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夜宵
夜宵
蔣期沒有回租房,這個點蔣野還沒放學,蔣期覺得很是心煩,他去到了奶茶店。店是關着的,要明天才開門。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他不顧人來人往的探究坐在奶茶店的門口。坐在這裏幹嘛呢?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真的真的不想走了。
想抽煙……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有一束燈關照在他的臉,他不由得咪起了眼,照光在他身上的人,發出了一聲嘆息,“原來,你真的在這,蔣期。”
是周進,他走到蔣期面前,和坐在門口的他對視,“起起吧,我開門。”
蔣期這才發現夜已經很黑了,他有些慌張地拿出手機,手機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機了。他愣了一下,扭頭就想往外跑,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周進在後面喊他,“別擔心,蔣野打電話給我了。”
蔣期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去看周進,周進已經打開了門。他逆着光,蔣期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無奈,“進來坐會吧。”
蔣期猶豫了一下,進去了。奶茶店幾天不開門,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了,空氣中有着一股淡淡的灰塵味。但周進明顯不在意這些,直接坐下。蔣期也坐在他的旁邊。
兩人都沒說話,就在蔣期坐不住想走的時候,周進開口了,他說,“蔣期,你真的讓我意外。”
“我從來沒遇見過你這樣的人,讓我有些看不透。”
蔣期沉默了片刻,問,“王姐,她不是吧?”
周進側過臉“啧”了一聲,“你自己都有答案了,還問我。”
蔣期笑了笑,“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沒什麽好意外的,她就是嘴硬,她人挺好的,”周進頓了頓,“長得漂亮、有魅力,也很會賺錢。”
蔣期不說話了,把頭靠在椅背上。燈光下,灰塵浮動,他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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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年輕被騙過。那個人渣,還不敢承認,把她推了出來。後面即使她說了,也沒人信。那個人是一個是遠近聞名的好父親、好丈夫,而她呢,一個來自鄉下幹活的小姑娘。”
對方有老婆了,還過來追王姐。她不知道,她那時年輕,對愛情渴望且向往。男人彬彬有禮自己也靈動可人,她以為他們會是天生一對,可正當在對未來無比向往時對方的老婆就找上門了。
對方的老婆潑辣的很,又是吵,又是鬧。還上門和王姐對罵,罵的難聽至極,全世界所有的生殖器都被她說來一遍。王姐只是沉默,她看着那個站在一邊被女人罵但一聲不吭的男人,男人唯唯諾諾,哪還有和他在一起落落大方的樣子。
王姐忽然覺得無比的惡心,女人的話尖酸且惡毒,女人也知道自己的老公是什麽貨色,更知道那個一直默默承受的女孩子是無辜的,但女人就是覺得不能放過他們,那個女孩子那麽年輕,比自己漂亮多了。
一想到這,女人就怒火中燒,于是罵着罵着就動了手,王姐起初還會還手,但她看到那個男人厭惡地看着他,看向他老婆露出害怕的眼神,她感覺身體像是被抽出了力氣一樣。
她跌坐在地上,沒有了往日的驕傲,頭發散落遮住了臉看着有些猙獰。但她還是一動不動,最後她一個人艱難但爬起,冷眼看着周圍看熱鬧的人往家裏一瘸一拐的走去。
那些看熱鬧的人從一開始就在那觀戰,最後散場。但直到最後有沒有人上前去阻止那兩個人對王姐碾壓性的毆打。他們只知道她活該,破壞別人家庭,這些都是她活該,他們絲毫不去批判那個欺騙了兩個女人感情的男人,也從來不去回憶那個經常給他們幫忙,被他們贊不絕口的女孩子就是眼前被他們說是“狐貍精”的人。
當然這些都是他聽別人還有王姐喝醉酒的時候東拼西湊出來的。後來聽說那個男人半夜被人打斷了腿,還被下了點藥得了點毛病。別人都說是王姐指使的,但事實如何。只有本人最清楚了。
蔣期聽完有些沉默,周進在手機上按了幾下,繼續開口,“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很幸災樂禍,你那個朋友被吓傻了。”
周進擡頭看了他一眼,“吓傻了沒。”
蔣期搖搖頭,周進笑了笑,“回去吧,我騙你家小孩說,你在我這。”
蔣期看了一眼八點多了,他有些抱歉,麻煩周進過來找他。
周進不在意地拍了拍他,“回吧,”
燈滅了,空氣中的灰塵依舊沸騰着,像是古老莊園最後的侍衛,等待着下一次門的開啓。
蔣期回到租房,蔣野一聽到門的響聲就出來了,臉上都是擔憂。眼睛還紅紅的,蔣期一看就內疚得不行,上前把人抱進懷裏,“抱歉,我手機沒電了。”
“我打電話你都不接,我……我打給周哥,他說你,跑了……”耳邊是蔣野磕磕絆絆的帶着哭腔的聲音。
“好了,我沒什麽事。”蔣期把人放開,蔣野聽話的“哦”了一聲。
晚上,蔣野寫作業,按照往常的習慣在日歷上劃掉一個數字,并寫下一個日期。蔣期看着準備去洗漱睡覺的蔣野,輕輕地叫住了蔣野。
“小野,數字以後我來幫你劃吧。”
蔣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想了想,回答,“好啊。”
只是後來他才發現蔣期劃的日歷上,只劃了當天的日期,并沒有在下面寫下數字。
第二天蔣期一大早就去了奶茶店,他要趕着去幫忙。
時間有點緊,再送蔣野去學校時間就不夠了。蔣野看出他的猶豫,主動開口,“沒事,我一個人去學校,蔣哥你去工作吧。”
蔣期點了點頭,但還是把他送到了路口,看着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盡頭。
去的時候,剛好在門口遇見小北。兩人相視笑笑,門已經開了,周進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快進來幹活了。”
進到裏面,周進首先遞上了一個紅包,小北笑嘻嘻的說了幾句好話,蔣期跟着也說了句“開工大吉”。
衛生不怎麽難打掃,整個店很快就煥然一新了。
因為剛剛大年初十,街上客流量很大,一天下來,蔣期和小北忙得幾乎沒空吃飯。周進也在店裏,幫忙點單和其它的工作。
“不行了,太累了。”小北靠在櫃臺邊邊,整個人眼裏空洞無神,仿佛被吸了魂一樣。
“啧,等會下班,請你們吃夜宵。”周進把剛剛收拾好一張桌子上,剛想把垃圾拿出去放在門口,又有點猶豫的回頭問,“你妹妹一個人在家?”
小北搖了搖頭,“她上學去了。”周進點了點頭,而後看到蔣期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微笑地解釋道,“她最近情緒不太好,學校對她來說安全一點。”
蔣期點點頭,很自覺的沒有追問。
蔣野是洗完澡接到蔣期的電話的,周進叫他一起出去吃夜宵。
等到他到的時候,桌上點了滿滿一大桌,一條大烤魚,正被底下的炭火烤得直冒熱氣,魚的上面是各種各樣的配菜,除此之外還點了一大把烤肉串,還有啤酒。
小北已經在喝着一碗熱湯圓,而另外的兩人,也各點了一碗炒粉,吃得有點快。看着是餓了很久的樣子。看到蔣野,周進揮了揮手,“快過來。”
蔣野環視了一下這個大排檔,周邊用塑料布搭的棚子給圍住,風正往縫隙裏灌,外面寒風四起,裏面正在吃夜宵的人正聊的熱火朝天。人很多,老板正颠鍋颠的飛起,老板娘和服務員配合得很好,菜很快就上了。
蔣野在蔣期身邊坐下了,小北吃得有點快,艱難咽下一口肉,“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周哥請客。”
蔣野眼睛彎了彎,說“好。”
也許是太餓,幾個人都沒怎麽說話,只有蔣期問蔣野,要不要吃炒粉,蔣野搖了搖頭。他不是很餓,拿了一串雞翅慢慢地吃着。
胃裏填充了食物,小北再次恢複到了元氣滿滿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蔣野說着話,自從小南表現出對蔣野明顯的好感後,蔣野就時不時發個信息問小南的情況。而小南去了學校他也是知道的。
“我妹妹上次還畫了你,不過太醜了。”
蔣期有些驚訝,小南對蔣野的喜愛也太過熱情了一點,小北也不能理解,有些郁悶,“那小丫頭,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喜歡蔣野。”
蔣野不好意思地笑笑,周進輕“啧”了一聲,“我和她認識那麽多年,小丫頭見到我不還是躲?可能小野就長在那丫頭的審美之上吧。”
蔣期笑了笑,小南也不喜歡自己,但小孩子的喜歡哪能想得那麽複雜。
蔣野拿着串泡椒牛肉,有些猶豫,周進有些使壞,“吃吧,不辣。”
于是蔣野把肉放進了嘴裏,剛開始是牛肉的嫩,後面是泡椒的酸,确實不辣。幾秒後,口腔像爆炸了一樣,麻辣的感覺在口腔肆虐。
蔣期看蔣野瞬間就漲紅了臉,把連忙把早就準備好的水推到他的面前,冰的水下去,确實緩解了不少,蔣野卻感覺整個人都燥了起來。
蔣期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正哈哈大笑的周進,蔣野把面前的泡椒牛肉都推到了周進的面前。小北輕笑着,她喝的有點醉了,但眼睛裏都是笑意,“我來這好幾年了,就這家的燒烤最好吃。”
旁邊的老板娘經過,聽見這話笑眯了眼,驕傲的說:“當然,我家用的都是新鮮的肉菜。”然後又笑眯眯的走了。
小北在老板娘走後,用手撐着臉,眼睛都睜不開了,嘴上是笑着的,“我,已經出來好多年了。今年是第十年。”
她說的磕磕絆絆,但沒人打斷她,幾個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安靜的聽她說話,“那個地方吃人,他們,還想讓我們,回去,不可能的!我不會回去,不會回去。”
“我要是回去就活不下去了,我本來我逃出來,那會他們本來已經把我嫁給村裏一個四十多歲的光棍了的,但,但我逃了。我,逃出來了,嘿嘿,我逃出來了……”她扯着嘴直笑,要是平常周進就說她傻了,但這一次他只是笑了笑,說“好姑娘。”
笑着笑着,就聽見笑北低啞的聲音,“我逃出來了,我媽收了8000塊,對他們來說好多了,所以他們決定把我賣給那個光棍,那個光棍前幾年剛剛,打死了他的婆娘,想再買一個,來生男孩。”
蔣野遞過去一張紙巾,小北吸了吸鼻子,她好像醉了,又好像從來沒有那麽清醒過,“我見過那個女的,被關在豬圈裏,吃的是馊的。整個人特別髒。他們都罵她,說她惡心……我要是賣給了那個光棍我也會像那個女的那樣……我不想我他媽不想變成一條畜生,我不想……”
小北臉上都是淚,周進坐過去,把她抱進了懷裏,拍着小北的後背,低聲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蔣期心裏莫名也難受得很,把臉轉過去的時候他看到蔣野已經紅了眼眶。
夜很深了,遠處傳來幾聲煙花的響聲,小北瞪着腫了的眼睛,仰着頭看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到,嘟嘟囔囔地說了句,“假的煙花。”
在他們走後,烏雲被風吹走,月亮露出了半個身子,算不上亮,但足以照亮歸途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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