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天空轟隆隆地再次傳來聲音。

談殷不解地側過頭朝外面望去，目之所及除了無邊湧動着的黑色霧氣外什麽也沒有。

之前幻境中的事情她都想起來了，這雷聲怎麽有種熟悉感。

“羅剎海也會落雷麽？”談殷問道。

張道遨晃着酒壺的手再次頓了，上下嘴皮子碰着，似乎在說什麽。

許是雷聲太大，談殷眯起眼睛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費力地去聽張道遨在說什麽。

明明已經湊得那麽近了，談殷還是聽不清張道遨開合的嘴究竟在說什麽。

挨着火光太近，談殷背上的發絲滑了下來，被尖尖的火舌燎了尾端。

外頭的雷一聲比一聲大，不知為何接連不斷，一刻也不曾停歇。因着聽不清張道遨的話，談殷眉頭鎖起，低低咒罵了聲。

低眉咒罵間，眸光抹過火光一側的兩人。這不看倒好，一看談殷吓了一跳。使勁兒揉了揉眼睛，複而睜開，瞪大了去瞧陰影籠罩着的兩人。暖黃色的火光給兩人渡上一層柔和的光芒，好像開了一層濾鏡，只不過是模糊的濾鏡。

去一趟幻境，總不能近視了吧？談殷使勁兒瞅了瞅面容模糊的兩人，轉眼望向靠在牆壁上的張道遨。這麽近竟也看不清！

談殷心中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借着慘白的閃電光亮，談殷向外看着被照亮的羅剎海。黑沉霧氣中交織彌漫着電光銀弧，仿佛是一片雷海。

除此之外，依舊什麽也看不清。她記得來時一路行進間羅剎海是有些生物存在的，眼下卻什麽都看不到，連外面的火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等到再回眸時，眼前的三人堪堪能看出來是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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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夢？！

看來還是低估了噬魂幻境的實力！

談殷起身往外走去。在她動身的那一刻，身後躍動的火苗靜止了，定格在瞬間。回身望去，火堆後面的三人像是一副畫後面的遠景，模糊成一團水漬。

暖黃色燭火照映下，黑暗也有了顏色，如同暈開的一滴墨水，一圈圈向外漾開。前一秒還活生生的同她講話的三人，這會兒已經變成畫中的背景。縱然只是一團看不清輪廓的水漬，談殷卻覺得六雙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

談殷不敢停留，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直覺告訴她，呆在動裏不安全。

餘光中的洞壁不斷向後飛逝着，窸窸窣窣的聲響從身後傳來，談殷抽眼看了後面。

模糊成三團水漬的“人”此刻正在慢慢顯形，只不過這怎麽看也不像是個人了。畢竟談殷沒見過哪個人長了六個胳膊，也沒見過哪個人有四條腿。

他們顯形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要突破那層薄薄的畫紙。而在一層層漾開的黑色水紋中，驟然出現很多黑色小點兒。那些黑點兒從紙張的纖維層中往紙面上擠着，有的已經擠到了最前面，比之後面的黑點兒已經大了好多。擠到前面的黑點兒像是一個蜷縮的蛹，一剎那被人用刀劃破外面的繭，現在正往外伸着手腳。

掃眼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點兒，談殷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而先前那三人随處位置上的怪物已經在往外突破着，長着尖銳指甲腳有一部分伸了出來。談殷只看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這哪是指甲，簡直是淬了毒的利刃，稍微擦一下談殷，就能要了她的狗命。

“系統寶貝，你在麽？”談殷也不在心裏跟它交談了，直接大聲喊出口。

空氣中除了一圈一圈談殷自己的回音外，就只剩下身後怪物不斷刺破紙張的聲響，再有就是涎水滴落的聲音。

看來那妖物的頭已經出來了。

先前覺得很短的一段路程，現如今怎麽如此漫長，跑了這麽久還沒跑到出口，給人一種永遠也到不了出口的感覺。

喉嚨一陣陣發緊，呼吸道一陣陣燥熱，鼻孔呼出來的氣息像是灼熱的蒸汽。談殷壓下喉頭泛起的腥甜，看了眼前方閃着雷光的黑霧，又提了速。

濃重的喘氣聲從身後傳來，緊接着地面抖了抖，一個重重的落地聲傳來。

談殷回頭望了眼。

那怪物正伸展着長手長腳，關節發出陣陣嘎巴嘎巴的聲音，像是年久失修的老破車重新上路一般。青灰色的皮膚下面一根根紅色血管微微凸起，疙疙瘩瘩的。除開兩只正常的手外，剩餘四只手長在背後，淩空飛舞着。紅彤彤的眼睛死死盯着談殷，長滿獠牙的口中往下滴着涎水。

頭頂着洞頂，舒展好身軀的怪物跨出一步，向談殷奔來。雖然看着很大只，身姿卻很靈活，腳步聲也沒有先前從畫紙出來那般大。

耳邊腥風刮過，談殷閃身躲過怪物刺來的利爪。足尖一點，蹬了洞壁一腳，借力從橫掃過來的手臂飛過。

破紙聲再次傳來，那兩個怪物也出來了。

談殷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怪物，沒有金手指她撐不了多久。

利爪劃過臉頰，一道可怖的傷口露了出來，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血小板仿佛已經罷工。

半邊臉都陷在淋漓鮮血中，将談殷陰恻恻的臉襯得更加可怕起來。

噗呲……

利刃穿肉的聲音，談殷低頭看了看胸口前端冒出的利爪。利爪前面還在往地上滴着血，沒一會兒便在地上積成一個小坑。

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穿透胸膛的利爪橫着一旋向着兩邊扯去。

下一瞬，談殷滿頭大汗地從石床上驚醒。

胸口傳來一陣陣疼痛，談殷慌張低頭看去。還好還好，談殷不由得松了口氣，只是一個噩夢。不過，這夢也太真實了，真實到胸口真像是被人刺穿一般。

“小娃娃醒了？”

談殷從驚悸中回神，低低應了聲。

旋即又覺得不對，這句話是不是在夢中出現過。談殷眉頭微微蹙起，從床上動身起來，往火堆旁邊走去。

滿目警惕地瞧着火光掩映下的三人，談殷腦海不知怎麽卻自動浮現噩夢中的那三個怪物。

“怎麽，做噩夢了？”張道遨垂下晃着酒壺的手，很是關心問道。

談殷依舊擰着眉，“嗯。”

張道遨慈祥地笑着，“小娃娃做的什麽噩夢？”

談殷游移的目光落在張道遨閃着火光的眼睛，緩緩回道：“沒什麽，多謝前輩關心。”

外面黑漆漆的，跟她印象中的羅剎海沒什麽區別。沒有雷聲，她算是脫離夢境了麽？

談殷始終不敢放松警惕，依舊小心翼翼地看着三人。生怕一個眨眼，這三人便化作索命的妖怪朝她襲來。

目光轉向一旁坐着的浮峥與江岸青，談殷緩緩開口問出了上一次同樣的問題，“前輩，那株噬魂幻花如何了？”

“當然已經被除掉了。”江岸青回了聲。

談殷在問出口的時候，目光灼灼地盯住火堆對面的兩人看着，企圖從這兩人面上的表情看出些什麽。

不該是這樣，談殷的目光直直落在江岸青臉上。抿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後扯了扯，露出一個極小的弧度。

找到你了！

猛然抽出腰間的黑沉長劍，談殷猛然刺向近處的張道遨。

“你在做什麽？”浮峥一邊大聲呵斥道，一邊抽身起來應對。

談殷冷聲笑了，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快了。

“小娃娃這是作甚？”張道遨游刃有餘地閃身躲避着。

“當然是殺你。”

張道遨溝壑縱橫的面皮詭異地扭動着，五官都錯了位，很快這溝壑中間從內裂開一條縫，一只閃着寒光的爪子從這縫隙中伸了出來。張道遨身上穿着的衣服一寸寸爆裂開來，一條一條地披在身上。

而一旁的兩只怪物也都撕去僞裝，露出本來面目。

談殷毫不猶豫地将手中長劍插向“張道遨”的心髒。利劍叮地一聲碰到“張道遨”胸前的鱗甲上，閃着星星點點的火花。先前的夢境中，談殷只顧着逃跑哪裏有時間去看怪物究竟長什麽樣子。

怪物伸出爪子，死死握住抵在它胸前的劍。

身後那兩個怪物也過來了，談殷松了手，矮下身子，從怪物兩腳之間劃了出去。

怪物徑直扔了談殷的劍，桀桀怪叫着向談殷撲來。

火苗再次靜止了，黑點兒又開始從紙張的纖維層中往外滲。

外面驚雷再次落下，黑霧中再次裹着銀弧。

這一次，為何這樣晚？

談殷只是疑問，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這當中的緣由。

來回閃身躲避着，赤手空拳的談殷很快挂了彩。還在現代的時候，談殷只同人打過一次架，是後桌坐着的小胖子。他總是拽談殷的頭發，有一次他又拽了她的頭發，談殷再也忍不了了，騎在他的脖子上給他一頓好打。當然，瘦弱的她也沒從小胖子那裏讨到好。從三年級以後，她就再也沒同人動手了。因為那一次打架，她回家又挨了一頓揍。

身上很快出了一層淋漓汗液，透明汗液從傷口滾過，蟄得她生疼。不過她很快就感覺不到疼了，因為她的胸前再次凸出一個青灰色利爪。這一次談殷看清了，青灰色皮膚上覆蓋着魚鱗一般細細密密的鱗片。難怪她的劍刺不破，談殷這般想着，緩緩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