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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巫國北市雖大, 然而由于近段時間伯樂馬市的生意是的太過火爆, 九辰與季劍根本不需打聽,便一路循着聲往最熱鬧的地方走。沿路上,不少馬市的栅欄門上都挂着“歇業”的牌子,偶爾幾家尚開市的, 亦是門庭冷落, 光顧着寥寥。此時時辰尚早, 不少商鋪攤販均是剛剛開業, 馬場的老板卻已經躺在藤椅上打盹兒。

伯樂馬市占地并不大,只在北市東北角處圍了栅欄做場地, 馬場裏面搭着簡陋的臺子,布局倒與月城的馬市頗為相似。馬場的旁邊,是一座雙層茶樓,亦建的十分簡陋, 除了樓頂和地板, 四方均敞開着。據說, 是馬場的主人買下茶樓後,為了方便客人看馬, 特地命人拆掉了壁板窗戶。

伯樂馬場每日巳時一刻準時開市, 每日只賣十匹馬, 價高者得。開市前, 旁邊茶樓裏會提早挂出這十匹馬的肖像圖, 圖卷上會有每匹馬的基本信息, 以供客人品評參考。

雖然離開市尚有一段時間, 伯樂馬場外卻已經裏裏外外圍了數層人,将這片狹小的區域圍堵的水洩不通。

季劍見人群中不乏錦衣玉袍的貴族子弟,有幾人還十分眼熟,不由訝道:“這群家夥平日裏懶得要命,竟然也會起大早趕馬市。”

九辰看了看,道:“這些人大致分兩類,一類是真的愛馬,一類是見不得別人有更好的馬。我聽說,近來王都結伴而游的王族世家公子們,每每見面,除了比比派頭外,必要與對方探讨一下彼此的坐騎,探讨的忘興時,還恨不得讓兩匹馬兒當街打上一架,以分勝負。”

季劍氣得咬牙,道:“這群俗人,果然不知敬馬!”

兩人見人潮湧動,實在尋不出縫隙,便将馬栓到棚裏,去旁側的茶樓撿了個座喝茶。

由于茶樓裏挂着駿馬畫卷,也聚了不少人群,正圍着十副畫像談論不休。

季劍雖然也是個馬癡,可對着這麽一群魚龍混雜的人,實在覺得無聊至極,便啜了口茶道:“阿辰,聽說咱們巫國王宮裏面,藏着許多稀世寶貝,都是王上當年征伐四方時從各國繳獲的。對了,上次圍獵之時,王上拿出的刑天甲,便是其中之一。你在王宮呆了這麽多日,有沒有見到過?”

九辰想了片刻,道:“不知季小将軍看上的,是哪一件?”

季劍嘿嘿一笑,道:“其實,也不能說是「看上」,我只是無意間聽爺爺提起,上古銀槍「龍魂」,便在王宮之中。”

九州之中,但凡有些見識的人,大抵都明白龍魂槍的意義。傳說上古時期,九州一體,大地荒蕪,四方之和諧繁衍,全賴鳳神庇佑。後來天地震蕩,邪魔入侵,鳳神力單難敵,便與九州之外的龍族結盟,以山河為約,共同對抗邪魔。決戰之日,龍族首領以血肉為祭,蕩清魔氣,法力散盡而亡。其魂魄游走于蒼穹之間,龍吟聲聲,經久不散,最終化為銀槍,落于鳳神之手。鳳神傷悲不已,凝淚為弓,以銀槍為箭,射穿邪魔之心,徹底消弭了這場上古之戰。戰後,鳳神以休養為名,将九州統治權讓與龍族,終身栖于西南方的巫山,直至化古,未出其境。

此後,龍魂槍便被龍族人奉為聖物,随歷代龍族首領征伐四方,開辟疆土。龍族消亡後,各部族為争奪龍魂槍,混戰不已。随後,又有荊楚一族攜神女弓出巫山,以鳳神之名,争奪九州統治權,致使九州分裂,烽煙四起。數百年割據混戰後,九州大勢初定,神女弓歸楚國,龍魂槍則歸雲國。龍魂歷經上千年鮮血的洗禮,見證了一代又一代戰神的出世與消亡,素有「戰神之槍」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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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辰将巫王宮那座巨大的地下兵器庫在腦中過了一遍,搖頭道:“我并未聽說過此事。”

季劍聞言,滿是憾然。

此時,茶樓裏驀然便起了一陣嘩然。只見一個身着簇新紫色錦袍的俊俏公子悠悠然從樓梯口拐了進來,正是文時侯巫子玉。

巫王對文時侯的寵愛,舉國皆知,而文時侯本人又最愛結交些鬥雞走狗的朋友,以消遣寂寞。因此,巫子玉甫一進茶樓,便立刻有一群公子哥們圍了過去,與他寒暄起來。

季劍最看不慣他這番做派,便也只冷眼瞧着,過了會兒,那樓梯口卻又慢吞吞的走出一人,季劍便悄悄給九辰使眼色,道:“這不是楚國世子麽?他怎麽也來了?”

九辰轉目望去,果然見西陵韶華正緩緩步入,在人群之外站定,認真看起來駿馬圖。

巫子玉忙從人堆兒裏擠出來,湊到西陵韶華跟前,十分殷勤道:“殿下看上了哪匹馬?包在我巫子玉身上。”

西陵韶華對着那十副駿馬圖,連連點頭,而後伸出手,慢吞吞的指着其中一幅。

巫子玉恍然,正要開口,便見西陵韶華慢吞吞的挪開手,指向另外一幅。

巫子玉再次恍然,剛張開嘴巴,卻見楚國世子殿下又慢吞吞的挪開手,指向了邊上的一幅。

文時侯只能再次恍然,剛要點頭,便見楚國世子殿下又開始慢吞吞的挪動手指,不知又打算指向那一副。

巫子玉幹笑兩聲,用一直看起來比較自然的方式捉住楚國世子殿下的手指,停于一處,道:“殿下可是看上了這一副?”

西陵韶華慢吞吞的收回手指,慨嘆道:“啊呀!實在羞愧!在下只讀過幾本酸書,實在不懂馬呀,侯爺見多識廣,便替在下選一匹罷。”

巫子玉殷勤應下,認認真真的将十副駿馬圖反複看了許多遍,而後指着其中最肥的那一匹,點評道:“此馬生的着實健壯,應是良駒!”

西陵韶華跟着點頭,道:“侯爺真是好眼力啊!”

季劍聽得樂不開支,當即笑趴在茶案上。

文時侯向來耳尖,聽得這番動靜,自然便轉過了身。只不過,轉身之後,文時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季小将軍,而是季小将軍對面的黑衣少年。

巫子玉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見九辰,遲鈍片刻,便立刻雙目放光的湊了過來。

九辰生怕他說漏了嘴,不等他近前,便迅速起身作禮道:“在下九辰,見過文時侯。”

巫子玉眼珠子轉了轉,一邊回禮,一邊樂呵呵的道:“不客氣,不客氣。”

季劍沒有料到九辰如此客氣,便也只能跟着站起來,與巫子玉抱拳為禮。

巫子玉大為感動,道:“子玉對少将軍仰慕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楚國世子殿下又将那匹肥馬鑒賞了一番,才慢吞吞的轉過身,跟上文時侯的步伐。

巫子玉立刻熱情的将他拉到身邊,介紹道:“這位就是東苑之中赤手敷豹的英雄,大名鼎鼎的楚國西陵世子殿下!兩位想必也聽說過他的威名罷!”

季劍強忍着,才沒笑出聲。

九辰則十分淡定的抱拳為禮,道:“見過世子殿下。”

西陵韶華習慣性的打着哈哈,正要回禮,卻在看清九辰樣貌的一瞬間,猛地僵住。

這樣的目光,實在令人十分不舒服,九辰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天夜裏的神秘青衣人。

季劍也察覺出異樣,不滿道:“我說楚世子殿下,你幹嘛這樣盯着阿辰看?”

西陵韶華卻猛地抓住九辰手臂,一派肅然道:“你叫什麽?是哪裏人?”

九辰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只能道:“在下九辰,祖籍沂水。”

西陵韶華一怔,道:“你就是季禮麾下的黑雲騎主帥九辰?”

九辰點頭,道:“不錯,正是在下。”

西陵韶華這才緩緩松開手,道:“方才在下失态,誤将小将軍認作了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小将軍莫要見怪。”

九辰微微一笑,道:“想必殿下對那位故人極是挂念,才會如此。殿下身處高位卻不忘舊情,在下只有感佩,怎敢見怪?心誠則靈,殿下一定可以尋到那位故人的。”

西陵韶華嘆道:“小将軍說的不錯,我的确,很思念她。只可惜,我們不會再見了。”

九辰尚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也不願深究。茶樓外驀地鑼聲三響,卻是馬場開市的信號。

巫子玉忙打破僵局,熱忱的拽起西陵韶華,懇切道:“給阿莼的那封情書,還要勞煩殿下,咱們趕緊得買那匹良駒去。”

西陵韶華倒也未做多言,便恢複一副酸儒模樣,打着哈哈與他一起下樓去了。

不消片刻,茶樓裏的人便全部湧去了樓下馬場。季劍聽着外面動靜,實在按捺不住,正要拉着九辰去湊湊熱鬧,便見一個綠裙少女端着個托盤蹦蹦跳跳的到了樓上。

阿鸾十分利落的将一壺熱茶放到兩人案上,倒滿兩碗,道:“這是我家公子特地送給你們的好茶。”

聽說是九幽送的茶,季劍自然興奮不已,便問:“你家公子現在在何處?”

阿鸾道:“我又不是我家公子,我怎麽知道?”

季劍只覺她舉手投足之間宛若精靈一般,說不出的俏皮可愛,一時玩心大起,道:“喂,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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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 194 章

“王上, 這歌聲實在詭異,恐怕是楚人故意設下的陷阱, 王上萬金之軀,斷不可涉險!”随行将士見巫王欲驅馬往江面奔去,俱是變色, 紛紛下馬跪到巫王馬前, 急聲勸谏。

江水依舊急急拍打着江岸, 掀起道道丈高的浪頭,江面上的歌聲卻越發缥缈勾魂。夜幕漸深,濃白的霧在天水之間彌漫開,慢慢鎖住一望無際的江面,也遮擋住了将士們的視線。

“鬼!有鬼!”暗夜中,一聲瘆人的尖叫聲驟然響起,将士們心魄俱顫,扭頭望去, 只見江霧深處, 一個身姿綽約的紅衣女子, 指間撚着一株夭黛,身披薜荔女蘿, 青絲如瀑,裙幔飛舞, 正搖着一頁扁舟, 一邊歌唱, 一邊朝江岸而來。

這女子容顏之美, 驚心動魄,世間罕有,若是普通人,只遙遙望上一眼,便足以被攝取魂魄。幸而,跟随巫王來到此地的将士們皆是威虎軍中身經百戰的鐵血漢子,意志堅定,定力驚人,只倒吸了口冷氣,便陡然回神,唰唰抽出兵器,把巫王護在中間。

據傳,當年楚公主沉水而亡之後,漢水之上也曾飄來詭異的女子歌聲,凄楚哀婉,似在訴說冤情。楚人堅持認為那是楚公主亡魂所化,并由此推斷出九州公主乃沉冤而亡,以致魂魄夜夜游蕩在漢水之上,不肯去入輪回。

“阿語……”

巫王癡怔的望着江霧深處,向來深邃冰冷的墨眸,此刻卻蕩漾着一股柔情,許久,從喉間吐出癡纏至極的兩字。

極輕極緩,仿佛怕驚擾了那女子。他眸底漸漸溢出水澤,閃着細碎的光芒,目光炙烈的望着他這一生所牽所系。十八年了,多少次午夜夢回,他獨立在那座深宮之中,便幻想着有一日,她會如現在這般,輕歌曼語,攜着一身風華朝他走來。

她會握起他的手,為他出謀劃策,與他共看九州河山,伴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王上,萬萬不可啊!”眼看着巫王不顧阻攔,又驅馬往前踏了一步,攔在馬前的将士含淚懇求。

再往前,便是淤泥地,一旦踏入,便是萬劫不複。

晏嬰灰頭土臉的滾下馬,也跪到巫王馬前,不停得磕頭,眼中淚花閃動:“王上,這兩日漢水水位暴漲,不少百姓都葬身江中,以致此地陰氣極重,不少鬼怪趁機興風作浪。依老奴看,咱們只怕是撞上邪了,需速速離開此地才是。待明日天亮,諸邪避退,咱們再過江也是一樣的。”

“晏公所言極是!”

“求王上三思!”

巫王恍若未聞,只迫切的望着白霧深處,那女子似有所覺,竟沖着他微微一笑,含眸凝睇,巧兮倩兮。

巫王心神一蕩,冷峻的側顏因激動而泛起紅光,不由伸出手,似要隔霧觸摸那深印在他骨血裏的明媚臉頰。不料,那女子嘴角笑靥,忽化作滿目愁予,既而掉轉船頭,朝白霧更深處而去。

“阿語!”

巫王遽然變色,失聲驚呼,欲驅馬追趕,卻被晏嬰和幾名大将攔下。眼見着那抹娉婷紅影便要消失在白霧裏,他不由勃然大怒,紅着眼吼道:“都給孤讓開!”

十八年前,他眼睜睜的看着阿語沉入漢水,永遠消失,十八年後,他決不能再重蹈覆轍!

那些将領見巫王似着了魔一般,要去尋那江上唱歌的女子,哪裏肯讓主君涉險,便愈加賣力的擋在馬前。晏嬰更是冒死扯住缰繩,命将士們點燃火把,驅散邪魅。

巫王暴怒,抽出馬鞭一陣亂抽,直把晏嬰抽得滿頭血污,渾身衣衫稀爛。晏嬰不敢躲閃,依舊哀聲求道:“王上就算打死老奴,老奴也決不讓王上往前半步。”

語罷,竟直挺挺的跪在馬前,悲聲道:“王上若執意要去,便從老奴身上踏過去罷!省得王上出了差池,老奴無顏茍活于世!”

“滾!”

巫王翻身下馬,一鞭抽在地上,那鞭子應聲而斷!

他眼底怒火翻滾,似比漢水滔天風浪還要猛烈,唰的抽出腰間青龍劍,兩道殺氣騰騰的淩厲劍氣平地而起,直沖天際,刺得衆人睜不開眼睛。

劍氣攪動下,整個漢水水面都劇烈翻湧起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諸将舉目一望,只見巫王身披戰甲,幾個飛縱,便消失在了白霧深處。

“王上!”“王上!”

諸将大慌,顧不得許多,紛紛翻身上馬,朝前追出去,隔岸尋找巫王蹤跡。可惜沒行多遠,馬蹄便陷進了淤泥地裏,舉步難行,且有被淤泥吞沒之險。他們皆是身經百戰的老将,見此情景,忙又翻身下馬,牽着馬往淤泥地外退去。

晏嬰絕望的呼喊,見馬兒不肯再前行,便不顧傷痛,棄馬朝江邊奔去。濃白的霧一望無際,他兩腿已深深陷進淤泥裏,奔跑了許久,江面依舊白浪翻卷、空茫茫一片,不見半點人影。

身後,傳來将士們焦灼的呼聲,晏嬰卻不肯回頭,拼盡全身力氣在淤泥地裏跋涉,眼看着便要接近江邊,不料,一道三丈高的浪頭,挾着風雷之勢,從江面急速湧來。

那方向,竟是迎面沖着他!

晏嬰不由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是夜,漢水之上青色劍氣裹挾着江水直沖天際,白浪橫空,九州為之震動,包括正在巫山主持拜祭大典的楚王。

大殿正進行到高潮,楚王宣讀完祝詞,蠻族統領紛紛獻上祭品,恭敬的伏跪在神女樹下,歃血為誓,表達對鳳神和西楚的無上忠誠。

那祭品裝在鐵籠裏,用黑布蒙的嚴嚴實實,不知是什麽稀罕東西。按規矩,要在喝完歃血酒之後才能打開,獻祭給鳳神食用。

楚王取來匕首,在掌間劃出一道血痕,立刻有司禮官捧來盛着果酒的陶瓷器皿,跪在楚王腳邊,承接君王之血。而後,這壺融合了楚王和十八位蠻族首領熱血的酒被內侍分倒于碗口大的瓷碗裏,奉到衆人面前。

楚王當先端起酒碗,掃視一圈,豪氣幹雲的道:“從今往後,孤當秉承鳳神遺靈,與爾等勠力同心,共振西楚!”

“勠力同心!共振西楚!”千餘名護靈軍靈士振臂高呼,聲震天地。

那些蠻族統領被護靈軍氣勢所震,即使真有什麽貳心,此刻也斷然不敢表現出來,紛紛捧起酒碗,應和道:“勠力同心!共振西楚!”

楚王滿意的點頭,胸中激蕩起那股俾睨天下的雄心壯志,只覺周身血脈都在熊熊燃燒。他舉起酒碗,在十八個蠻族首領恭順臣服的眼神裏,打算将這血酒一飲而盡。

“轟——”

猶如饕餮咆哮的聲響從極遠處傳來,整座巫山似乎都随之晃了一晃。

這方向……楚王眼睛一眯,循聲望去,只見東北方向的天空,一道青光拔地而起,瞬間形成一道光柱,沖破天際,而柱身,則是翻卷不休的江水。

蠻族首領們吓得擱下了酒碗,他們向來敬畏神靈,如今,海水逆流,青芒沖天,顯然是大災之兆。莫非,是這場拜祭大典惹惱了哪路神仙,才以此示警?

若不然,在這歃血為盟的關鍵當口,這平靜了百年的九州大地,怎會突然生出如此異象。

藏身在靈士方陣中的青岚和九辰也被這巨大聲響震得腳底晃了晃。拜祭大典守衛森嚴,為了防止九辰被楚王發現,青岚只能搞了一套靈士的武服,讓九辰換上,和他一起混在千餘名靈士中間。

因為一塊烤番薯,而違抗了爺爺命令,私自帶九辰出帳,青岚心裏覺得很愧疚。因而,一看到這詭異景象,原本就心虛的他,立刻攥着九辰的手臂,不安的道:“阿辰,咱們還是回去吧,若被爺爺發現,我就完蛋了。”

九辰不吭聲,側耳傾聽周圍動靜,忽擰眉問:“那聲音是從漢水方向傳來的?”

青岚也聽到了靈士們的竊竊私語,抓了抓腦袋,道:“大概是吧,我也不曉得。”

見蠻族首領們心生異念,楚王鎮定的端起酒碗,鷹隼般的目光略過衆人,道:“喝酒!”

他一發話,護靈軍将士們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齊聲高呼“喝酒!”“喝酒!”

蠻族首領們吓得心肝一緊,生怕楚王做出什麽殘暴之事,便重新哆哆嗦嗦的端起酒碗,在楚王的逼視下,把歃血酒一飲而盡。

楚王睥睨一笑,摔了酒碗,道:“獻祭品!”

負責祭禮的靈士立刻上前,揭開了鐵籠上的黑布。那些籠子裏,竟是裝滿了衣衫褴褛的孩子,最多不過七八歲。十八籠孩子,足有兩百餘人,乍見火光,立刻驚恐的縮在一起。

青岚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忽覺有些喘不過氣,扭頭看着臉色同樣蒼白的九辰,再次不安的道:“咱們回去吧。”也不知是不是被楚王的暴戾行為吓住,他向來遲鈍,今夜,不知為何,心裏卻總覺得隐隐不安,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九辰緊抿起嘴角,并不回答他。他正欲再催,九辰忽然扭過頭,一雙暗黑的眸子,深深的望着他,道:“對不起。”

他聲音極輕,輕到青岚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什麽對不起,你胡說什……”青岚沒說完,忽然頓住,不過眨眼的功夫,九辰便趁亂擠入人堆裏,消失不見了。

神女樹下,蠻族首領們已經站了起來,面上惶恐不安,靈士們也都在竊竊私語,對着漢水上空指指點點。

除了作為貼身随從出現在祭地的李木,沒有人注意到,一道黑影,縱躍間,悄無聲息的沒入了神女樹茂密的枝蔓裏。

“轟——”

在楚王和蠻族首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東北方的漢水上空時,真正巨大的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在巫山之巅炸開。

距離神女樹最近的蠻族首領全部被炸飛到半空,有的血濺當場,有的被巨大的熱流沖下山壁。千餘靈士皆守護在外圍,有幸躲過一劫,卻依舊被熱浪逼得睜不開眼睛。

照汐一直在五步之內守護着楚王。爆炸發生的一瞬間,他立刻護着楚王飛縱而出,眼角餘光往後一掃,只見那株碧華灼灼的神女樹,已然分崩離析,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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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第 195 章

巫國北市雖大, 然而由于近段時間伯樂馬市的生意是的太過火爆,九辰與季劍根本不需打聽, 便一路循着聲往最熱鬧的地方走。沿路上,不少馬市的栅欄門上都挂着“歇業”的牌子,偶爾幾家尚開市的, 亦是門庭冷落, 光顧着寥寥。此時時辰尚早, 不少商鋪攤販均是剛剛開業,馬場的老板卻已經躺在藤椅上打盹兒。

伯樂馬市占地并不大,只在北市東北角處圍了栅欄做場地,馬場裏面搭着簡陋的臺子,布局倒與月城的馬市頗為相似。馬場的旁邊,是一座雙層茶樓,亦建的十分簡陋,除了樓頂和地板, 四方均敞開着。據說, 是馬場的主人買下茶樓後, 為了方便客人看馬,特地命人拆掉了壁板窗戶。

伯樂馬場每日巳時一刻準時開市, 每日只賣十匹馬,價高者得。開市前, 旁邊茶樓裏會提早挂出這十匹馬的肖像圖, 圖卷上會有每匹馬的基本信息, 以供客人品評參考。

雖然離開市尚有一段時間, 伯樂馬場外卻已經裏裏外外圍了數層人,将這片狹小的區域圍堵的水洩不通。

季劍見人群中不乏錦衣玉袍的貴族子弟,有幾人還十分眼熟,不由訝道:“這群家夥平日裏懶得要命,竟然也會起大早趕馬市。”

九辰看了看,道:“這些人大致分兩類,一類是真的愛馬,一類是見不得別人有更好的馬。我聽說,近來王都結伴而游的王族世家公子們,每每見面,除了比比派頭外,必要與對方探讨一下彼此的坐騎,探讨的忘興時,還恨不得讓兩匹馬兒當街打上一架,以分勝負。”

季劍氣得咬牙,道:“這群俗人,果然不知敬馬!”

兩人見人潮湧動,實在尋不出縫隙,便将馬栓到棚裏,去旁側的茶樓撿了個座喝茶。

由于茶樓裏挂着駿馬畫卷,也聚了不少人群,正圍着十副畫像談論不休。

季劍雖然也是個馬癡,可對着這麽一群魚龍混雜的人,實在覺得無聊至極,便啜了口茶道:“阿辰,聽說咱們巫國王宮裏面,藏着許多稀世寶貝,都是王上當年征伐四方時從各國繳獲的。對了,上次圍獵之時,王上拿出的刑天甲,便是其中之一。你在王宮呆了這麽多日,有沒有見到過?”

九辰想了片刻,道:“不知季小将軍看上的,是哪一件?”

季劍嘿嘿一笑,道:“其實,也不能說是「看上」,我只是無意間聽爺爺提起,上古銀槍「龍魂」,便在王宮之中。”

九州之中,但凡有些見識的人,大抵都明白龍魂槍的意義。傳說上古時期,九州一體,大地荒蕪,四方之和諧繁衍,全賴鳳神庇佑。後來天地震蕩,邪魔入侵,鳳神力單難敵,便與九州之外的龍族結盟,以山河為約,共同對抗邪魔。決戰之日,龍族首領以血肉為祭,蕩清魔氣,法力散盡而亡。其魂魄游走于蒼穹之間,龍吟聲聲,經久不散,最終化為銀槍,落于鳳神之手。鳳神傷悲不已,凝淚為弓,以銀槍為箭,射穿邪魔之心,徹底消弭了這場上古之戰。戰後,鳳神以休養為名,将九州統治權讓與龍族,終身栖于西南方的巫山,直至化古,未出其境。

此後,龍魂槍便被龍族人奉為聖物,随歷代龍族首領征伐四方,開辟疆土。龍族消亡後,各部族為争奪龍魂槍,混戰不已。随後,又有荊楚一族攜神女弓出巫山,以鳳神之名,争奪九州統治權,致使九州分裂,烽煙四起。數百年割據混戰後,九州大勢初定,神女弓歸楚國,龍魂槍則歸雲國。龍魂歷經上千年鮮血的洗禮,見證了一代又一代戰神的出世與消亡,素有「戰神之槍」的名號。

九辰将巫王宮那座巨大的地下兵器庫在腦中過了一遍,搖頭道:“我并未聽說過此事。”

季劍聞言,滿是憾然。

此時,茶樓裏驀然便起了一陣嘩然。只見一個身着簇新紫色錦袍的俊俏公子悠悠然從樓梯口拐了進來,正是文時侯巫子玉。

巫王對文時侯的寵愛,舉國皆知,而文時侯本人又最愛結交些鬥雞走狗的朋友,以消遣寂寞。因此,巫子玉甫一進茶樓,便立刻有一群公子哥們圍了過去,與他寒暄起來。

季劍最看不慣他這番做派,便也只冷眼瞧着,過了會兒,那樓梯口卻又慢吞吞的走出一人,季劍便悄悄給九辰使眼色,道:“這不是楚國世子麽?他怎麽也來了?”

九辰轉目望去,果然見西陵韶華正緩緩步入,在人群之外站定,認真看起來駿馬圖。

巫子玉忙從人堆兒裏擠出來,湊到西陵韶華跟前,十分殷勤道:“殿下看上了哪匹馬?包在我巫子玉身上。”

西陵韶華對着那十副駿馬圖,連連點頭,而後伸出手,慢吞吞的指着其中一幅。

巫子玉恍然,正要開口,便見西陵韶華慢吞吞的挪開手,指向另外一幅。

巫子玉再次恍然,剛張開嘴巴,卻見楚國世子殿下又慢吞吞的挪開手,指向了邊上的一幅。

文時侯只能再次恍然,剛要點頭,便見楚國世子殿下又開始慢吞吞的挪動手指,不知又打算指向那一副。

巫子玉幹笑兩聲,用一直看起來比較自然的方式捉住楚國世子殿下的手指,停于一處,道:“殿下可是看上了這一副?”

西陵韶華慢吞吞的收回手指,慨嘆道:“啊呀!實在羞愧!在下只讀過幾本酸書,實在不懂馬呀,侯爺見多識廣,便替在下選一匹罷。”

巫子玉殷勤應下,認認真真的将十副駿馬圖反複看了許多遍,而後指着其中最肥的那一匹,點評道:“此馬生的着實健壯,應是良駒!”

西陵韶華跟着點頭,道:“侯爺真是好眼力啊!”

季劍聽得樂不開支,當即笑趴在茶案上。

文時侯向來耳尖,聽得這番動靜,自然便轉過了身。只不過,轉身之後,文時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季小将軍,而是季小将軍對面的黑衣少年。

巫子玉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見九辰,遲鈍片刻,便立刻雙目放光的湊了過來。

九辰生怕他說漏了嘴,不等他近前,便迅速起身作禮道:“在下九辰,見過文時侯。”

巫子玉眼珠子轉了轉,一邊回禮,一邊樂呵呵的道:“不客氣,不客氣。”

季劍沒有料到九辰如此客氣,便也只能跟着站起來,與巫子玉抱拳為禮。

巫子玉大為感動,道:“子玉對少将軍仰慕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楚國世子殿下又将那匹肥馬鑒賞了一番,才慢吞吞的轉過身,跟上文時侯的步伐。

巫子玉立刻熱情的将他拉到身邊,介紹道:“這位就是東苑之中赤手敷豹的英雄,大名鼎鼎的楚國西陵世子殿下!兩位想必也聽說過他的威名罷!”

季劍強忍着,才沒笑出聲。

九辰則十分淡定的抱拳為禮,道:“見過世子殿下。”

西陵韶華習慣性的打着哈哈,正要回禮,卻在看清九辰樣貌的一瞬間,猛地僵住。

這樣的目光,實在令人十分不舒服,九辰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天夜裏的神秘青衣人。

季劍也察覺出異樣,不滿道:“我說楚世子殿下,你幹嘛這樣盯着阿辰看?”

西陵韶華卻猛地抓住九辰手臂,一派肅然道:“你叫什麽?是哪裏人?”

九辰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只能道:“在下九辰,祖籍沂水。”

西陵韶華一怔,道:“你就是季禮麾下的黑雲騎主帥九辰?”

九辰點頭,道:“不錯,正是在下。”

西陵韶華這才緩緩松開手,道:“方才在下失态,誤将小将軍認作了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小将軍莫要見怪。”

九辰微微一笑,道:“想必殿下對那位故人極是挂念,才會如此。殿下身處高位卻不忘舊情,在下只有感佩,怎敢見怪?心誠則靈,殿下一定可以尋到那位故人的。”

西陵韶華嘆道:“小将軍說的不錯,我的确,很思念她。只可惜,我們不會再見了。”

九辰尚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也不願深究。茶樓外驀地鑼聲三響,卻是馬場開市的信號。

巫子玉忙打破僵局,熱忱的拽起西陵韶華,懇切道:“給阿莼的那封情書,還要勞煩殿下,咱們趕緊得買那匹良駒去。”

西陵韶華倒也未做多言,便恢複一副酸儒模樣,打着哈哈與他一起下樓去了。

不消片刻,茶樓裏的人便全部湧去了樓下馬場。季劍聽着外面動靜,實在按捺不住,正要拉着九辰去湊湊熱鬧,便見一個綠裙少女端着個托盤蹦蹦跳跳的到了樓上。

阿鸾十分利落的将一壺熱茶放到兩人案上,倒滿兩碗,道:“這是我家公子特地送給你們的好茶。”

聽說是九幽送的茶,季劍自然興奮不已,便問:“你家公子現在在何處?”

阿鸾道:“我又不是我家公子,我怎麽知道?”

季劍只覺她舉手投足之間宛若精靈一般,說不出的俏皮可愛,一時玩心大起,道:“喂,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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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第 196 章

巫國北市雖大, 然而由于近段時間伯樂馬市的生意是的太過火爆, 九辰與季劍根本不需打聽, 便一路循着聲往最熱鬧的地方走。沿路上,不少馬市的栅欄門上都挂着“歇業”的牌子,偶爾幾家尚開市的,亦是門庭冷落, 光顧着寥寥。此時時辰尚早, 不少商鋪攤販均是剛剛開業,馬場的老板卻已經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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