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露水幻電·下
露水幻電·下
空蕩的房間中,站在窗邊的身影忽然動了一下,細白的手指搭住窗框,目光緊緊盯着行将遠去的車隊。
車隊上裝飾着黑布白花,肅穆而冰冷。
這是一支送葬的車隊。
她看了許久,直到最後一輛車的背影快要消失不見,才如夢初醒一般,猛然轉身,匆匆朝外而去。
穿着素白長裙的身影飄然而過,一把打開房門,急促的腳步聲響徹在木質的樓梯板上,飄揚的裙擺如蹁跹的蝶,穿過沙發、地毯,一路朝着門外追去。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等司淼追到門外,車隊的餘影正好消失在道路盡頭。
她怔怔地望着道路盡頭,忽然覺得沒了力氣,在原地站成一座雕像。
門口的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做些什麽。
他們把不知所措的目光投向屋內追出來的中年女人。
這是笪淩從老宅派來的女傭,叫菲莉。
她是跟過溫知煦多年的老人,性格沉穩,讓她來照顧司淼,是笪淩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菲莉服侍溫知煦多年,中文也非常好,笪淩選她過來時,也有考慮到這一點。
在異國他鄉,如果陪伴自己的人和自己交談用的是熟悉母語,也許會減輕她的不安感。
菲莉輕輕走到司淼身邊,溫柔地扶住司淼,溫聲開口:“司小姐,外面風大,您的身體還需要靜養,我們還是回去吧。”
司淼怔然地愣了許久,才轉頭看她。
一轉頭,眼眶裏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菲莉奶奶,阿臨今天要下葬了,對嗎?”
她這幾天一直躲在房間裏,拒絕出去、拒絕聽、拒絕想,但這不代表她能遺忘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那天,當她問及笪臨的情況時,向來沉穩的笪淩幾乎是立刻就紅了眼圈。
他沉默了很久。
司淼小心翼翼地等着,一顆心一直在往下墜,被沿途的風刀霜刃割得鮮血淋漓。
她從這久久的沉默裏窺出了不詳意味。
終于等到他開口時,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我哥……走了。”他輕聲說。
他低下頭,眼眶裏蓄了一層淚。
“如果你想見他,等……等葬禮,”他的聲音裏帶了點難以察覺的哽咽,“等葬禮的時候,我帶你去見他。”
司淼卻猛然後退一步,甩開他的手,像是見到洪水猛獸似的盯着他,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你騙我,阿臨和我保證過,會再和我見面,他不可能騙我!”
笪淩哀傷地注視着她,嗓音有些啞:“我親自找到他的。”
頓了頓,他的嗓音低到幾不可聞:“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救不回來了。”
随着這句話的出口,空氣宛如被凍住,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僵滞。
“哥哥會在五天後出殡,如果你想參加的話,就和菲莉說,她會帶你來找我。”笪淩沉默許久,最後道。
但司淼這五天裏,一直沒有和菲莉提過這件事。
好像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就可以當這件事不存在似的。
直到現在,看到車隊,終于擊潰了那層薄如蟬翼的玻璃窗。
菲莉深棕色的眼珠溫和地和她對視,無聲地點了點頭。
司淼腿軟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還好菲莉一直扶着她。
菲莉說:“司小姐,如果您想參加大少爺的葬禮的話,現在去也可以。”
司淼愣怔地看着她。
--
靈堂裏。
最前方站着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她面容溫婉,平時總是帶着笑意,溫柔親切,此時卻紅了眼圈,默然垂淚。
在她身邊站着一個同樣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表情肅穆,一言不發地守在她身邊,眼眶同樣是紅的。
後面還有一些人,有的人是假模假樣地裝哭,有的人則是真心實意地為這位年紀輕輕的笪總惋惜。
這些人來來去去,偶爾能得到笪淩的回應,但大多數人連讓他看一眼都不能。
他此刻沒心情管這些人到底是真的傷心,還是只想借着由頭攀關系。
以他的身份地位,本也不必如此應酬。
“in,你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看着就好了。”溫知煦擦了下眼角,嗓音有些啞。
不過短短幾天,她卻憔悴了很多,鬓角也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白發,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
“我沒關系。”笪淩回道。
他的嗓音比溫知煦更啞,眼睑處有着淡淡的青黑色,顯見這段時間休息的很不好。
這是當然的。
溫知煦早就把溫氏集團的股份交給了長子和幼子,其中長子股份最多,繼承了溫氏集團,是實際上的、也是唯一的掌權人。
但如果笪臨不在,将由股權占第二的笪淩來接管公司。
在笪臨逝去後,笪淩接管溫氏集團,既要處理溫氏集團的內務,也要抽空處理笪氏集團的事務,還要協助母親一起操辦哥哥的後事,忙的腳不沾地,這幾天都沒怎麽休息。
再加上前段時間,他因為噩夢與失眠,本就沒有休息好,重重因素疊加在一起,難得讓他産生昏沉感覺。
這是身體在向他發出抗議。
溫知煦擔憂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輕聲說:“in,媽媽只剩你了,你一定要愛惜身體。去休息吧,去睡一覺,這些都交給媽媽。”
笪淩看向她,和她堅定溫柔的目光對上。
他終于還是松口了:“好吧,那這邊就拜托您了。”
“應該的。”溫知煦緩聲道。
也許是因為精神壓力太大,太過疲累,這一覺,笪淩睡的極沉,尋常的動靜完全不能叫醒他。
以至于,手機在不遠處震動了許久,他都未能察覺。
……
“還是沒有打通嗎?”司淼輕聲問菲莉。
菲莉安慰她:“今天是大少爺的……”
看了眼司淼蒼白的臉色,她把“葬禮”兩個字咽下去,繼續說:“二少爺應該是太忙了。”
說完,她轉而打給管家。
這回,電話順利接通了,兩人溝通好一應事宜,由專門的司機來開車接她們。
菲莉和管家溝通的時候,司淼側過頭,失神地看着遠處霧蒙蒙的山景,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菲莉挂斷電話看向她時,覺得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好像一陣霧、一朵雲似的,眼中蘊着化不開的哀愁,形單影只地立在那裏,搭着窗棂的手指細瘦蒼白,仿佛一折即斷。
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散了。
--
靈堂裏。
司淼站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遙遙地看着不遠處那張黑白照。
他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笑着的,就連在這種場合,都是笑着的。
那張臉,那麽熟悉,明明前幾天才見過;那個人,明明那麽溫暖,明明前幾天還寬慰自己。
他說,我保證,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他說的見面,就是在他的葬禮上相見麽?
這樣的相見,她寧可不要。
他欠她一場等待。
她欠他一個回複。
心髒如同一個棉布娃娃,被人暴力地用剪刀拆卸,露出殘破不堪的棉絮。
冷風順着漏洞吹進去,凍得她渾身發寒。
她喃喃道:“我答應你……”
話音未落,眼前猝然一黑,身子一軟,毫無防備地倒了下去。
在接觸到堅硬的地面之前,她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帶着熟悉的冷冽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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笪淩坐在床邊,手肘撐在一邊的床頭櫃上,閉着眼小憩。
但即便是睡夢中,他的眉頭仍是微蹙的,帶着抹不去的疲憊。
他好不容易得了些休息的空檔,沒想到還沒睡多久,管家就匆匆來找他,告訴他司淼小姐來了。
因為他提前叮囑過管家,如果司淼來了,或者她出了什麽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笪淩步履匆匆趕到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往後栽去。
他的心一瞬間提起來,大步跨過去,穩穩接住了她。
懷裏的身體輕如羽毛,感受不到多少重量,笪淩心疼極了,一邊抱着她往卧室去,一邊想着該換一批營養師了。
怎麽補的,怎麽一點成效都沒有。
把司淼安置在私密的卧室床上,又請了家庭醫生過來檢查。
醫生仔細檢查後,道她是因為休息不足,又心思憂慮太重,精神壓力太大,兩廂累積之下才病倒。開了藥後,醫生便離開了。
卧室裏只剩下他們兩人,不會有外人再來打擾。
笪淩替她撚好被角,隔着被子握住她的一只手,守在她床邊,然後頭腦昏沉地也睡了過去。
他實在是太累了。
那麽多的重擔壓在身上,開不完的會議,繁重的事務,通通都等着他去處理。
他只能偶爾得個空閑,簡單地補個覺。
這時候的笪淩還不知道情況已經變了。
他以為司淼好好地睡一覺,好好休息休息,就能恢複成從前的模樣。
他不知道這場山崩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麽,又造成了什麽。
所以,當司淼醒來,而他驚醒,欣喜地握住她的手時,他沒想到她會用這樣久違的、柔情的目光注視着他,然後溫聲喊——
“阿臨,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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