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周期，周野

周期，周野

本來快散了的人群，瞬間又聚攏了起來，兒子？事情一再反轉讓人不禁撓得心癢癢。

“那你說，你兒子在哪啊。”

“就是他。”蔣凱明指了指蔣野，這倒把旁邊的人給震住了，鬧呢不過仔細想想，雖然這個人看着就像無賴，兒子什麽的誰知道他是不是給自己編出來的借口。但兒子看到老子做出這麽丢臉的事，急火攻心暈倒了，倒不是不可能。于是一種微妙的視線集中到蔣期和蔣野身上。

早在蔣凱明喊出的那一刻，蔣期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了。只是礙于人多和蔣野他走不掉。于是他回頭，眯着眼掃視了一片看着他和蔣野欲言又止的人群，開口說，“不認識。”

說完就想要帶蔣野走了，衆人嘩然，一半是信蔣凱明的一半是懷疑的。随随便便就抓一個路人說是自己兒子，就想把這件事給抹消，哪有這麽好的事情。不過那兩個少年走的那麽快，也說不準……

有人想攔蔣期問過清楚，但一對上蔣期狠戾的雙眼悻悻退後了。

蔣凱明一看那個上次打自己的小子把自己兒子給帶走了，他掙脫人群的包圍，沖了上來，站在蔣期他們的身前，指着蔣期道，“這個人是個人販子，他扶着的這個是我兒子，我和我兒子一起來買年貨。他呢，把我兒子騙走了，我正找我兒子呢，就被那個婆娘說我偷了東西，要不是差一點點，我兒子就被擄走了。”

說的義正嚴辭，把一旁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旁邊的警官雖然不信蔣凱明的話，但問題都上升到拐賣兒童了，這可是個大問題。

誰知還沒等他上前詢問，蔣期就怒吼道，“我不認識這個人，滾開！”

眼神狠厲，拳頭緊握，這讓本來不信蔣凱明的人有些遲疑。

蔣凱明見狀繼續開口，“我兒子叫蔣野，在附近的三中讀書，不信你們就去問。而這個人不知道是哪來的，前幾天不知道用什麽花言巧語把我兒子迷住了。我好不容易把我兒子說明白，本來想今天和我一起來超市逛逛的。誰知道又碰見了這個人。”

警官有些頭疼，他上前，“請問，這位先生說的是真的嗎？你旁邊的少年他……”

“不是，”聲音從蔣期的身邊傳來，只見蔣野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給了蔣期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站直，眼神冷漠，“我不認識這個人，我也不叫什麽蔣野。”

這下倒是把圍觀的群衆給說愣了，可還沒等他們想明白，蔣凱明就大叫起來，“逆子，我還以為你收了和這個人一起去外面的心，誰知你竟然執迷不悟。”

蔣凱明裝模作樣地哀嚎着，拉着警察的手，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警官，你快把這個教壞我兒子的畜生給抓走啊，我只有一個兒子啊。”

Advertisement

事情到這也越來越離譜，本來好好的偷竊案怎麽就扯上拐賣了。特別是最近附近多了幾次拐賣兒童的案件，鬧得人心惶惶。于是買菜的也不買了，買年貨的也停下手中的動作，圍上來看這場鬧劇。人越來越多，已經形成堵塞了，保安只能驅趕來圍觀的人，可讓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好奇裏面的驚天大秘密。

警察沒有聽信蔣凱明的一面之詞，他上前，“兩位，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們和我們走一趟。”

蔣期和蔣野沒動，一旦他們去了警局，事情就回變得更加麻煩。先不說蔣野說不是蔣凱明兒子的謊言被識破，蔣期黑戶的身份一被查到。聯想到蔣凱明說的拐賣措辭，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蔣期現在死盯着蔣凱明，拳頭握的直響。蔣凱明感覺有一道帶着恨意與憤怒的目光投射在他臉上，他看見了蔣期眼裏快要殺人的恨意，他心虛地往警察的背後退了退。

見兩人沒動，警察又只好重複了一遍，但蔣期和蔣野還是無動于衷。周圍議論聲四起，有人好心凱口，“要不，你們就跟他去一趟？”

蔣期深吸一口氣，拉住蔣野的手腕，就想離開這裏。警察趕緊上前，“站住，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誰都不能離開這裏。”

蔣期盯着眼前的警察，一字一句道，“我說了，我不認識他！我現在要和我弟弟回家！”

“回家可以，但你……”話沒說完，就聽見人群外圍一聲叫喊，“周期，周野，你們在哪？”

衆人疑惑，怎麽這麽多找人的？

只見一個人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寸頭穿着黑色的羽絨服，英俊的臉上現在露出不高興的神情，看着蔣期和蔣野，“你們兩個兔崽子，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們很久？！”

警察有些迷茫上前問，“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周進看着周圍的人，聲音不高，卻能讓全部人都聽見，“哦，我叫周進，那邊那兩個是我弟弟，一個周期，一個周野。我們一起過來逛超市的。”

話完，又引起一片嘩然。周進适當好處地露出疑惑的神情，“發生什麽了，怎麽這麽多人圍在這裏？”而後，又露出擔憂的神情，“我弟弟怎麽了嗎？”

旁邊有人從頭觀看這場鬧劇的一句興奮得不得了，他言簡意赅地和周進說了事情的大概。周進聽完立即勃然大怒，“扯淡！這哪來的家夥，亂認兒子!”

說完，就拉着警察的手，眼裏都是氣憤，“警官，你一定要調查清楚。不然我兩個弟弟就被這個人給搶走了。”同行的警察有個女生，對于帥哥她自然而然的多看了幾眼。

蔣凱明看着這根忽然冒出來的人，氣得直癢癢，大喊，“警官，這個人和另外一個肯定是一夥的。你不要聽信了他們的話啊。”

警官聽蔣凱明嚷嚷的一句煩到不行了，他敷衍地點了點頭。蔣凱明還想說些什麽，就對上周進鋒利的眼神，他心裏莫名一涼，這個人明顯不同于那個打他的小子，怕是個硬茬。

周進自編露出嘲諷的微笑，“你說我弟弟是你兒子有何證據？”

蔣凱明剛想說話，就被周進打斷，“我小的弟弟在三中讀書是不錯，但整個三中出來就只有周野整個人，而我的另外一個弟弟現在在我家開得奶茶店幫忙，地址就在市中大道23號。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我家是幹什麽的嗎，就想上來拐賣我家弟弟。我二叔是市裏的公安局長，你竟然敢拐賣局長侄子，反了天了你！”

此話一處，衆人驚呼。局長的侄子也敢拐賣，這也太不要命了。

但也有不信的，質問周進，“你說你是局長親戚，騙人的吧。”這裏的群衆哪會關心市裏的局姓什麽，家裏的柴米油鹽都還操心不完。

旁邊的警察也不太信，他在這幹這麽多年了，還沒見過比他們所長更大的官。但很快，身邊的女警官就接了一個電話，女警官的臉色劇變，看着周進表情瞬間不一樣了。

如果剛才還是單純的欣賞，現在就變成了尊敬與面對上級的害怕。男警察接過電話，短短幾秒，他的臉上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挂斷電話後，恭恭敬敬地對周進鞠了一個躬，“抱歉，周公子，給你和你弟弟造成了困擾。我現在就把意欲拐賣您弟弟的犯罪嫌疑人帶回局裏。”

說完，就拿出銀手铐把蔣凱明給拷住了，蔣凱明一臉的不可置信，急急忙忙地解釋，“不是的，警官，他肯定是騙你的，他怎麽可能是局長的侄子。怎麽可能，你要抓就抓他啊，他們是一夥的……”

但抓他的警察充耳不聞，甚至還踢了他一腳，讓他老實一點。旁邊的女警察露出得體的職業微笑，也跟着走了。

圍觀的群衆見此情景，更加興奮了。有點還想和周進攀談，畢竟局長的侄子，得了青眼就可以一步升天的人物。但周進只是微笑，拉着那早已暮在那裏的兩人離開。而身邊很快就來了許多保安，把人群疏散。并要求把拍了照和視頻的給删掉。

超市的經理也跑了出來一個勁的和蔣期和蔣野道歉。蔣野不懂怎麽應付眼前這個四十多歲卻一直向他們彎腰鞠躬的中年男人。周進不動聲色地擋在他的身前，客套地說了一些話。就微笑着說要把弟弟們帶回家了，因為家裏父母已經擔心了。

說完，家裏的臉上更是愧疚也不好在攔着三人不讓他們走，只是從一旁趕來的助理手裏拿過一個精美的禮盒給周進，“一點禮品，全當給各位今天的不好體驗賠罪。下一次三位再到來，我一定親自作陪。”

周進臉上微笑，可那個經理和周進都知道，哪還有什麽下次。

經理一路把三人送上了車，直到看不見了，才走進去。當然他一進去就把員工都訓斥了一遍。畢竟剛剛他們超市差一點惹上了局長的侄子。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而上車的三人相對無言，直到開出一段路後，周進忽然放聲大笑。笑聲似乎能感染，蔣期的臉上也漸漸地露出了笑容，蔣野本來低着頭的，用眼神一直亂瞄着蔣期。此刻見到對方露出了笑意，也彎了彎嘴角。

周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連方向盤都握不住，他深呼了好幾次氣才平靜下來，“哎，剛才叫你們周期，周野，怎麽不應啊，多好聽的名字啊。”

周進看了一眼後排交握在一起的手，輕啧了一聲。

“謝謝。”蔣期真心實意的和周進道了謝，周進随便應了兩句。

“不過，你怎麽會在那？”蔣期有些疑惑，其實他還想問別的。

周進聽出了他的話猶未盡，也不扯開這個話題，“買年貨啊，我這兩年都是在這邊過年的。”

“嗯。”蔣期臉上露出疑惑。

“我之前不和你說了嗎，我逃出來的，不想待在家裏，他們……管的太嚴了。”周進表情有些奇怪，帶着一絲厭煩還有無奈。

“不過我二叔和我關系還成，他很早就一個人出去了。和家裏關系一般，不管我。”周進打開了車的車載音樂，舒緩的鋼琴曲讓新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說完了，說說把。你們兩個怎麽回事。要不是我今天剛好在那，那麽估計就要就警察局喝茶了。”周進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兩人。

“是我的錯。”蔣野低下了頭，蔣期有些心疼地看着應為內疚整個人都恹恹的蔣野。但他沒有說話，周進幫了他們要個解釋是應該的。況且，對方還動用了他叔叔的關系。

蔣野言簡意赅地把蔣凱明逼他要錢，他怎麽樣回不了家，而現在蔣凱明還窮追不舍的都說了出來。

說完一時間，車裏氣氛低沉得很，蔣野一臉平靜，蔣期卻紅了眼眶。周進看着車後座依偎在一起的兩人。蔣野是個學生，蔣期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如果剛才自己沒有在場他們會經歷什麽呢。如果自己像他們這個年紀經歷這些，他有辦法解決嗎？

他不知道，但他18歲被的時候折斷羽翼卻是真的，一樣狼狽。周進嘆了一口氣，他沒了說話的心思。安靜地開着車，向着他們的家裏開去。

經理送的禮品周進本來讓兩個家夥拿回去的，最後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只是在他們走後，他點燃了一支煙在慢慢地抽着。

蔣期和蔣野一回到家，蔣期就把猛地給關了上去，把鎖都鎖上了。這樣還不夠，還把窗都給關上。然後整個人像虛脫地滑到了地上，用雙手擋住了臉。蔣野看着整個人都有些神經質的蔣期有些擔心。

對方在和周進說了再見後，臉上的情緒逐漸不對。臉色也變得格外難看，蔣野和他說話，他好像就沒聽見一樣。他的眼神逐漸失焦，回來就把屋子所有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蔣野想去拉蔣期起來，地上太涼容易生病。但對方似乎很是固執地不肯起來，反而緊緊地把頭埋在膝蓋，抱着頭，蜷縮在角落，像極了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

蔣期的聲音傳出來，很輕帶着濃濃的疲憊，“蔣野，我有些累。” 如果，蔣凱明真的把蔣野帶走了，他該怎麽辦，他簡直不能想象失去蔣野的後果。

蔣野眼眶有些發紅，他站起來去拉蔣期的手。卻失力去扯到了蔣期一直帶着的護腕。護腕瞬間變成兩塊。

蔣野愣愣地看着手中斷掉的護腕，而他的視線裏蔣期護腕下面有一道醜陋的疤痕。在蔣期的手上格外刺眼。原來……他之前就好奇的問蔣期為什麽要一種帶着一個護腕。

對方只是笑笑不說話，把話題轉移開。蔣野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他顫着手去拉着蔣期的手腕輕輕地撫摸着，像是想那帶疤痕給撫平。

滾燙的淚水從蔣野的眼角留下，燙醒了深陷中恐懼中的蔣期。他看這蔣野捧着自己的手腕一下一下的吹着，眼淚一滴滴的掉着。蔣期被這副畫面疼的說不出話，他把對方一把抱進懷裏，輕拍着蔣野的後背，“沒事了，小野，沒事了。”

他一遍遍的重複着，擁抱着這個世界的蔣野也擁抱着以前的自己。

懷裏的人從小聲哭咽到哭的撕心裂肺，蔣期幫他輕擦着淚水。到最後蔣野哭得停不下來，直打嗝，嘴裏卻還沙啞着叫着蔣期。蔣期輕輕抹過他的眼角，然後在上面輕輕吻下一吻。

周進就在樓下抽了半包煙，抽得車內煙霧報警器都響了好幾次，但他也只是把它關掉。

手機上傳來叮的一聲，他打開一看，是蔣期的信息，“周哥，謝謝。以後你有什麽事我能幫得上的一定義不容辭。”周進嘴邊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搖搖頭，但他知道蔣期是把自己的恩情放在心上了。自己能有什麽事情呢，有，但是他幫不了。

他面對的是個死局，沒有人能幫。

人何其可悲，痛苦絕望卻又拼命掙紮，實在是愚蠢至極，這樣都要活着。周進終于滅了煙，車窗下的煙頭被雪水打濕，如果明天沒有人清理，太陽一出來就會發出發酵的臭味。

周進發動車子往遠處驅去。天上的烏雲已漸漸散開，露出一道陽光，像是終于到來的希望驅散痛烏霭與痛苦。

人真是何其愚蠢……又何其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