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春和景明·1
春和景明·1
下定決心要離開後,司淼便開始準備一應事宜。
她勉強打起精神,點開航班情況,随便買了一張機票,以時間為選擇标準,越近越好。
買完後,她沒多看機票信息,收起手機起身,準備收拾行李。
司淼現在渾身疲憊,所以她打算輕裝簡行,并不打算帶太多東西。
只要把常穿的衣物收進行李箱,又把必需的生活用品裝進去後,就可以了。
只是,這裏的一切都有着她曾在這裏生活過的氣息,都有着她曾經和笪淩親密過的證明,每當看到它們,司淼還是會心一顫,心裏彌漫出一股濃濃的不舍情緒。
刷牙杯是定制的,是獨一無二的情侶款,還印了兩人的名字縮寫,是司淼和笪淩一起确認的設計圖,是他們一起構思的細節,每一處都花了心思。
司淼拿起自己的刷牙杯,盯着上面的名字縮寫看了幾秒,手一揚,這個價值不菲的杯子便被丢進了垃圾桶。
再不舍又能怎麽樣呢。
她已經決定放棄了。
諸如類似的物品,能處理的,司淼都盡量處理了。
暫時處理不了的,她打算給笪淩留一張便簽,讓他随意處置這些東西,可以直接扔了,反正她不要了。
收拾完必要的,還剩一些不必要的。
司淼看着化妝臺上的那些首飾盒,思維放空了一秒。
她的物欲一向不高,對那些首飾什麽的毫無興趣,也不打算帶走。
況且,這些東西都是笪淩送給她的,既然決定要斷,就要斷的幹脆一些,他送的東西,也都不要了。
想到這,司淼又想起一件事。
還有一樣東西,也該還給他。
她來到書房,面色沉靜地打開電腦,并打開了打印機,打出了一份文件——是自願轉讓房屋的協議。
她和笪淩現在住的地方,是笪淩買下來的,但他買下後,直接在房産證上寫了她的名字。
那時司淼以為兩人會長久在一起,便沒多在意,沒想到……
她斂眸,心中苦澀之意盛極。
沒想到不過短短三年,她就和他分手了。
既然分手,既然要走,既然要斷舍離,便要斷的幹淨,而且,這個地方,她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
司淼在協議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把笪淩給自己的卡找出來,又留了一張便簽,把它們一起壓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以便于笪淩一回來就能看到。
她拉着行李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住了三年之久的地方,無聲地心裏和它道別。
此後,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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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機場後,司淼後知後覺發現一個重要問題:
因為沒有仔細看目的地,所以她不小心買了飛往Y國的機票——而Y國,是她曾經的家鄉,她的出生地,她痛苦的根源。
司淼猶豫了。
她沒想到最近一班出發的飛機竟然是飛往Y國的。
而她還沒有做好去那裏的準備。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起來。
司淼瞥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她心裏有一個猜測,接通電話,冷淡開口:“喂,你好。”
聽筒裏傳來一道壓抑着怒氣的低沉聲音:“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果然是笪淩。
司淼平靜地說:“嗯,我覺得既然分手了,還是斷的幹脆一些比較好。”
笪淩被氣笑了:“你說分手就分手?我還沒同意。”
司淼眼眶又開始酸澀了,她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道:“在這件事情上,只要有一方提出分手,那另一方同意與否并不重要。”
笪淩沉聲道:“你為什麽突然要分手?明明之前一直好好的。”
他似乎是想到什麽,問:“是因為之前我查你?我沒有細查,只是查了你和陳銘威的關系,其他的一概沒有涉及,當時覺得不重要,就沒有和你說。”
他頓了頓,認真地說:“抱歉,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向你保證,以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司淼打斷了:“你不用向我保證,我們已經沒關系了,你沒義務向我作出承諾。”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頭酸澀無比。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些坦誠就好了,可是他總是那麽冷漠,總是那麽冷淡,冰塊一樣的态度無時無刻不在消磨她的熱情。
事到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她與他之間,從來都不是只有這一個問題。
此時的包廂裏,笪淩早就遠離衆人來到一處僻靜角落。
從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恐慌就湧上他的心頭,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撥打電話,然而手機裏卻傳來了忙音。
連續試了多次都這樣,笪淩便刻意确定,自己是被拉黑了。
所以他現在是借用的別人的手機,只有這樣他才能聯系上司淼。
他皺着眉,問:“那是因為什麽原因?你說出來,我可以改。”
那邊沉寂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和緩許多,幾乎與沒分開時一樣,語調溫柔極了:“阿淩,我們不合适,過去的三年已經證明了這點。”
“我做出這個決定,是經過認真思考的,我認為我們還是分開更好。”
“你這麽優秀,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人,祝你幸福。”
話音剛落下,電話就挂斷了,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
笪淩看着挂斷的通話界面,眼神中是不可置信。
這才多久,她已經第二次主動挂斷和自己的通話?
司淼看着挂斷的通話界面,卻久違地感到了解脫。
真好啊,再也不用期待而卑微地等待對面的回複,忐忑地等待着對方先結束通話。
原來,擁有主導權的感覺這麽棒,這種自由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司淼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起來。
Y國就Y國吧,總要直面困難,才能真正解決困難,邁不出這一步,她将永遠被困在過去的泥沼裏,永遠出不來。
況且,以笪淩的手段,如果他真的立刻下定決心大範圍尋找自己,是可以找到自己,查出自己蹤跡的。
那時候,可能就走不掉了,就算能走掉,也會費很大勁。
司淼想通這些,拉着行李箱,緩慢但堅定地向前走去。
既然決定了往前走,就不要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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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坐上去往異國他鄉的飛機的同時,笪淩回了家。
他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字條和協議。
便簽上的字句簡單而疏離:
“這裏剩下的東西我都不要了,你可以随意處置。PS:房屋轉讓協議我已經簽過字了。
另外,如果以後沒有重要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系了。”
落款是司淼。
笪淩臉色陰沉,直接将房屋轉讓協議放進了碎紙機。
猶豫了一下,那張有着司淼親筆字跡的便簽紙還是被他留了下來。
笪淩将字條放進口袋,又去了卧室。
打開衣帽間一看,果然,她常穿的、最喜歡的那些衣服都不見了,化妝臺上的首飾倒是一件沒少,可臺子上,她最喜歡的玩偶不見了。
她把她最重要、最喜歡的東西都帶走了,留下了她認為“無關緊要、不重要”的東西。
他也被留下了。
對她來說,他也已經不重要了嗎?
笪淩毫不遲疑地撥通秘書的電話:“林秘書……”
他要知道她去了哪裏,然後去和她面對面地談一談。
交代完後,笪淩陷入短暫的茫然。
他不知道司淼怎麽突然就要和他分手,還走的這麽幹脆。
但……
笪淩雙眼微微一眯。
今天她一直在家,唯一出門是去聚會。除此之外,她并沒有接通過什麽電話。
所以,唯一的變數只能是聚會。
笪淩毫不猶豫再次出去,直奔聚會而去。
他有些事,要親自問問梁複。
作為今天這場聚會的組織者,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
包廂之中。
徐寧正坐在梁複對面,蹙着眉頭看他:“梁複,你的方法,真的能奏效嗎?”
梁複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酒,淡淡道:“她的離開,不就是奏效的最好證明?”
徐寧蹙起的眉頭慢慢放松下來:“最好是這樣。”
梁複看她一眼,問:“你呢?你的把握有幾成?”
一說起這個,徐寧的表情就變得煩躁起來:“他太難讨好了,雖然表面上配合你們一起喊我‘寧寧’,但對我根本不假辭色,這麽久以來,他甚至都沒有對我笑過!更別提其他的了,僅有的親密照片全是刻意找角度擺拍的。”
梁複聳聳肩:“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徐寧瞪他:“你說了會幫我的,你快想想辦法。”
梁複随口道:“我都幫你逼走司淼了,還不算幫你?”
一道冷沉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逼走司淼?”
梁複和徐寧同時一驚,同時看向聲音來源處。
這道聲音,他們可太熟悉了,不正是笪淩嗎?
可他,可他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麽還會回來?!
一時之間,兩人表情都有些失态。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對話裏,根本不知道笪淩是什麽時候來的,更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怎麽不說了?”笪淩面色平靜,卻帶着一股風雨欲來的震怒。
梁複皺眉起身,道:“這其實是個誤會,你聽我說。”
徐寧從沒見過笪淩這麽可怕的表情,已經被吓傻了,坐着沒敢動。
“誤會?”笪淩目光轉向梁複,一字一句說,“我問你,今天的聚會,你有沒有和淼淼說什麽?”
梁複頭皮發麻,知道他這是動了真怒,試圖描補:“我确實有和她交談過,但……”
笪淩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僅是腦子,還有識人心的能力,他對梁複很了解,從他的微表情中就能判斷出想要的信息,因此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
“第二個問題,淼淼的離開,是不是和你有關?”
梁複臉色變了:“阿淩,你不信我?”
笪淩冷冷地注視着他:“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
梁複煩躁地點頭:“是,但……”
他不屑于撒謊,只想要為自己狡辯。他覺得就算實話實說,笪淩也不可能真的對自己做什麽,沒想到狡辯還沒說完,笪淩就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
笪淩冷冷地看着他,聲音沉凝:“第三個問題,你之前,有沒有對淼淼說過什麽不該說,做過什麽不該做的?”
梁複連續被打斷,氣笑了,幹脆地點頭,語氣含着怒意:“是又怎麽樣,我和你當了多年兄弟,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和我翻臉?”
笪淩神色冷了下來:“對她放尊重些。還有,她不是‘微不足道的女人’,她是我未來唯一的妻子,笪家唯一的當家主母。”
他最近其實已經在準備求婚事宜了,只是一直沒有說,想着給司淼一個驚喜,沒想到卻出了這事兒。
他冷酷地看着梁複,又冷漠地掃了一眼徐寧,語氣冰寒:“從現在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笪家與梁家的合作也到此為止。”
梁複不可置信道:“你瘋了!你要為了她,終止和梁家的一切合作?你知道這是多大的損失嗎!”
即便對于笪家來說,這也是傷敵一千自損三百的做法。
梁複事先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決然,不但絕交,還要斷了商業合作。
笪淩冷酷地說:“你應該要祈禱,不要被我發現你還做了其他多餘的事。”
他在“多餘”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否則,梁家一定會遭到笪氏的報複。”
梁複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臉色頓變,怒道:“難道你就一點不顧念舊情了嗎?!”
笪淩不為所動:“從你對我身邊人下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舊情了。”
說完後,他看向徐寧,語氣冷漠:“徐家也是,即日起,笪家也和徐家終止一切合作。”
徐寧猛地站起來。
徐家正在往國內發展,笪家的幫助對徐家來說必不可少,終止合作,這怎麽行?!
她聲音尖銳起來:“這不僅是我和梁複的事,伯父也有參與!這件事也有伯父的意思!”
心慌意亂之下,她直接把笪父也供了出來。
徐寧眼眶泛紅地看他,大聲說:“伯父說了,你的未婚妻是我!也只會是我!”
笪淩先是一怔,而後,神情徹底沉了下去。
——原來,這件事裏面還有父親的指使。
他的身邊,原來有這麽多不安定因素。
笪淩眸色深沉,心念電轉之間,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他要快點處理好這些事,然後再趕去找司淼。
只是,她……還願意等自己嗎?
想到這,笪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前往她的身邊。
大洋彼岸的那邊,與笪淩的焦躁相反的是,司淼難得有了一段空閑的放松的日子。
在這裏,她不用去想阿淩今天回不回來,不用去考慮該怎麽對待他的親朋好友對自己的惡意,生活一下松弛起來,連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起來。
她找了一份臨時的工作:教小朋友們畫畫。
這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甚至都不用動腦子。畫筆在她掌控下,如同她的手指一般靈活纖巧,能畫出各種各樣多姿多彩的美麗生物。
薪資不是很高,起碼相比于她以前的收入來說,要少的多,但司淼卻比以前滿足得多。
她的物欲很低,所以交了房租、去掉生活花費後,薪資還能有一些剩餘。
反正自己還有點積蓄,也沒什麽要花錢的地方,司淼幹脆就把剩下的薪資全部捐給了福利院,自己還會每周都抽空去免費教福利院裏的孩子們畫畫。
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到充實而滿足,連感情上帶來的傷痛,似乎都被減輕了。
她新租的這間房子裏,在卧室外面也有一個小陽臺。
在搬來這裏的第一周,司淼就特意去了鮮花市場,仔仔細細地挑選了花草盆栽,認認真真地擺放在陽臺上,如果不是陽臺面積不夠大,而她還想再放一個搖椅,她還會再買更多的植株。
其實她很舍不得從前的那些植物,不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後,他會不會善待它們。
不過自己也有和王姨說過,讓王姨幫忙照看它們,她會額外多付她一筆錢。
這樣,就算他疏忽了它們,它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像從前一樣。
可惜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剛來這裏的這幾天,司淼直接住在了酒店裏,從早到晚都沒有出過房門,進食全靠酒店送餐。
她根本沒有胃口,酒店送餐來,她還會勉強吃幾口,除此之外,她完全沒有出去吃飯的想法,也沒有這樣的欲/望。
她的精神萎靡,往往能從早睡到晚,醒了會去門口拿餐,沒醒的話就一直昏睡,仿佛怎麽睡也睡不夠似的。
頭腦昏沉,什麽都不想幹,如果一個人坐着發呆,還會莫名其妙流眼淚。
司淼猜測可能是自己的病情又嚴重了。
這樣下去不行,她決定要按照許醫生的囑咐,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感受自然風光,領略風土人情。
司淼強打起精神,準備好好吃一頓,有了力氣後就搬出酒店,去租房子,去找工作。
沒想到在吃一頓這裏,就遭到了挫折——
之前每頓只吃幾口,這次,她想自己多一些力氣,多些精力,便強迫自己多吃了一些。其實也沒多吃多少,總共加起來才一碗飯,但這一碗飯,竟然也讓她無法承受,直接去衛生間吐了出來。
司淼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還是循序漸進好了,這次吃了三口,下次就吃五口,嗯,就這樣,一點一點來,慢慢恢複。
持續下去,她總能慢慢好轉的。
等自己好轉一些了 ,她就回國去看看媽媽。
不用離的很近,只要确認媽媽還健康就好了,畢竟她現在,實在不敢去見媽媽。
司淼給自己的未來一段日子做了規劃後,開心起來,感覺找到了盼頭,在之後的日程規劃裏,竟一直堅持下去,再沒有出現大的不良反應。
要說小的不良反應,那當然是有的,但司淼覺得自己可以克服,很努力地去在戰勝它們。
她有在努力地生活着。
她想未來讓母親看到的,是一個健康的女兒。
許白給她發過消息,打過電話,但司淼只回了一次,告知自己已經辭職,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
在她看來,許白和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既如此,不必勞煩挂念。
而笪淩……
他的綠色軟件賬號還在黑名單裏,短期內,司淼不打算放出來,長期的話,她也沒有把他放出來的想法。
至于頻繁打來的陌生電話,她一律選擇拒接。
她和他已經分手了,該說的都說完了,再沒有什麽可談的了。
司淼這邊歲月靜好,笪淩那邊卻是争端不斷。
他和笪父大吵了一架。
從笪淩成年開始,他就再也沒和父親爆發過這麽猛烈的争吵了。
這次父子倆的争吵史無前例的激烈,讓管家帶着傭人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到。
“你的未婚妻只能是徐寧,你的妻子也只能是她。”笪父目色冷凝,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和徐家聯姻,才能讓利益最大化。”
笪淩壓下心裏的氣,盡量心平氣和和他說話:“笪氏已經很大了,也是個足夠成熟的集團,不需要再靠聯姻獲取利益。這些年,我為笪氏帶來的利益,遠超過聯姻所能帶來的,這說明,聯姻并不是必要的。”
笪父冷哼一聲,道:“這次終于不‘嗯’了?”
笪淩:“…………”
笪父又道:“聯姻能讓笪氏壯大的時間縮短,雖然你很有能力,但壯大笪氏還是需要時間,而聯姻可以縮短所需時間。有捷徑,為什麽不走捷徑?”
笪淩不想再這麽掰扯下去,這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而他還急着去找司淼。
于是他尖銳地問:“您的眼中,只有利益嗎?”
笪父面色驟變,怒道:“你就是這麽和你的父親說話的?!”
笪淩站在他面前,甚至比他還要高大半個頭,氣勢上也毫不輸給他,直視笪父,冷然道:“我來這裏,不是和您商量的。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也有足夠的自理能力和自立能力,我要娶誰,只能由我自己決定。”
“我愛的,我娶的,只有司淼,別的任何人都不行。”
笪父氣笑了:“好啊,好啊,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是不是?”
他眼神冷下來:“笪氏的股份,我只給了你一部分,還有百分之二十仍然在我這裏,只要我不給你,你就永遠別想得到。”
這是在用控股權和繼承權來威脅笪淩。
如果他一意孤行,那就無法繼承笪氏。
“你別忘了,我的兒子可不止你一個。”笪父冷冷地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笪淩面上絲毫不變,似乎完全不被打動。
他低低笑了聲,這笑聲讓笪父心頭浮現不安。
笪淩目光清淩淩地注視着他,唇角彎起:“父親,你真的以為,在我掌控笪氏的這些年裏,我一點屬于自己的布置都沒有嗎?”
“我現在的實際股權共有百分之五十三,就算您不把那百分之二十給我,我也有了絕對控股權,笪氏真正的掌控者是我,早就不是您了。”
“我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由您支配的小孩子了。”
“而且,”笪淩的目光也沉下來,毫不相讓地和笪父撞在一起,“您确實不止我一個兒子,但哥哥,不是早就已經被您逼走了嗎?”
笪父臉色終于徹底變了:“你從哪兒聽來的?!”
笪淩不欲多言:“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關于小時候的事情,其實笪淩已經記不清了。因為他曾經發過一場高燒,這場高燒讓他忘記了許多事情。
但是從蛛絲馬跡裏,加上成年之後對于當初母親離開事件的調查,還是讓他拼湊出了事件的真相。
幼年的笪淩是很困惑的。
為什麽自己的名字和哥哥這麽像呢?
讓一個不分前後鼻音的人來念、來聽,甚至區分不出兄弟倆。
畢竟,他們連長得都幾乎一模一樣,只有發色不一樣。
哥哥笪臨的發色是夜一般的漆黑,而他卻是活潑一點的黑棕色。
笪臨還記得,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媽媽眼睛裏的愧疚。
她撫摸着他的頭,眼眶微紅,輕聲說着抱歉,卻不說原因。
後來,笪淩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因為兄弟倆被生下來時并不順利,哥哥更是先天心髒有問題,體質孱弱,在剛出生時,甚至有幾次差點斷了呼吸,還好搶救回來了。
父母擔心哥哥活不下來,用了各種方法,甚至找了高明道士指導,拜了菩薩佛祖,最後決定采取民間偏方,把兩人的名字取的相近,讓閻王分辨不出來,帶不走哥哥。
取了相近名字後,笪臨的情況居然真的好轉了一些,當然,這只是相對他以前來說。
和弟弟相比,他的體質仍舊不算好。
不過笪臨的體質比正常人差一些,好好調養,說不定也能多活一些年。
只是他們的父親不願意等下去。
在笪父看來,小兒子天生聰穎,體質又好,就算不是長子,繼承家業也毫無問題。
于是他毅然放棄長子,專心培養幼子。
他們的母親溫知煦和笪父本來只是商業聯姻,和丈夫只有表面情誼,在丈夫放棄長子、嚴重偏心幼子後,毅然決然帶着長子離開了。
笪父對于她的離開并不挽留,只有一個要求:不離婚,維持婚姻關系。
因為這樣,聯姻帶來的好處就能一直存在。
溫知煦不想和笪父糾纏,也不想傷害兩個孩子,畢竟他們雖然小,但是因為特殊的家庭環境,已然使得他們早熟,懂得遠比同齡人多。
于是她同意了。
從此,溫知煦帶着長子常居Y國。
在成年之前,笪淩基本每年都會去國外看望母親和哥哥,和他們的關系一直很好。
只可惜成年之後,笪父對他的要求更加嚴格,加上開始接手笪氏,讓他的時間一下子少了很多,便很少再能抽出時間前往Y國了。
笪父胸腹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得狠了,指着笪淩說不出話。
笪淩冷着臉,繼續補刀:“另外,就算您找哥哥回來,哥哥也不一定會回來。他現在在國外,繼承了母親和外祖那邊的産業,過的很好,沒必要再回來。”
笪父怒極,拿起家法就要打他。
笪淩不閃不避,挨了重重的一下,臉色冷沉:“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我想做的,您阻止不了我,別白費心思了。”
“您還是留在老宅頤養天年吧。”
笪父怒吼道:“逆子!”
笪淩面無表情地微微欠身,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離開了老宅。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接下來,他就要去追淼淼了。
希望……還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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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在這裏的生活規律而單調。
每周固定的時間出去,固定的時間回來;每天按時澆水,按時吃飯。
她雖然不喜歡喧鬧場合,但卻不排斥和小孩子相處。
不同語言對她來說并不是障礙,司淼的英語水平很高,口語能力也很強,溝通毫無問題;加上她長得好看,又溫柔,沒過多久就受到了孩子的一致喜愛。
在每周她固定會來的那個時間點,福利院的孩子們甚至會集體跑到門口等她。
“司淼老師來了!”為首的孩子興奮地喊了一聲,他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司淼手中拎着的袋子,“司淼老師今天給我們買了小蛋糕!”
身後的孩子們頓時發出歡呼聲。
司淼經常會給他們帶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時候是畫具,有時候是零食,有時候是甜點,每次都能讓孩子們感到驚喜。
“一人一份,乖乖排隊。”司淼笑着說。
孩子們歡呼着跑開,按照年齡排好隊。
“班納又長高了。”司淼看着為首的大孩子,一邊笑着把甜點遞給他,一邊溫和地道。
為首的大孩子——班納·杜笑出一口白牙:“多虧司淼老師總給我們帶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他接過甜點,卻沒有立刻拿到旁邊去吃,而是站在隊伍旁邊監督着,嚴厲的目光掃過隊伍,防止有壞小子偷偷插隊。
在他的嚴厲監督下,有心思靈活的孩子也不得不息了心思,乖乖排隊。
“你們今天穿的非常精神。”分發完甜點,司淼誇了一句。
福利院的孩子們今天都穿着最好看最整潔的衣服,頭臉似乎也被特意梳洗過,整個人都顯得很精神。
有個臉上有小雀斑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說:“這是院長特意吩咐的,院長說,今天會有資助者先生來院裏參觀呢!”
原來如此。司淼了然。
她摸了摸女孩子的頭,溫和地笑着問:“阿卡麗,那你們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阿卡麗搖頭:“沒有,院長只說讓我們不要亂跑,喊我們的時候随時要到。”
“那你們先跟着我學畫畫吧,等院長叫你們了,你們再過去。”司淼說,“為了防止弄髒衣服,你們今天就只學素描速寫吧,這樣也方便擦洗。”
孩子們齊齊點頭。
“好了,去拿畫具吧。”看着孩子們信賴的眼神,司淼的笑也變得柔和起來。
孩子們去拿畫具了,司淼趁着這個時間選址,最後選定一處陰涼地,将自己的畫具布置好,等着孩子們到來。
她今天打算教孩子們畫一些簡單靜物。
先是給孩子們示範,然後讓他們自己練習,她來糾正他們練習中的一些錯誤。
孩子們的悟性都不錯,畫的都還可以,司淼放下心,擡手把頰側碎發撩到耳後,也就是在這時,她眼角餘光看到旁邊似乎有一群人走過。
孩子們也聽到了腳步聲和談話聲,一些心思不夠沉穩的立刻轉頭往聲源處看去。
司淼對孩子們總是很寬容的,只笑着道:“專心些。”卻沒做出什麽。
她心中有了些猜測:這麽多人,想必是院長和院裏其他人陪着資助者先生在參觀福利院吧。
不知道那位先生是什麽樣的人,這個福利院并不算小,投資的花費一定不小。
司淼好奇地跟着跟着孩子們一起轉頭看去。
但在看清資助者先生臉的那一剎那,她瞬間僵住了。
那張英俊的臉,每一處細節都被她用手細細描摹過,在畫上呈現過,連他右耳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淺色小痣,她都一清二楚。
她死都不會忘記這張臉。
這個男人,分明是笪淩。
可從時間上來說,阿淩現在應該在國內啊,這才多久,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找到自己?
另外,這處福利院位于國外,資助者先生顯然已經資助一段時間了,但笪淩沒可能跨越大洋來投資這家籍籍無名的福利院。
除非是有特殊理由。
司淼怔怔地看着那個溫和的笑着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實在是太像了,太像了,簡直長得一模一樣,除了——除了發色。
這個男人的發色是漆黑的,如夜空般。
他察覺到了司淼強烈的視線,轉過頭來,唇角的笑容仍然是柔和的,眼神也是溫和的,整個人的氣質溫文爾雅,潤如清玉。
這不可能是阿淩。
他們的氣質神态完全不一樣。
男人開口了,聲音低沉如大提琴:“院長,這位是?”
院長立刻道:“這位是司淼小姐,也是院裏的資助者之一,還會經常來免費教孩子們畫畫。”
說完,他對着司淼打了個招呼,并介紹道:“司淼小姐,這位是福利院最大資助者,笪臨先生。”
聽清他的名字後,司淼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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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