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第六章
倒閉?
雖然徐眠已經做好接收壞消息的心理準備,但聽到對方直截了當地說出“倒閉”兩字,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到底怎麽回事?”她皺起眉頭,緊張地詢問道,“剛才那個男人和你說什麽了?你是不是被威脅了,需不需要報警?”
賀子昱苦澀地搖搖頭:“不用報警,确實是我欠了錢,借款合同也是我親自簽的。”
上個月,杜思遠——赫茲舞蹈工作室合夥人——找到賀子昱,說他準備在隔壁市新開一家舞房,已經選好合适的場地,就等投資人的資金到賬。
他還煞有介事地給賀子昱看了新場地的照片,選址在著名商業廣場四樓,空間寬敞明亮,很适合改造成舞蹈教室。
“兄弟,我們這事業越做越大了!”杜思遠拍着賀子昱的肩膀,得意地吹噓道,“這才是第一步,我計劃今年再開幾家分店,把赫茲工作室做成連鎖品牌。”
賀子昱一邊聽着他的豪言壯志,一邊研究合同。資金用途是新舞蹈教室的裝修費、押一付三的租金和前期運營宣傳費等,四十多萬的數額看上去倒也合理。
杜思遠拍着胸脯保證:“你放心,這點錢分分鐘就能還清,之後掙的就都是我們倆的了。”
見賀子昱翻看文件時表情有些猶豫,杜思遠趕忙在一旁催促:“你就直接簽字就行,這投資人是我哥們,簽合同就是走個形式。”
“有哥哥我在,你還不放心嗎?”杜思遠知道賀子昱重情義,故意說道,“我當初可是完全信任你,連赫茲工作室都是用你的名字。”
見對方如此篤定,賀子昱也不好意思再多問,稀裏糊塗地在這份由他作為借款人的借款合同上簽了字。
之後的小半個月,賀子昱沒聽到杜思遠的消息。他以為對方正忙着裝修新店,絲毫沒有起疑心。
直到今天借貸公司的人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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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債人員态度惡劣,賀子昱皺着眉頭聽完情況,只能強壯鎮定聯系杜思遠。
結果可想而知,電話關機,微信拉黑,共同好友都說不知道杜思遠人在哪裏。
中年男人一邊翹着腿喝茶,一邊看着焦頭爛額的賀子昱:“你們哥倆不是在這給我演戲吧?”
“我警告你,下個月就要開始還錢了。你要是還不上,我就天天守在你這,這個破舞房也不用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賀子昱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作室,沒想到還有更大的打擊在等着他——工作室賬戶上所有的錢都沒了。
而且這賬戶裏不僅有舞蹈工作室的經營利潤,還有許多學員們辦的季卡年卡的儲值費,現在也全都被提取一空。
這時賀子昱才意識到,杜思遠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把債務全都壓在了賀子昱身上,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卷走了賬戶上的每一分錢,自己帶着所有錢跑路。
僅僅一個下午,賀子昱不僅變得身無分文,還倒欠了幾十萬的外債。
他陷入了嚴重的財務危機。
*
“眠眠,你說赫茲真的會倒閉嗎?”CiCi靠着徐眠的肩膀,長籲短嘆,“我好舍不得大家,也舍不得我的學生們……”
CiCi之前也在其他舞蹈教室工作過,有些舞房老板只知道賣課賺錢,壓榨老師、欺騙學生,經常克扣課時費。
而赫茲的老板賀子昱,不僅專業水平過硬,人品也極好,所以在這裏工作的舞蹈老師都和他合作得很愉快。
“先別傷心,”徐眠拍拍CiCi的後背安慰他,“說不定賀老師能找到解決辦法呢。”
CiCi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湊近徐眠耳邊小聲嘀咕:“聽說他連舞蹈老師這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更慘的是,不知道是誰放出了赫茲可能要倒閉的風聲,今天好多學生都找了過來,要求把他們辦的儲值卡退掉。”
雖然聽上去有點絕情,但徐眠對那些想退卡的學生們倒十分理解。
之前她在某理發店辦了會員卡,結果沒過兩個月店鋪就關門大吉,Tony們也不見人影。幾百塊充值費白白打水漂,氣得愛財如命的徐眠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但理解歸理解,現在工作室賬上一分錢沒有,賀子昱又是個心軟的老實人,只能自掏腰包給學員們退學費。
這無疑使他本來就很艱難的境地雪上加霜。
“現在下個季度的房租沒找落,老師工資也發不出。如果賀老師這幾天再借不到錢,估計就只能把工作室賣掉了。”
CiCi靠在椅子上看着對面的鏡子,心裏充滿不舍。這裏的每一間教室,都曾留下過她舞動的身影。
“赫茲好不容易才積累了點口碑,這下全都沒了。”
*
第二天,CiCi和其他幾個舞蹈老師找到賀子昱。
“賀老師,我們幾個人湊了點錢,先把下季度房租交了吧,”CiCi把一個大信封塞到了賀子昱的手裏,“只要工作室正常營業,能繼續賺錢,總有一天能把欠款還清的。”
賀子昱的目光落在手裏的信封上,又掃過面前幾個舞蹈老師的臉,露出了這兩天的第一個笑臉。
“謝謝大家的好意,但這錢我不能收。”他堅定地把信封還了回去。
他原本就因為不能按時付工資而內疚萬分,現在又怎麽好意思再收老師們的錢。
而且即使暫時把房租湊出來了,幾十萬的欠款還是像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讓他根本無力翻身。
杜思遠當初說這筆錢是對舞蹈教室的投資,可以等新店盈利後慢慢還,實際卻是從借貸公司借的短期借款。
借款利息不低,如果不及時還清,利息疊加起來更是個無底洞。
賀子昱以前的積蓄大多用在了赫茲舞蹈工作室的開店裝修上,加上他對賺錢沒有太大野心,對學員和朋友們又過于大方,所以這幾年也并沒攢下來什麽錢。
現在最好的結果,就是把赫茲舞蹈工作室轉讓出去,先還清部分借款。
如果有其他舞房的人願意接手,那麽舞蹈教室內部的裝修就能繼續利用,賀子昱他們之前付出的裝修費不至于血本無歸。
就算換了老板,之前報名的學生可以接着上課,老師們也仍然可以選擇繼續在這家店工作。
雖然CiCi他們都不想換老板,但對賀子昱來說,這大概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
隔天,上次徐眠見過的那個吳老板又來到了店裏,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即将成為這裏的新老板。
“小妹妹,等我把這買下來,你可以繼續在這兼職,”吳老板敲敲前臺的桌面,和正在發呆的徐眠搭讪,“我給你加工資。”
徐眠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可不希望賀子昱辛辛苦苦經營的舞蹈工作室被這種猥瑣男收購。
這位吳老板确實不招人喜歡,不僅徐眠和CiCi讨厭他,就連賀子昱一看到他,也少見地露出嫌惡的神色。
“你來幹什麽?”
“當然是來考察的,”吳老板吊兒郎當地對賀子昱說,“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就你這破裝修,我出的價格已經不低了。”
“我已經告訴過你,”賀子昱語氣冷漠地回答,“我絕對不可能把工作室賣給你。”
老板,好樣的!
徐眠在心裏默默地給賀子昱鼓掌。
“你就傲吧,”吳老板不屑地冷哼一聲,“你現在嘴硬不賣,就等着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去吧。”
“到時候我把這裏租下來,直接繼續開,一分錢都不用多花。”
賀子昱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氣定神閑地開口:“你放心,就算最後只能退租,我也會找幾個哥們兒把裝修都拆幹淨,絕對不會讓某些人白白占便宜。”
等吳老板氣哼哼地走出店門,賀子昱剛才硬撐的氣勢瞬間松懈下來,疲憊地坐在前臺的另一張椅子上。
徐眠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在路邊見到的被雨淋濕的小狗狗。
“也不知道我在堅持什麽,”賀子昱趴在桌子上,可憐巴巴地望着徐眠,“我現在連飯都快吃不起了,但還是不想妥協。”
徐眠張張嘴,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能拍了拍賀子昱的肩膀以示安慰。
賀子昱長嘆一口氣,自嘲地笑笑:“我真是太沒出息了,竟然和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裏哭窮。”
“車到山前必有路,”他活動幾下肩膀,給自己打氣,“你放心,我絕不會讓赫茲倒閉的。”
*
“你說賀子昱是不是太傻了?”徐眠一邊和柯曉然在食堂吃麻辣香鍋一邊吐槽,“幾十萬的借款合同,他竟然說簽就簽了。”
徐眠之前只以為賀子昱是個好人,現在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個濫好人。
柯曉然夾起一塊魚豆腐,點頭附和道:“可能像賀老師這種人,腦子裏都裝的是藝術,搞不懂這些條條款款吧。”
“但他那個合夥人據說也是跳舞的,還是他師兄呢,倒是個妥妥的奸商。”徐眠沒好氣地說,一邊狠狠地咬斷了一根娃娃菜。
“所以舞蹈工作室要關門了?”
“目前看只能如此,”徐眠為即将失去清閑的兼職而悲傷,“他短時間內根本借不到那麽多錢。”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于是兩個女大學生坐在食堂簡陋的椅子上,吃着幾十塊錢的麻辣香鍋,考慮如何幫別人解決幾十萬的問題。
“其實,我還真有一個辦法……”徐眠吃完最後一顆鹌鹑蛋,看了看身旁的柯曉然。
“你——”多年的好姐妹,讓柯曉然一看到徐眠的眼神就隐約猜出她的想法,“——你想借錢給賀子昱?”
“不完全是,”徐眠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如果只是單純借錢,太沒意思。”
她把筷子放到一邊,用紙巾擦擦嘴,叉着腰頗有氣勢地說:“我想把赫茲舞蹈工作室買下來,自己當老板。”
“……”
柯曉然誇張地摸摸徐眠的額頭,大驚小怪地說:“沒發燒啊,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哎呀,你別鬧,”徐眠推開她的手,“我是認真的。”
“賀老師這是給你下了什麽迷魂藥,竟然能從你的兜裏掏錢出來?”
“我是投資,又不是白給他錢,”徐眠撇撇嘴,“我評估過,工作室只要正常營業,一年內完全有能力還清借款。”
收購工作室這件事,真不是徐眠一時的心血來潮。
她雖然沒看過工作室的明确賬目,但根據日常排課情況計算,舞房每個月的利潤相當可觀。
而且賀子昱屬于佛系經營,除了偶爾在校園裏發發傳單基本不做宣傳,大部分都是靠着學員間的口口相傳。
如果她接手之後加強宣傳和運營,收益一定還有上升空間。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要不是因為合夥人跑路,赫茲舞蹈工作室就不可能出售,徐眠也不會有撿漏的機會。
“其實就算賀子昱現在把舞蹈教室轉手,錢還是不夠。” 她扳着手指給柯曉然算賬,“所以我打算再出一部分錢,幫他先把欠款還清。”
“條件就是賀子昱作為合夥人繼續留在這裏教課,但他的課時費和分成收益都要優先還給我。”
“牛啊徐老板,”柯曉然直接沖着徐眠豎起大拇指,“你這是讓賀子昱給你打白工啊!周扒皮都沒有你黑心。”
“在商言商,”徐眠優雅地撩撩頭發,沖柯曉然做了一個Wink,“你覺得他會接受我的提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