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祝烏不太理解系統在慘叫些什麽，在他看來，這樣直白的血腥場面給人的沖擊力反而是最小的，遠遠比不上未知帶來的恐懼多。

但是鑒于系統是科技産品，以前或許沒有見到過這種場面，而且還有一些怕鬼，祝烏也就對此表示了理解，沒有讓996閉嘴。

因為不想讓這只厲鬼頭發上的血污沾到自己的臉，祝烏在對方靠上來的時候決定往後退一步，然後他只退了半步，原本被他踩着的那只斷手瞬間掙脫，另外一只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的斷手也趕了過來，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腳踝，把他死死釘在原地。

祝烏退後的表現在厲鬼看來就是害怕了，它得意地往前繼續靠近，準備給祝烏最後一次驚吓，讓祝烏身上的魂火因為受驚而熄滅。

眼看着屬于厲鬼的半塊腦袋越靠越近，系統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大，祝烏在內心嘆了一口氣，輕而快地擡起了自己的右手。

賭一把吧。

圓形的方孔銅錢被拇指和食指彈飛，在空中劃過一道黃色的光，吸引了沒有眼睛的厲鬼的注意，它緩緩轉過半塊腦袋，盯着那枚銅錢下落。

與此同時，祝烏将身上還能調動的煞氣聚集在了自己的指尖，當銅錢準确無誤地落回他手指的那一瞬，黑色的煞氣在他手中化形成了一把兩指寬的長劍，黑色的煞氣仿佛有了實體，劍柄即是銅錢，劍尖所指即是厲鬼的眉心。

在“看”到那枚銅錢的時候，厲鬼就已經察覺了一絲不對勁，但它的反應沒有祝烏的劍快，等它意識到祝烏的身份不一般時，它的眉心已經被兩指寬的長劍狠狠穿透。

煞氣的陰冷和鬼魂被燃燒的灼痛讓它仿佛身處冰火兩重天，頓時發出了比系統還要大聲的慘叫，幾乎要将人的耳鼓膜都震破。

如果說人身上的三盞燈就是保護人陽氣的東西，那麽保護鬼物性命的東西就是他們的【鬼心】。

雖然【鬼心】之中帶了一個心字，但是它的位置并不在鬼的心髒處，因為變成鬼的鬼物們是沒有心髒的，那裏是空的，也不會有心跳的聲音，它們的鬼心存在于它們的眉心之中，如果想要将它們完全殺死，必須毀掉它們的鬼心。

就這麽直接把自己的弱點送到祝烏面前的鬼，祝烏倒也不是第一次見，因為大多數鬼物在看到他的時候，都會被他身上的煞氣迷惑，認為他只是一個聞起來格外美味的普通人而已，不會把他和玄門中人聯系起來。

加上祝烏的年紀也不大，就算已經暴露了玄術師的身份，厲鬼以上的鬼物也幾乎不曾把他放在眼裏，覺得他對付不了它們。

這只厲鬼也犯了同樣自大的錯誤，即便祝烏已經用自制的銅錢劍貫穿了它的鬼心，但它依舊覺得自己能夠逃跑，并且還十分貪心地想要更進一步，趁機吃掉祝烏的生魂。

因為動用了太多的煞氣，祝烏身上的陰冷氣息越來越重，他的三盞魂火也因此受到了影響，從原本燃燒正旺的小火苗逐漸變得微弱，眼看着就要熄滅。

祝烏也察覺到了厲鬼的意圖，心髒一沉，手上更加用力，将長劍送進對方的眉心更深處。

996已經停止了自己的尖叫，它哆哆嗦嗦地觀察着現場的戰況，雖然它覺得好像是祝烏占了上風，但它看着祝烏蒼白的臉，雙腿已經幾乎站立不住的情況，又看了看尖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的半塊腦袋，內心十分焦急，知道祝烏現在面臨着極大的危險，但它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幹看着。

厲鬼已經被完全激怒，眼看着就要丢掉自己所有的理智，變成只會進攻和吞噬生魂的東西，祝烏的心已經沉到了最底，知道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他迅速擡起自己的左手，正準備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取出心頭血，就感受到了一股更加陰寒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像被突然扔到了極地一樣，無處不在的，根本抵擋不住的寒冷直往人的骨頭縫裏鑽，祝烏的手指都像被凍住，連屈伸都做不到，再也無法往前。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壓力，絕對不是一般的鬼物能夠擁有的，除非是……

鬼王。

腦海裏閃過一雙手掌寬大，手指修長，觸感冰涼的手，祝烏垂下眼，把雜念排除腦海，迅速有了決斷，用力舉起左手，掙脫寒冷，将自己的左手食指伸到嘴邊，決定一口咬下。

不管怎麽樣，哪怕就是拼上自己剛得來的這條命，他也要用自己的心頭血除掉這個厲鬼，如果能夠重創這只鬼王，那就更好不過……

祝烏停住了動作。

他的右手還舉着煞氣化形的劍，左手剛剛送到唇邊，就被一股非常強硬的冷氣拉住了。

很難說那是什麽東西，但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周身有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按住了他的動作，不讓他回頭，也不讓他更進一步，帶着點力氣捏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食指從唇邊拉走，然後慢慢地松開。

祝烏竟然從這樣的寒冷之中品出了幾分溫柔的意味，他深深皺起眉，因為不能轉頭，只能繼續和那半塊腦袋對視，他看着那半塊腦袋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得驚恐，被煞氣劍刺中的眉心突然冒起了一小撮藍色的火焰，從眉心往外蔓延，焚燒着那半塊腦袋。

面對着被陰火焚燒，即将消散的下場，那半塊腦袋居然都不敢再尖叫出來，而是瘋狂地顫抖，在祝烏的眼前一點一點地燃燒殆盡，最後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是鬼王。

【陰火】只有鬼王才能擁有。

祝烏冷靜地看着，在厲鬼的腦袋燃燒幹淨的那一瞬間，他的煞氣劍也随之掙脫。

只有一個呼吸的時間，祝烏用盡全力擺脫了控制住他身體的那股陰冷，轉身擡手，右手狠狠往下一劈，銅錢劍柄在空中劃過一道絢爛的金光。

劈空了。

恐怖的壓力瞬間消散，他的背後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厲鬼已經死了，白霧逐漸散開，祝烏收回了手中的煞氣劍，将銅錢捏在手心，腳下一軟，往前踉跄了一步。

996發出一聲驚叫，祝烏這時候才意識到996還在這裏，沒有走，或許剛才觀看了整個殺鬼的過程，于是在腦海裏面開口詢問996說：“你剛才除了那個厲鬼之外，有沒有看到其他的鬼？”

996茫然地回答：【沒有。】

祝烏對996的回答并不意外，畢竟像鬼王那種等級的鬼物是不會輕易現身的，對方肯定在很遠的地方操作這一切。

祝烏不想武斷地判斷這只厲鬼就是鬼王故意放出來的，但是對方的做法讓他十分迷惑，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幫自己殺掉那只厲鬼，并且還用陰火燒掉了厲鬼的鬼魂，讓對方永世不得超生，就此消失在天地之間，還阻止了他咬破指尖，取出心頭血的動作，而不是殺掉他。

白霧已經徹底消散，道路恢複了正常的狀态，原本的雜草還有殘肢全都随着厲鬼的消失而不見，祝烏把銅錢放回口袋裏面，拖着有些輕飄飄的身軀，慢慢地朝着靠在車邊的孟五走了過去。

孟五已經讓其他上山的賽車手返回去了，看到祝烏出來，他狠狠松了一口氣，但是在看到祝烏發白的臉色和馬上就要倒下去的虛弱樣子時，孟五的心髒又跳到了嗓子眼，連忙跑了過去，扶住了祝烏的肩膀和手臂，扶着他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孟五小心地打開車門，把人塞進副駕駛，又關上車門，回到自己的主駕駛位，将車掉頭，一邊掉頭一邊問祝烏：“你沒事吧？”

“沒事。”祝烏輕聲回答，“休息一會兒就好。”

孟五欲言又止。

祝烏的狀态實在是令人感到擔心，孟五放慢開車的速度，時不時地偏頭看一眼祝烏，嘴巴張開又閉上。

反複幾次之後，祝烏受不了了，他轉頭，劉海遮住了他疲憊的眼神：“你想問什麽？”

孟五頓了幾秒：“剛才那是，鬼嗎？”

“嗯。”祝烏也知道瞞不過對方，如果他不給孟五解釋，孟五肯定也會自己去找真相，與其弄得滿城皆知，讓更多的普通人牽扯進來，祝烏寧願現在就向孟五解釋清楚，也能夠結束一樁麻煩。

聽到祝烏就這麽承認了剛才的詭異現象，孟五的內心并沒有輕松一點，他十幾年的世界觀被猛然颠覆，心裏有點不好受，但他用最快的速度調節好了自己，抿了抿唇對祝烏說：“你殺……消滅了那個東西嗎？”

祝烏：“嗯。”

對于這種手上已經沾過人命，身上還有血氣，并且還想繼續殘害無辜人的厲鬼，祝烏不會心慈手軟。

如果這個厲鬼真的有什麽冤屈，那它應該在報完仇之後就收手，去鬼界好好待着，不應該出來霍亂人間，既然對方破壞了規矩，從鬼界出來了，還想吞噬路人的生魂，那除了被徹底消滅，它不會有第二種下場。

身體的溫度在逐漸回暖，祝烏的臉色好了一些，他的手上也有了一點力氣，擡手摸了一下自己額前的頭發：“剛才那是一只厲鬼，那片白霧是它制造出來的幻覺，又叫做鬼遮眼，專門騙趕路的人，用這種方法攔住真正的路，把路人引到錯誤的道路上面去，然後引誘他們自殺。”

孟五想到了剛才直道變彎道的事情，臉色逐漸難看。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孟五突然開口，“我也不問你為什麽會這些……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再聽。”

看着祝烏投來驚訝的視線，孟五苦笑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繼續說：“我知道，這種東西本來就很神秘，被其他人知道了對你也不好，我不會說的。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在我面前表現出這種能力……”

“總之，”孟五深呼吸，“我欠你一條命，如果不是你救我，我現在已經死了，從此以後，我不會再針對你，你想讓我幹什麽，我都會聽你的。”

說完這些話，孟五看着前方，假裝不在意祝烏的表現，但手心裏面已經出了汗，十分緊張地等待着祝烏的回答。

“兩條命。”祝烏低聲說了一句。

看到孟五的賽車終于下山，有人按響了喇叭，被喇叭聲幹擾，孟五沒聽清祝烏的話，下意識地轉過頭：“什麽？”

“沒什麽。”祝烏摸了摸手腕內側的朱砂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祝烏彎唇一笑：“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了，你就是我的小跟班。”

孟五：……

剛才隐隐的恐懼全被祝烏的話打散了，孟五咬牙：“對，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