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張道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談殷，又憑空變出一壺酒，遞了過去。

默默揭開酒封灌了一口。

冰涼酒水順着喉嚨流下，辛辣的感覺直沖腦門，想要從眼裏漏出來，卻被談殷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聲痛苦悶哼自角落傳來。

兩人尋聲望去，這才醒悟還有兩個半死不活的人躺着呢。

系統有充分理由懷疑談殷是故意不去注意這兩人的，畢竟她可是熱衷于減少任務基數的人。

剛說錯話的系統，現在可不敢再開口了，只能在心中默默反駁。

“這兩人是你朋友？”張道遨瞥了眼還在昏迷的兩坨黑影。

“不是，剛認識而已。”

從事實看來，的确如此，剛認識的人怎能算作朋友。

“你不求我救他們？”張道遨愈發對談殷好奇起來，這跟他以往遇到的人似乎有一點不大一樣。

還挺有意思。

“因為前輩自會救他們！”談殷眸光堅定，斬釘截鐵回複道。

張道遨豪氣幹雲狂笑幾聲。

爽朗笑聲掀起的聲浪打在洞壁上又反射回來，震動得談殷耳朵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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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放下酒壇，張道遨起身朝二人走去。

談殷一手撐地，緩慢起身，默默跟在張道遨身後。

蹲身下去，張道遨先查看了浮峥傷勢。

掌心湧動出的金色光芒緊緊裹在浮峥身上。

濃郁金色激蕩出的浩然正氣讓談殷心中為之一頓，太純正了，真的是太純正了。

修仙文裏的老頭果然有些實力在的！

接下來她是不是可以淺淺期待一下張道遨給她傳授些什麽東西？

就在談殷胡思亂想之際，張道遨已然收手。

“火龍只是同他玩玩而已，若非如此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想來也是，照浮峥的實力的确不可能抗那麽久。

查探傷勢間隙，張道遨已用法力治療過浮峥內傷，現下已無大礙。

“多謝前輩！”談殷拱手執禮道。

眼下還要寄居在魔域，此番外出執行任務若是真把浮峥搞死了，恐怕只會對她不利。

不過，張道遨法力那麽高深，應當已經查明浮峥身份，既如此又為何要救他？

談殷想不明白。

金色光輝再次從張道遨掌心散出。

借着輝光，談殷得以看清那男子面容。

濃深劍眉因着疼痛的緣故緊緊蹙起，阖上的雙目染着點點飛濺血跡。沒有血色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玉色面龐染着殷殷鮮血。躍動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襯得他有幾分美強慘的感覺了。

談殷垂眸看了那人着裝，雖然也是黑衣，但形制不像是魔族所有。

胸前的衣服不知被什麽東西的利爪給劃破了，內裏雪白中衣漏了出來。

衣衫四敞，張道遨伸手摸去。

談殷一驚，這是大佬的癖好麽？

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來，張道遨拿出男子懷中藏着的東西。

談殷看了一瞬，将疑惑的目光重新投向張道遨。

“這是赤血果，火龍就是循着味兒來的。”

怪不得那火龍舍了浮峥直追男子而去。

“不過……”

見張道遨不說話，談殷便問:“不過什麽？”

張道遨依舊不答，收起的手掌再次釋出金光。

這一次的金光比之前兩次更盛，時間更是長久。

站到腳底發酸，談殷也沒等到張道遨收起法力。

該不會這老頭将法力傳給這男子了吧？！

心中一驚，談殷有些困頓的腦子瞬時清醒不少。

話都沒說上一句，直接就傳授畢生法力，這也太草率了吧？

談殷打起精神注意着張道遨一舉一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道遨終于停下施術的手。

“前輩這是……”談殷終于有機會問出口。

張道遨徑直起身，沒有理會談殷的問話，直接向床邊走去。

被忽視的談殷晲了眼并排靠坐在牆壁下的兩人，立馬大步跟上張道遨。

“多謝前輩！”談殷再次躬身行了一禮，“鬥膽問一句，不知前輩為何在此？”

談殷猶豫一瞬還是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張道遨懶洋洋躺下，閉上雙眼道:“帶着那倆人滾吧，老夫要睡了！”

談殷微微怔然，他倆剛才不是還挺和諧的麽？怎麽才一會兒，态度就是一個大轉彎。還是說，高人的脾氣都是這麽怪？

不解地望着石床上躺着的張道遨，談殷無奈只能靠着牆壁坐下。

與其帶着兩個尚在昏迷的人去羅剎海送死，她寧願厚着臉皮留下，說不定等張道遨醒來就改變主意了呢。說不定看在她誠心實意的份兒上能給她傳個一星半點法力，或者撂給她幾件絕世法寶呢。

才一會兒，張道遨那邊就傳來呼嚕聲。

心神一松，酒勁兒上來了。

倚着牆壁，談殷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談殷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黑暗中，呼嚕聲與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交織。

饒是羅剎海邪魔外道再多也都不敢踏入這洞府一步。

一人睜開雙眼，上下打量了周圍。

看到談殷的一剎，江岸青掌心不動聲色凝起一道殺氣。

白皙又脆弱的脖頸就在眼前，雖然不知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也不知為何會遇到談殷，但這并不妨礙江岸青準備殺了她。

睡夢中的談殷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來臨，連帶着體內的系統也都在昏昏沉沉睡着。

殺氣直襲脖頸，胸前散着的發絲随風飄飛，遇到殺氣的一瞬間直接被斬斷落于衣袍。

一道無形大掌直接捏碎江岸青化出的殺氣。

見此，江岸青面色大驚。

轉身望去，只見身後石床上坐着個衣衫褴褛不修邊幅的老頭。

張道遨沖着尚在呆愣狀态的江岸青蜷了手指，瞬間一股強大力量包裹住江岸青。

力道很大，完全沒給江岸青任何掙紮逃跑的機會。

雙手被束在身後，江岸青滿目警惕瞧着眼前這個邋裏邋遢發須花白的奇怪老頭。

在抓過江岸青的同時，張道遨彈指揮向談殷與浮峥，讓他們再多睡一會兒。

“天道宗的弟子？”

替他療傷之際，張道遨就已經發現江岸青的真實身份。問出這句話，只不過是為着進一步确認罷了。

張道遨的話甫一落下，江岸青臉上的驚訝便壓不住了。

來羅剎海一事江岸青是背着寧遠瞻的，因此特意覆了張面皮，以此掩藏身份。

眼前這人，究竟是如何發現自己真實身份的！

不用江岸青明确回答，張道遨已經從他臉上的神情解讀出來想要的答案了。

緩緩笑了聲，張道遨擡手飲了口酒，“一個仙門弟子來此作甚？”

江岸青更不會答了，只睜眼瞪着張道遨。

“早知道便不救你們……”

張道遨斜了眼江岸青。

江岸青醒來的那一刻便發覺體內的傷已經好了，不僅如此，體內法力更加渾厚，修為精進不少。

一番思索後，江岸青排除了談殷與浮峥救他的可能性，重新将目光投向張道遨，上下打量着他。

張道遨任由江岸青懷疑的目光掃視着。

“想明白了？”目睹江岸青眸中情緒變化後，張道遨繼續道，“現在天道宗是誰當家？”

“多謝前輩！”江岸青道了謝後，轉而問道，“前輩似乎對天道宗很感興趣？”

張道遨也不回答江岸青的問題，反而問了，“聽過張道遨這個名字麽？”

一聲驚雷在腦袋上方炸響，江岸青很難将自己所知道的張道遨與眼前這個人聯系起來。

張道遨好笑地瞧着江岸青眼中的震驚。

“老夫就是。”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在江岸青腦海中接連炸響驚雷。

無論江岸青怎麽勸說自己也無法将天道宗內懸着的祖師爺畫像與眼前這個人聯系起來。

“還不信？”張道遨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天道宗的人，脾氣不太好的他今日性情倒溫和許多。

大手一揮，天道宗內門功法——玉闕金章浮現在江岸青眼前。

閃着金光的功法要訣刺痛着江岸青的眼睛，也讓他确信了眼前人的身份。

江岸青現在看到的這份玉闕金章比起自己所習得的要完善很多。

“師祖！”江岸青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張道遨伸手緩緩擡起，一個虛空大掌托着江岸青膝蓋起來。

束縛在江岸青身上的法力也消失不見。

“師祖為何會到羅剎海？”

當初張道遨創立天道宗，三十年後将一手創建的天道宗交給下一代人，交代一句外出雲游後他便消失了。

萬萬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天道宗祖師，就連本宗的人都以為祖師已經身死道消了。

“別叫祖師，這裏沒有天道宗的祖師，喊我一聲前輩就行了。”

江岸青依言喚了聲。

“叫什麽名字？”

“江岸青。”

“好名字！”張道遨贊了聲，又道，“你來此是為何？”

江岸青不再猶豫，将那日仙門攻打魔域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又将他為取淨世之火而偷跑出來的事情和盤托出。

張道遨微微眯着眼，聽到談殷以一己之力扭轉魔族敗落結局時不由得将目光撒向還在昏睡的談殷。

江岸青口中所言的奇怪現象，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張道遨方才就已經見過了。

看到張道遨毫無訝色的面容，江岸青心中已将昏迷後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前輩既然知道他二人是魔族中人，為何不殺了他們，反倒……”江岸青深知質疑祖師很是不妥，但他實在想不明白祖師在知道他二人身份的同時還救下他們。

“救了他們。”張道遨接上江岸青未說完的話，“那人救了你，若不是他，你撐不到我來救你。”

順着張道遨指尖所示方向看去，浮峥的臉落入眼眸。

縱然已經猜到是他二人先行救下自己，可事實從祖師口中吐出那一刻江岸青還是難以相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你明白麽？”張道遨緩緩道。

江岸青沉默一瞬，點了點頭。

“但還做不到。”

江岸青再次點了頭。

魔族殺害了那麽多的仙門同胞，江岸青沒辦法将他們的生命看得同其他人一般。

大道無情，大道有情。江岸青或許永遠做不到。

張道遨伸手拍了江岸青肩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