓道的大門緩緩合上。
夜風中的天臺上,只剩了任開和溫冷兩人。
月輪高挂,明亮而絕情,望着和稻田,河面,小巷中所見的模樣沒有什麽不同。
輝光灑向孤寂的兩人,靜谧中,彼此仿佛還能聽見共騎一車時,兩人前後的心跳聲。
任開朝着溫冷走去,直到離他不過一米的地方才停了步,臉上帶着點自嘲的表情看向溫冷。
“你知道嗎?你騎車很像一個人。”他轉開臉,很快無奈又折回來,“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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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