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角落裏的污垢

角落裏的污垢

發工資這一天，無論是誰都很雀躍。下午五點，原來的這個時間“白夢一年”還在營業，但今天門早已關上，蔣期、蔣野、小北正坐成一排，等着周進過來。

周進打開門時，三雙眼睛齊刷刷的就看過來了。周進失笑，“喲，等着了啊？”

“你再不過來，我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攜款逃跑了。”小北惡狠狠地說，瞬間氣氛就緩解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周進看了一眼三人，發現雖然另外兩個什麽都沒說，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就連平常穩重的蔣期眼睛野一瞬不移的盯着他。

周進“啧”了一聲，，怕了拍自己帶着的包，高聲喊，“現在由我點到名的一個接着一個上來領工資。第一個，小北……”

小北喜滋滋地上去拿了一個信封。接着是蔣期、蔣野，但蔣野回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欲言又止，蔣期沖他搖了搖頭。

小北拍了拍蔣野的肩膀，周進像是沒看到一樣，“現在，大家都領完了，去和我拿年貨吧。”

“還有年貨？”蔣期有些吃驚，周進有些得意地看着他，“當然，我作為老板，這點意識還是有的。前幾天就買好了，在樓上。”

蔣期眼角彎了彎，看着心情也不錯的樣子。

“對啊，每年都有的。”小北喜滋滋的，站起來就想跟着去拿。周進用手攔住了她，小北疑惑地看着他，“坐着，這點活，讓蔣期去就好了。蔣期你和我去搬下來。”

小北笑了笑，“也是，畢竟三個大男人在，我這個弱小的女子就不幹這些重活了。”

蔣期和周進不一會就搬着東西下來了。一個是印着“白夢之年”的奶茶大禮包，另一個是水果，還有印着英文名的禮盒。

“真多啊，比去年都多。”小北驚呼一聲，蔣期看了一眼周進。

“啧，不好嗎？等會我幫你送回你家去。”周進拍了拍這個姑娘的腦袋，引起小北的強烈不滿，“打頭會變傻的。”

大家高高興興地說了再見，周進開了一輛白色的奧迪，把蔣期和蔣野載回了租房。而後又馬不停蹄地送小北送回家去了，妥妥的貼心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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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期和蔣野把東西搬上樓的時候遇見了那個住在隔壁的女孩子，她左手提着一個行李箱往下走，右手拿着一個大大的袋子，看着有些吃力，看着是要回家過年了。

蔣期有些猶豫，“要幫忙嗎？”

女孩子看着他們兩手都拿滿了東西，笑了笑，拒絕道，“不用了，我可以的。”

蔣期點頭，站在樓梯的站臺邊側着讓女孩子過去。，蔣野也退了幾步。女孩子慢慢地走下樓梯。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喊了一聲，“哎。”

蔣期疑惑回頭，女孩看了一眼蔣期背後的蔣野，對方拿着兩個箱子，而蔣期手上拿了四個，她露出笑容，“祝你們新年快樂！”

蔣期點頭，“謝謝，你也新年快樂。”

女孩子走了，蔣期總感覺剛才女孩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但他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蔣野倒是看明白了，剛才那個女孩子沖他眨了一下眼睛，瞬間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雖然那個女孩子誤會了他和蔣期的關系，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回了女孩一個笑容。

周進給他們準備的年貨看着都價格不菲，從一層層的包裝就可以看得出來。蔣野拿出自己裝錢的那個信封，有些猶豫，“蔣哥……”

蔣期接過摸了一下，不厚，但絕對比蔣野在奶茶店工作應得的工資多。蔣期嘆了一聲，蔣期看着明顯走神的蔣野，低下了頭。

“拿着吧，周進每個人都給了的。”

蔣野忍不住開口：“那，小北姐也有嗎？”

“嗯，”蔣期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臉上都是不确定，“可能……沒有那麽多。”

“哦。”蔣野不說話了。

兩人坐了一會，就坐起來了。蔣期的把錢數了數，蔣野充其量只有四千多的工資，進給他四舍五入給了六千六百六十六，而蔣期自己的……一萬六千八十八，。每個人都多給了差不多兩千多塊。

蔣期笑了笑，怪不得周進特意讓他和他上去搬東西。這個人真是……

蔣野愣了一下，看着那個信封，想了一會，他從信封裏抽出幾張，然後把剩下的錢和信封一起遞給蔣期。

“幹什麽，要我幫你保管嗎？”蔣期笑了笑，沒有接。

蔣野有些不好意思，“嗯，給你保管。”

“別，你哥也不會保管。自己留着吧。”

蔣野還想說什麽，就聽見蔣期用開玩笑的語氣對他說，“再說了，錢這種東西怎麽也是要給自己的媳婦保管的，給你哥我算怎麽回事。”

蔣野的臉一下就紅了，他把信封收了回來，用餘光看着蔣期。蔣期沒有在意，只當他是不好意思

，他拍了拍蔣野，安排明天要做的事情。

後天就大年三十了，所以明天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其中不乏打掃衛生的重任。過年辭舊迎新，才會過上更好的日子。

兩人決定今晚早點睡，但一躺下，腦子裏的睡意卻飄走了。蔣期莫名覺得大腦有些亢奮，輾轉反側，不知所措，在胡思亂想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本來想好早點起的蔣期反而睡晚了，他爬起來，覺得腦袋有些沉。外面傳來響聲，蔣野尋聲去看，蔣野已經在拖着外面的地了。

蔣期扶了扶額，“很早就起了？”

“嗯，”蔣野點點頭，“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今天起的早，看到蔣哥你還在睡，就沒叫你。”

蔣野快把外面該洗該拖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蔣期幫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辛苦了，等會我來吧。”

蔣野看着在洗漱的人，如果沒有自己，對方應該能過得很好吧。但……他低頭笑了笑，還好他遇見了蔣期。

雖然是要打掃整個屋子，但由于房子實在不是很大，東西也不是很大。所以最後他們比想象中的少花了許多時間。

蔣期和蔣野随便吃了點中飯，計劃下午要去買點年貨。

一到街上，鋪天蓋地的喇叭聲襲來。街道彩旗飄飄，大人、小孩或是老人手是或多或少的拿着各種各樣的年貨，超市門口停滿了電動車，小孩子歡快地拿着母親的手去買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零食，服裝店裏砍價還價的聲音蓋過了門口放着的音響，不遠處交警正維持着秩序……

人很多，蔣期站在前面下意識伸回後面去牽蔣野，但半天毫無動靜。蔣期疑惑回頭，只見蔣野有些為難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蔣期想到什麽，把手伸了回來，然後拽着對方的帽子拉進附近的一個大超市。兩人也不知道應該買什麽年貨，但超市裏的年味很濃，蔣期和蔣野就算不知道要買什麽都往購物車扔了好幾樣。更別說，那些售貨員阿姨正唾沫四飛硬拉着他們不走。

只是當他們走到一處買酒的貨架時，前面傳來的不是熱鬧的砍價聲。而是劇烈的争吵聲。

蔣野有些疑惑，墊着腳想要站高去看看發生了什麽。周圍的人圍了一大圈，嘴裏都是看熱鬧的神情。但等他們走進一看，看見了一個他們都不想遇見的人-蔣凱明。

對方的肚子鼓鼓囊囊，而坐在地上不讓旁邊的售貨員和保安靠近，嘴裏叫嚷着，“你們這是犯法的，我有權拒絕不讓你們搜身。”一臉無賴的樣子。蔣期和蔣野都變了臉色，他們知道蔣凱明肯定偷了東西。

旁邊的售貨員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哭着說，“就是他，我都看見了，他還不承認。”旁邊有穿着同樣衣服的售貨員在安慰她。

保安一臉色凝重，旁邊一個穿着西裝的人，看着像是這裏的負責人，好言開口，“先生，希望能把東西叫出來，外面剛才已經看過監控了，就是你拿了外面店裏的酒，價值1134元。我希望你能配合，不然我們只能報警了。”

負責人好言相勸，反而助長了蔣凱明的嚣張氣焰，“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僞造了什麽破監控來陷害我。我沒拿，我就是沒拿，有本事就報警。”

事情很明顯了，蔣凱明明擺着這是想仗着快新年超市人多，想“順”點東西。地上的人，張牙舞爪，一有人上去，就撒潑罵街，好不無賴。

旁邊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了，“老家夥，都這把年紀了，還幹出這種事。”

“可不是，仗着超市人多呗。”

“流氓啊，得虧人家超市裝了監控。”

“看着就手腳不幹淨，怎麽警察還不來。”

……

數不清的唏噓和戲谑聲傳進耳朵裏，蔣野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逐漸困難，眼睛灰灰暗暗，耳邊像是又響起了數不清的嘲笑聲，“原來那個無賴是你爸爸啊!”

“有什麽樣的父親有什麽樣的兒子，小偷的兒子也是小偷。”

“真丢臉啊。”

“蔣野，你爸爸又打你了嗎？”視線裏出現了年輕女老師的身影，對方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只有七歲的小蔣野的腦袋。而七歲的蔣野垂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地上自己髒兮兮的鞋子。

而後是上學被丘澤林按在水池裏的身影，對方笑着，手上的動作卻是一次次加快，“小雜種，還敢告老師……”旁邊是一群人正抽着煙，嬉嬉笑笑的聲音。

而現在，無數的“小偷，小偷，小偷……”在他的腦海裏環繞像是要把他的腦袋擠爆，像惡鬼的手想要把他拉進深淵裏溺斃。就在他快支撐不住就要倒下的時候。一只手扶了他起來。

蔣期擔憂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他摸了摸蔣野的額，上面冒出了冷汗，“我們回去，我們離開這！”

他們的動作有點大，特別是蔣野臉色還特別難看的樣子，引起旁邊的人的驚呼。他們也顧不上那個偷酒被保安搜出兩瓶老白幹，現在在哭爹喊娘的蔣凱明在地上撒潑了。

“沒事吧，生病了嗎”

“沒事吧，要不要送去醫院啊。”

“是不是給吓着了……”

蔣期拒絕旁邊的人的好意，扶住蔣野把他的帽子給戴上，擋住了蔣野的大半張臉，“我弟弟只是低血糖。沒事的。”

他想要待着蔣野快點離開這裏，不然就麻煩了。蔣凱明看見已經在向負責人詢問情況的警察已經慌了。他心裏大罵該死，要不是那邊急着他還錢，他又實在沒有辦法。他怎麽會挺身走險幹出這種事，他微微爬起來，就要逃跑。卻不想被一直盯着他的熱心市民伸出腳給絆了一下。

身後的警察沖了上來，一旁的市民也對他指指點點，臉上都是不屑。他徹底慌了，大過年的，他不想進去蹲監獄。他慌忙地看着周圍，想尋找逃出去的辦法。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穿黑色長棉服的男生扶着一個和他穿同樣衣服的男生。而扶着的那個他見過，另外一個，雖然只能看見側着的小半邊臉，但他敢百分百确定那個是蔣野。

于是渺茫的希望冒上心頭，他忽然有了底氣大喊，“誰說我是偷的，我和我兒子一起來的。”

蔣期瞬間覺得身體冷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