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對不起

第 34 章對不起

夏初梨走在大街上，茫然地環顧四周。雖然說是順着他離開的方向跟過去，這裏這麽大，又不熟悉這裏的位置，別說找人，她現在要出去都很麻煩，她的心亂成一團。

遠處的烏雲已經漸漸飄來，覆蓋天空的一大部分，天色漸暗，一陣陣涼風吹來，估摸着再過不久就要下雨。夏初梨想着，要不回去吧，快下雨了，又沒帶傘。

她走到商業街裏邊，多了好幾條分岔口。

夏初梨忘記自己剛剛從哪兒進來的，也不知道要從哪兒離開，眼看烏雲越來越密布，風越來越大，她急得到處走。

“啪嗒啪嗒——”

雨滴一點點落在地面，落在夏初梨的頭發上。周圍的人見下雨了，都紛紛急着到附近的商店裏躲雨，行人們摩肩接踵，夏初梨也被擠得不知道要怎麽走。

她舉起右手擋在額頭前，往人少的地方走。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喘了口氣，可還是很迷茫，找不到出路。

雨越下越大，好像砸在身上一般。就在她要繼續往前走時，左手突然被抓住，她猛地轉過身，罪魁禍首就在身後。

“你……”夏初梨怔怔地看着他，她甩開程斯航的手，“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我沒有躲着你。”

“你別騙人了。”

“對不起……”

程斯航也被雨淋濕，雖然戴着衛衣的帽子，額前的頭發上也沾着細細小小的雨滴，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現在的樣子，就像那只像貓的狗，濕漉漉的。

那一瞬間，夏初梨覺得那是自己的眼淚掉在他的臉上了。

“什麽意思？為什麽？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我們之間，沒有需要你說對不起的地方吧。”夏初梨好像在朝他撒氣。

Advertisement

程斯航深吸一口氣，認真地注視着夏初梨，沒有帶一絲開玩笑的語氣說：

“我喜歡你。”

就算雨聲再大，也蓋不過這句話，它清晰地傳入夏初梨的心裏。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程斯航。

“我喜歡你，”他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晚才說的。你能原諒我嗎？”

夏初梨的心加速跳動着，腦子裏只有心跳的聲音，雨滴砸在地面的聲音，還有他的告白，甚至心跳聲快要蓋過雨聲。

她說不出話，因為這是她從三年前就一直等到現在想要聽到的話。她在夢裏編排了無數遍，居然在夢醒之後，能真正從他嘴裏聽到這句話。

原來我沒有做夢。

她以為在夢裏把這個場景過過很多遍，心裏就不會有波瀾，可是當她真正聽到，她卻不知所措了。

夏初梨眼眶漸漸變紅，鼻尖酸酸的，她盯着程斯航，透過雨滴看了很久，任由雨水在兩人之間沖刷。良久，她勾起嘴角說：

“我原諒你了，因為我也是。”

程斯航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懷裏。兩人身上都濕透了，夏初梨靠在他被雨水打濕的衣服上，程斯航一手抱着她濕噠噠的頭發上。就好像兩只淋濕的小動物在抱團取暖。

他的聲音通過胸腔傳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心，但是每次只要我見到你，我就得出了答案。抱歉，我來晚了。”

“沒有……你來得剛剛好……”

夏初梨腦海裏浮現着蘇打綠的那首小情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颠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任康在歐洲的大雪裏，找到了自己的春天，夏初梨在江州的大雨裏，也找到了自己的晴天。就算冰雪再怎麽覆蓋那片荒地，還是會有春風融化，就算雨再大，還是會有晴天出現。

她的春天和晴天，此刻就在擁抱着她。

陰暗的天色讓程斯航心中漸起不安，程斯航原本想搭上最近一班的公交車回去。他擡頭望了望天，正好公交車到站，他卻離開了公交車站，原路返回。

他經過那家餐廳，玻璃窗旁的桌子坐着的不是他們，看來他們已經走了，他又直直地往前走。沒想到在路上，居然碰到了夏初梨，而她卻是一個人走的。

程斯航加快步伐，但她已經走到馬路的對面，紅燈亮起。

他繼續往她的方向走去，但隔着很遠。忽然，天空下起了小雨，行人變得混亂起來，夏初梨被淹沒在人群中。

雨越下越大，他沒有停下腳步，漸漸靠近她。夏初梨迷茫地張望，找不到方向，看起來很焦急。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都還沒勇敢過，就說自己輸了嗎？

于是他終于邁出那一步。

夏初梨回到宿舍，身上的雨水滴在瓷磚地板上。丁暖見她身上都濕透了，驚呼道：“你上哪兒去了？怎麽淋得這麽濕？”

“我沒帶傘。”夏初梨從櫃子裏找出毛巾，擦了擦頭發。

“你怎麽不去躲雨啊？我還以為你掉水坑裏了？”李詩冉問。

夏初梨頓了頓，她勾起嘴角說：“其實我覺得淋雨挺浪漫的。”

宿舍一下子安靜，李詩冉都傻眼了，她又問：“你不會淋傻了吧？”

“才沒有。”

“你還是趕緊去換衣服洗個熱水澡吧，小心感冒了。”方雨安說。

“好。”

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天居然快黑了。夏初梨站在陽臺，看着窗外的細雨擦頭發。一個電話打來，是程斯航。夏初梨現在一看到這三個字，嘴角不由得彎起。

舍友早已準備休息，到床上躺着去了。于是她關掉陽臺的燈，把陽臺的門也關得緊緊的，只留着手機發出的光。

“喂？是我。”他的聲音傳來。

“怎麽了嗎……”

“你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

“我剛剛洗完澡，沒有不舒服啊。你呢？你也淋了好多雨。”

“我沒事。”

兩人忽然沒有話要講，夏初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多話堵在嘴裏。

“你……”兩人同時發出聲音。

程斯航輕輕一笑說：“你先說吧。”

夏初梨趴在陽臺上的欄杆，看着雨滴拍在窗戶上，她說：“我現在就像在做夢一樣，你能再說一遍嗎？讓我覺得這是真的。”

她的聲音悶悶的，程斯航放低聲音，輕柔地說：“我喜歡你，這不是做夢。”

夏初梨像做賊一樣，忽然轉頭往宿舍裏看去，裏面很安靜，沒有動靜，看來她們沒有聽到。

她再次把手機放到耳邊：“我聽到了，對了，你剛剛，要說什麽來着？”

“沒，只是想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飯。”

“當然可以啦。”

“還有……”

“什麽？”

“你今天和沈澈去哪兒了？”

夏初梨直起身子，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說：“嗯……我們去看畫展了。”

“我下次，能和你一起去嗎？”

他的回複出乎夏初梨的意料，夏初梨輕輕地笑出聲說：“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她對着天空嘆了口氣說：“唉，我覺得我今晚要睡不着了。”

“為什麽？”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我現在腦子有點亂。”

“那我給你講故事？”

講故事哄睡，這種事情在夏初梨上小學之後就沒在繼續過，她心裏突然暖暖的，她問：“那你要講什麽？”

“你想聽什麽？”

“嗯……你自己看着來吧。”

“好，”那邊安靜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又傳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兔子出生在森林裏，小兔子媽媽告訴它，森林深處有一只兇狠的大灰狼，千萬不要去惹它，惹到了它，是會被吃掉的。”

“然後呢？”夏初梨笑嘻嘻地問。

“然後有一天，小兔子和夥伴們在一起玩耍，小夥伴們提議玩游戲輸了的，要去山上撿蘑菇回來。”

風雨聲有點大，夏初梨有些聽不清，她打斷了程思航的話：“等等等等，我拿個耳機到床上躺着去聽，你等等我啊。”

“好。”

程思航的手機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直到聲音消失，才看到夏初梨發來的消息。

夏初梨：你繼續吧

夏初梨：我舍友們好像都睡了

夏初梨：那我就不講話啦

“嗯，”他繼續說道，“小兔子和夥伴們玩起了游戲，結果小兔子輸了，沒辦法，它只能上山去撿蘑菇。小兔子爬呀爬，終于找到了蘑菇，但是它不小心摔了一跤，從山上滾了下午，再睜開眼，它自己在森林裏。”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用着平靜的語氣在訴說故事，夏初梨聽着他的聲音和耳機外傳來微弱的雨聲，漸漸犯困。

“小兔子見周圍一片漆黑，它開始慌張，它不僅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還害怕遇到傳說中的大灰狼。”

“嗷嗚——”

說到這裏，程斯航模仿了一下狼叫的聲音，夏初梨聽得輕輕地發出了笑聲。

“怕什麽來什麽，大灰狼真的來了，它咆哮着從黑暗中沖出來，小兔子害怕得大哭起來。但是大灰狼并沒有吃了它，而是問它，小朋友，你哭什麽？”

“小兔子說，它迷路了，找不到家了。大灰狼靠近它，它哭得越來越兇，以為大灰狼要吃掉它，沒想到大灰狼叼起它的後頸，甩到背上。”

手機裏傳來夏初梨平穩的呼吸，大概是已經睡着了，程斯航又放低了聲音，輕輕地說：“大灰狼說，我帶你回家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