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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9

蔣凱明邊大口吃面，邊胡亂瞥着坐在他面前的人。心裏搞不明白對方在搞什麽鬼，直到他把最後一口面湯都吞進肚子。坐在他面前許久，一直沉默的蔣期開口了，“上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蔣凱明一聽這話就笑了，他眼神不善，臉上得意洋洋，“是蔣野讓你來問我的吧，你讓他來，我告訴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蔣期打斷，他猛地把拳頭砸在桌面上，眼神冰冷地看着蔣凱明，聲音巨大迎來了周圍其他人的矚目。老板擦汗的動作一頓，連忙走出來看情況。

“你有病吧！”蔣凱明臉上都是震驚與憤怒。蔣期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實話實說，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蔣凱明冷哼，“怎麽，你能怎麽樣，還想打我嗎？這那麽多人，要我說，你這個人，蔣野那小子看不出來，我可看得明明白白，你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混混。就靠着那麽點花言巧語把他騙走，安得是什麽心，別以為我不知道……”

話變成了半截，迎接他的是蔣期揮過來的拳頭。前面的桌子立刻癱倒，瓷碗掉在地上，變成許多碎片，然後飛散到各個角落。

地上黑黑的，粘滿了油煙污漬，蔣凱明倒在地上的時候，喉嚨裏還冒着他剛才吃進肚子的蒜的味道。他一時間只覺得肚子難受至極，那碗面放了許多油，現在油膩感和蒜味席卷而來，讓他直想吐。

蔣期站起來，冷眼看着地上的将凱明。旁邊的人急忙上前阻止這一切，“幹嘛啊，兒子打老子啊！”

賣面的老板也急了，“不準在我這鬧事啊！”許多人義憤填膺，紛紛指責蔣期的不是，蔣期終于冷靜了下來。找蔣凱明只是為了确認她的消息，畢竟如果真的按蔣凱明所說，她回來的時間比自己那時候回來的時間要早了許多。

但……他看了一眼正對他罵罵咧咧的蔣凱明，只覺得自己的行為傻到至極。周圍的人還在說他的不是，他沒心情理會，轉頭就走。沒人敢攔住他，就這麽一邊小聲議論，一邊看着蔣期頭也不回地離開。

蔣凱明被賣面老板扶起來，老板一臉唏噓，“你兒子也太不孝了，敢打老子！”蔣凱明聽着話，覺得好笑，他哪是他的兒子啊。旁邊的人還在議論，“他走了……”

蔣凱明連忙看向不遠處走了的背影，他正想大罵，卻忽然恍惚了一下。這個蔣期，背影怎麽那麽像蔣野呢，他越看越像，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慌了起來。他踉踉跄跄地爬起來，不确定地喊了一聲，“蔣野？”

被喊的人，頓了一下，然後轉過了頭。陌生的面孔，冰冷的眼神，哪裏是他的兒子。蔣凱明心裏松了一口氣，随後又覺得自己剛才那莫名其妙的想法荒謬至極。蔣期走了，旁邊的人還在讨論着，蔣凱明被賣面老板追着付了面錢和桌椅錢，也心不在焉地走了。

回到家的蔣期慢慢平靜下來，剛才蔣凱明叫他蔣野，自己沒忍住回頭，對方看他的那一眼，真的讓直他冒冷汗。蔣凱明可能發現什麽了，他暫時不能再去找蔣凱明了。

他昂着頭閉着眼，回想着自己那個世界的記憶。有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但有很多事情都也沒變。他有些煩躁，那些記憶就像啃咬着他血肉的毒螞蟻，讓他承受着錐心之痛。但未知的事情，他雖然憤怒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惶恐、痛苦地等待着。

秋天已經快接近尾聲，早上走着校園的時候，一股涼意讓人不禁快步，校園裏已經有不少人穿上了外套。距離高考還有兩百多天了，看着黑板上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小，所有人的心裏都有着很大的壓力。

蔣野最近又考了一次試，這次考得難，很多人都考得不好。蔣期比上一次考試少了20分，但排名卻進步了。這讓他多少有些擔心。

于梅分析了她教的生物這科錯題的所以知識點，一堂課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不怎麽好看。于梅的口有點幹，她緩了一口氣，繼續說，“知識點都在課本上，不會的要去多看幾遍，不要記得棱模兩可，細胞膜和細胞壁這兩個都能搞錯，這是很嚴重的錯誤！”

講臺底下有人底下了頭，她擡頭看了一眼教室後面挂着的鐘。她的語氣松了松，“還是要多看課本，看題細心一點。一分能幹掉多少人嗎，你們知道嗎？”

低下有人回答，“千萬人。”

于梅淡淡一笑，“誇張了，我看了去年的省排名，去年高考一共五萬多人，就487這個分數，同樣的分數的人一共就有789個。”

她頓了頓，喝了一口水，不再給學生釋放壓力，“還有兩分鐘下課，我說個事，下個星期五，學校決定高三年級的全部學生開個家長會，主要是讨論你們高考報名以及你們這段時間以來的成績問題。”

教室瞬間發出哀嚎，于梅重重敲了敲講臺，“嘆什麽氣，高考那麽重要的事情，當然要和你們家裏人你們交流交流。事關重大我希望每個家長都要來。今天才星期四，住宿生回不了家的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其他的回家要和家長說的啊，別不說啊，我一個個打電話通知的。”

下課的鈴聲準時響起，于梅走到教室外面放的座椅上坐下，很快就有學生拿着試卷過來問她問題。因為宣布了家長會這件事，這次課間比以往的課間都要熱鬧，有人哀嚎，有人一臉生無可戀……

楊林鼓着腮幫子，一邊往嘴裏塞面包，一邊抱怨，“下個星期周末不補課，星期五開家長會，這不是讓我們，回家受死的嗎？”

蔣野把自己試卷上最後一道錯題訂正，聽到他的這句話，有些好笑，“你爸媽對你不是很寬容嗎？”

“嗯，以前是，”楊裏一臉不高興，“但自從我上了高三，他們，就很不對勁，嘴上說，我努力就好，但我發現他們偷偷地給，班主任打電話。唉，我知道，他們擔心我。”

蔣野沒有說話，楊林的經歷在他看來是陌生且新奇的，他沒有經歷過，不懂那是夾雜着酸與甜的幸福。楊林還在唉聲嘆氣，“你發沒，發現，我胖了好多，因為，他們現在天天給我灌吃的。哪有人在這種，緊張的學習氛圍下，不瘦，還胖的。”

家長會的事情就像懸在學生頭上的達摩克斯劍，幾乎是一個課間，所以的高三學生都知道這件事。上廁所的時候，見該企業都聽見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讨論，讓人不得不在意。

在結束一天的學習後，蔣野走出了教室。走在校園的路上，可以看見有住宿生陸陸續續去教室自習，而大多數都是往高三的那棟樓走。操場上更多的是比較稚嫩的面孔，打球，跑步……但很快他們就又像蔣期他們一樣，一屆又一屆，高考的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學生。

蔣野走在鋪滿夕陽的小路上，心裏思考着于梅今天所說的家長會。雖然于梅說了是讓家長了解學生在校的學習情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知道随口一說。這個時候，學生變得更為敏感，一次兩次的考砸都有可能讓平時緊繃着的學生瞬間崩潰。這次家長會的目的，說白了就是關心學生在高三這個階段的身心健康，情緒變動。與家長聯手讓學生達到一個最完美的狀态去迎接高考。學校本意是好，但這卻讓蔣野犯了難，讓蔣期去嗎，蔣期那時候要工作沒空的吧。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是于梅，對方手裏還提着去食堂打回來的飯，很清淡。蔣野連忙問好。于梅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她走到蔣野身邊，問：“現在才回家啊？”

蔣野不自覺地用手抓了抓包帶，顯得有些局促，“嗯。”于梅開口問了幾句他在學習上的問題，蔣野一一回答了。夕陽打在他們身後，把兩人的身影拉得格外長。蔣野的思緒不自覺地落在別的地方，影子的單詞怎麽說來着？

忽然于梅叫住了他，他才發現自己比于梅走出了一大段路，他連忙走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于梅也沒責怪他，而是開口問他，“家長會，你想……”

話還沒說完，蔣野連忙開口，“我家長來不了。”于梅嘆了一口氣，蔣野低下了頭。

于梅點了點頭，“那行我知道了，你回家吧，太晚了。”

蔣野這才發現，于梅陪着他走到了校門口。說了再見，他走出了學校。其實心裏還是不希望蔣期來學校的，也不知道于梅會不會打電話給蔣凱明。要是那樣就太糟糕了。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路邊的人形線等着紅綠燈。就在他剛擡起腳要過馬路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一個帶着一絲喜悅的女聲叫住了他，他回來看。身體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又好像在沸騰，大腦不斷閃過記憶，消失的日歷上面不斷翻頁。

他愣在了原地，和他過馬路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靜靜地看着向他走來的那個女人，直到對方離他還有五米，他的腦海終于再一次啓動了起來。

日歷最終停留在了今天，上面的數字被他圈出來在下面寫上了4089。這是距離他母親離開到現在的時間。在她消失不見的第4089天後，将野再一次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