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部分
第二部分
04
日出東方,天邊魚白。
等了幾個晝夜,晉國君主劉煊總算見到了期待已久的人。
他揮手示意張示康退下,也遣退身邊的宮人,一時間空曠的大殿只剩下他與張元安二人。
張元安癱倒在地,剛從昏迷中清醒,一睜眼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一身華麗的朝服,袖口的龍紋栩栩如生,不難猜出這人是晉國君王。
“晉王好生興致,千裏迢迢把我抓過來。”
在敵國君王面前,不可落了氣勢。于是他努力撐起身體,可剛一動就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身子弱,千裏路程,就是坐着華麗的馬車也得大病一場。何況是坐着囚車,風吹日曬。
“為……咳咳咳……為了什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張元安繼續道,“如果要殺,倒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男人蹲下身,眼神憐憫又飽含情意:“孤不殺你。”
劉煊喜歡他這副模樣,明明處于弱勢卻倔強、一身傲骨,偏偏要強裝鎮定。
“孤在趙國時,帝師待孤不薄,說起來也稱得上是孤的老師。孤身為弟子怎麽會殺老師呢?”
劉煊邊說邊笑,那模樣當真像回憶往昔的學生。
張元安愣了,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當過他的老師。
“老師不記得孤了?”晉國君主俯身貼在他的耳側,仿若親密無間,“七年之前,孤曾以質子的身份前往趙國,老師不記得了?”
質子?
“劉煊。”
張元安記起來了,那個桀骜不馴的小家夥,身處趙國領土卻不懂隐藏鋒芒,差點把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他算不上劉煊的老師,只是指點一二,保了他一條命。
當年宮宴之上,劉煊一篇針砭時事的文章入木三分,因此聲名大噪,卻也招來了趙王不滿和猜忌。趙王本意暗中殺了劉煊,是他從中勸阻,又叮囑劉煊藏匿鋒芒。
事後,劉煊不僅送來禮物答謝,又要拜師,不過他并沒有答應就是。
見他想起事情所以,劉煊笑道:“是孤,當年老師告誡,弟子記得一清二楚。”
“君子不露鋒,不斂才,不招搖;弱勢自保,困勢自救,;既要傲如竹,也要謙若菊。”
劉煊重複着他曾經說過的話,末了又問一句:“孤很好奇,如今,老師處于困勢、弱勢,當如何自保?孤很擔憂啊!”
劉煊十二歲前往趙國,晉國君主死後他回國登基。那時他不過十七,如今又過了兩年,稚嫩少年早已長大。在權謀之中早已學會僞裝,也變得僞善。
看似在為張元安擔憂,實際上早就為他選好了道路。
“國家已亡,何須自保?”他直視君王的眼睛,不卑不亢,“國破家亡山河在,趙國的希望不在我,何須自保?。”
看着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劉煊無聲笑了。
世事人為,自保與否,老師說得可不算。
05
張元安被關押在牢獄,因着劉煊囑托,那些獄卒對他還算客氣。
除了終日不見陽光,倒也沒什麽太難接受的。
直到他在這裏見到了熟人。
獄卒像往常般送來豐盛的一餐。張元安從小床上坐起,剛要開口就見那人擡頭:“元安。”
昏黑的牢獄,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瞬間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張示康,你來幹什麽?”
他可沒忘記,趙國滅亡離不開張示康的一手推動,自己今日的下場也是拜他所賜。
面對惡劣的語氣,張示康有些低落,打開了牢房的大門。
他朝着張元安走來,想要牽起他的手卻被甩開。
“元安。”
“別碰我。”張元安後退了一步,臉上帶着嘲諷道,“也別這麽叫我……張大将軍。”
感受到他的抗拒,張示康嘆了口氣,強行握住他的胳膊,說明了來意:“這裏不能再待了,我送你離開。”
“閣臣上奏請求處死你,劉煊他同意了。聖旨已經下達,不出兩刻就能送到這裏。張元安,我不能看着你死在眼前。”
張元安擡頭,他眼中的擔心不假,一如幼時站在自己受傷時,站在自己身前,擔憂又自責的模樣。
他覺得好生悲切,他們之間怎麽成了這副場面?
張元安強硬推開他的,又往後撤了撤。過了半晌兒,才苦笑:“從你背叛趙國那刻,我們之間就早已毫無瓜葛。我是死是活不礙你的事兒。張示康,你自己走吧!兔死狐悲未免有點惡心了。”
“元安,我……”
他還想說什麽,張元安卻轉過身去,不願再多談。
06
自從把張元安放到牢獄,劉煊就沒有再多過問。
眼下要處理的事太多。
不知道那些閣臣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了張元安的存在。
接連上奏要求處死趙國最富名望的——元安公子、趙國帝師。
劉煊被他們擾的不耐,幹脆閉門不見,躲在宮中清閑。連早朝都不再去。
不過總有人不怕死,三朝元老梁曉闖到宮中,跪在宮門外:“王上明鑒,張元安聲明在外,被無數文人墨客崇拜。此人有才但高傲,不能為晉所用,留着實屬禍害。臣知道王上念在師徒舊情,然國家大事怎能兒戲,還請王上處死趙國帝師張元安。”
梁曉跪了三日,劉煊罷朝三日,谏官罵了三日。
事情的終結還是劉煊認輸,答應立刻處死張元安。
他剛拟了聖旨,卻接到暗探來報:張示康把人給劫走了。
“還不給孤去追!”
劉煊撕了聖旨,讓人備馬。
07
牢房之中,趁其不備,張示康把人打暈抗在了肩上。
他沒法解釋,也不懂得解釋。
在他心中,元安占着重要的位置,他說不清那是什麽樣的感情。只知道,最有才華的元安不該死在這種地方,他該有光明的前途,該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受人敬仰。
張示康把人抱在懷裏,一路策馬狂奔。卻在宮門處遇見了劉煊。
劉煊也是剛到,恰巧把人攔住。
看着兩人,他瞬間冷了臉:“張示康,把人放下,孤可以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回答他的,是張示康出鞘的劍,冷冰冰的眼神。
“你答應過的。”
“答應過什麽?”劉煊揮手,宮中侍衛迎了上去。
張示康一面要護着懷裏的張元安,一面又要同這群人纏鬥。一時間忽視了身後。
他身後,劉煊接過了宮人遞來的弓箭。拉滿弓,對着身姿矯捷的張示康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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