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山下。

豎起的大屏幕上原本清晰地展示賽車們追逐的情況，山下的觀衆們都能夠看到屬于孟五的紅色跑車遙遙領先，忍不住為他歡呼尖叫，然而就在下一秒，最大的顯示屏忽然變成了大片的雪花，畫面猛然消失。

圍觀群衆們的尖叫聲頓時中斷，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是不是監控壞了”，孟五的小弟們讓人去啓用備用監控，然而當他們開啓另外的監控時，屏幕上的雪花依舊沒有消失。

孟五在建設這個賽車場的時候，花了大價錢，設備都是精挑細選的，十分昂貴，還請了專業人士進行保養和維修，像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就在維修人員滿頭大汗地看着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顯示器和監控時，參加第一場比賽的賽車手去而複返，轟鳴着朝山下開來，回到了起點。

賽車手們解釋說是孟五讓他們下來的，據說山上突然了大霧，所以今天晚上的比賽暫時取消，孟五會選一個另外的好日子，再來一場比賽。

這個理由勉強說服了大部分的人，但是作為主心骨的孟五沒有回來，還是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擔心，特別是孟五的小弟們，他們很懷疑是孟五在山上出了什麽意外。

就在這個時候，監控器突然恢複了正常，大屏幕上顯示着屬于孟五的紅色賽車正在朝着山下開來，但是他開車的速度十分緩慢。

在高清攝像頭的拍攝下，山下的人能夠清楚地看到，孟五一邊開車，一邊在對坐在副駕駛上的祝烏說話，而祝烏的臉色蒼白，狀态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旁邊的孟五表情愣了一下，然後變得有一些咬牙切齒，明顯不太高興的樣子，耳朵還有一點紅。

人類是想象力最豐富的動物，腦補是他們最喜歡進行的腦內活動之一，在看到這副監控畫面的時候，許多人的腦海裏面都已經腦補出了這件事情的始末。根據他們對祝烏還有孟五的了解，一定是祝烏這個讨厭的人又作了什麽妖，才害得比賽不能夠繼續下去。

畢竟祝烏今天晚上的表現就很反常，他明明和孟五不對付，為什麽要當孟五的領航員？肯定是存了破壞比賽的心思，沒看到孟五的表情很生氣嗎？

偏見和認識一旦根深蒂固，人們就很難改變自己的想法，于是當孟五的紅色賽車停下來，等祝烏拉開車門走下來後，大部分人都用嫌棄和厭惡的眼神盯着他看。

一個人的眼神或許令人難以察覺，但是當被這麽多雙眼睛盯着，祝烏剛一下車，就察覺到了這些人對他的惡意，也聽到了人群當中的竊竊私語，那些人說是他搞砸了這場比賽。

祝烏已經從系統給的劇情大概當中知道了原身并不是一個讨人喜歡的人，這些人對原身的成見和讨厭也很深，所以面對這樣的視線，祝烏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并沒有太大反應。

但是996卻炸了。

996氣得哇哇大叫：【他們幹什麽這麽看着你！明明是宿主你殺死了惡鬼，救了他們的命，他們怎麽能夠這麽說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啊啊！】

祝烏随意道：“別生氣，沒關系。”

祝烏并不在意這些人，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尋找着他今天剛認識的小夥伴蕭碑，但是他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蕭碑的身影，對方或許已經離開了。

孟五也走下了車，他簡短地解釋了一下山上的情況，和之前那些賽車手說的差不多，因為大霧的原因，他們今天的比賽要改天繼續進行。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孟五有一些頭疼，說話的時候也皺着眉，有一些不耐煩，周圍的人都明顯看出他心情不好，都沒有人想觸他的黴頭，紛紛體貼地表示下一次再來參加他的比賽。

祝安寧從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

雖然他回到祝家的時間很短暫，進入上流豪門圈的時間也不長，但是祝安寧相信，他已經能夠完全拿捏住孟五，孟五這樣的人性格單純，思想簡單，而且還和祝烏的關系不好，簡直就是他對豪門圈下手的最好突破口，而今天，就是他徹底将祝烏踢出這個圈子，讓祝烏滾蛋的最好時機。

祝安寧這麽想着，又挂上了能夠讓人放松，他最喜歡，也最自信的甜蜜微笑，朝着一臉疲憊的孟五走了過來。

“孟五哥哥，”祝安寧輕輕地開口，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柔軟動聽，在看到孟五的眉頭松開，神色放松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聲音起了作用，于是聲音變得更加輕柔，卻足以能夠讓周圍的人也聽見他說的話。

“小烏又給你惹麻煩了吧？真是對不起，孟五哥哥，小烏就是這樣的性格，他明明知道自己不适合當領航員，卻偏偏要當你的領航員，還影響了比賽，真是不好意思，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吧……”

聽到祝安寧的話，孟五身邊的人，特別是孟五的小弟聽了之後，看向祝烏的神色變得更加厭惡，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打一頓，把剩下的酒水全都潑在他的身上，然後把他趕出賽車場。

觀察到周圍人的神色變化，祝安寧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效果，在場的人只會更加讨厭祝烏，只需要孟五開口讓祝烏滾，添上最後一把火，他就能夠把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祝家人，讓祝家人徹底讨厭祝烏，讓祝烏徹底被排除豪門圈，再也回不去。

祝安寧等了幾秒，沒有等到孟五回答，有些疑惑地仰頭看向孟五。在發現孟五臉上冷淡和懷疑的表情時，祝安寧心裏一跳，覺得事情好像真的已經脫出了他的掌握。

孟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這個柔弱乖巧的祝家真少爺祝安寧，他在這之前從來沒有想過，他隐隐有好感的祝安寧會這樣說出這樣的話，明明祝烏什麽都沒有說，祝安寧卻一開口就給祝烏定了罪，認為是祝烏的錯，還說什麽代替祝烏向他道歉。

孟五回想着剛才在山上的場景，只覺得想笑，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他想，明明是祝烏幫他解決了那只厲鬼，救下了他的命，也救下了其他賽車手，甚至在場所有人的命，而祝安寧卻覺得祝烏犯了錯？

如果不是對着祝烏保證過不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孟五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盤托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祝烏剛才做了些什麽，是祝烏救了所有人的命！

孟五深深地看着祝安寧，他突然想起，這樣的情況好像在之前也發生過很多次，明明祝烏什麽都沒有說，卻好像每次都是他做錯了事情，而祝安寧每次都會站出來，代替祝烏道歉。

然後，他就會因為祝安寧的話而更加讨厭祝烏，對祝烏抱有越來越深的偏見。

這樣的情況到底發生過多少次了？孟五不想用惡意揣測祝安寧，但是這樣對祝烏是不公平的。

孟五還是對着祝安寧抱有一絲好感，所以他咽下了自己斥責的話，沉聲對着祝安寧說：“不，這不是祝烏的錯，你不用代替他向我道歉，是我自己的問題，因為我差點把直道看成了彎道，是祝烏在關鍵時候讓我剎車停下來，我才沒有翻車下山崖，保住了一條命。”

祝安寧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周圍的人也有一些呆滞，他們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的，原來是他們誤會了祝烏。

周圍的人下意識地朝着祝烏看了過去，都有一些臉熱，然而再一次處在視線中心的祝烏正低着頭給蕭碑發消息，完全沒有在意他們的視線，就好像他們喜不喜歡他，對他的态度是什麽樣的他都不會在意，因為他們是無關緊要的人。

祝烏：“你走了嗎？”

蕭碑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嗯。我有一點急事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車內，蕭碑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彌散的鬼氣，他用左手捏着手機，因為他的右手從指尖開始，一直到肩膀都被一層類似鐵鏈的黑色霧氣裹挾着，那道霧氣已經有了實體，深深地勒進了他的骨肉裏面，隐約能夠看見白骨，但是卻一滴血都沒有流下來。

正在開車的張叔眼裏全都是擔心，他很想問陛下為什麽又一次動用了陰火，但是他也能夠猜到事情和小祝先生有關，于是他保持了沉默，看着那道鎖鏈在勒碎蕭碑右臂的前一秒消散，重重松了一口氣。

蕭碑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痛苦，用左手打着字：“你們的比賽結束了嗎？”

“結束了。”祝烏打字回複，“因為天氣原因取消了。”

黑色鐵鏈消失之後，蕭碑右臂的骨和肉正在快速恢複原狀，但是那種痛感依舊烙印在靈魂上面。蕭碑動動自己的指尖，繼續用左手回複祝烏：“真遺憾。”

祝烏看着孟五和祝安寧朝自己走過來，低頭回複蕭碑：“那你先忙吧，我也有點事。”

蕭碑：“好。”

祝安寧走到了祝烏的面前，他因為剛才的變故，笑容有幾分僵硬，看着祝烏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裝的那麽天真無暇，而是帶着絲絲憤恨和嫉妒：“小烏，現在已經很晚了，和我一起回家吧。”

“不。”祝烏看着他，“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不是嗎？我不應該回去。”

祝安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從祝烏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甚至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不然他怎麽能夠聽到祝烏說不想回家呢？祝烏不是拼命地想留在祝家，得到祝家人的承認，死也不願意離開祝家的嗎？

雖然祝安寧知道，按照自己溫柔體貼又善良的人設，他現在應該回答祝烏說不，那是我們兩個人的家，你也是家的一份子，但是他的內心在瘋狂嘶吼：對！祝烏本來就不是祝家人，他不應該回去，他應該滾出去，那是我的家，從來都不是祝烏的！

于是祝安寧一時沒有說出話。

孟五站在另外一邊，他也聽到了祝烏的話，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十分煩悶，很想抽根煙緩解情緒。

祝家人到底是對祝烏做了什麽事情，才會讓祝烏這麽失望，連家都不願意回？

孟五握了握自己的拳頭，往前走了一步，對着祝安寧說：“我今天晚上會為祝烏安排，他暫時住在我這邊，等他想回去的時候再說，好嗎，安寧？”

祝安寧咬了咬唇，沒有想到孟五對祝烏的維護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但臉上還是有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溫柔地回答：“好，謝謝孟五哥哥。”

目送着祝安寧離開，祝烏轉頭看了一眼孟五，挑眉對他說：“做的不錯，跟班。”

祝烏總是有本事讓他生氣，孟五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跟我走。”

祝烏走在孟五身側，邊走邊對孟五說：“對了，再幫我買一點黃紙和朱砂。”

換做以前，他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東西，但是他現在身上的煞氣太少，不得不去用符篆和法器之類的東西來增加自己的攻擊力，不然在面對其他厲鬼的時候，他又會面臨今天晚上的困境，他可不想再招來那位強大的鬼王第二次。

“你為什麽不自己買？我是門外漢，你自己買不是更正宗，更放心嗎？”孟五奇怪地問祝烏。

祝烏歪頭，誠實回答：“因為我沒錢。”

孟五：……

孟五：“我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