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貝克街的租客（4）

貝克街的租客（4）

夏洛克說，“哈德森太太說，讓你吃午餐。”

“謝謝偵探先生。”桑伊答應了一聲，“您先過去吧，我随後就來。”

夏洛克點頭，他剛擡了擡腳，又停下。

哈德森太太三令五申要他叫上桑伊一起。

“偵探先生還有事嗎？”桑伊問。

“等你一起。”夏洛克言簡意赅。

桑伊心想，偵探先生可真是熱心腸。

他給貓咪添了水，才擡頭去看站在面前的夏洛克又問，“偵探先生平時都這樣嗎？”

“都這樣？”

“就是，很熱心，很關心鄰居。”

“……”夏洛克思考了一秒自己怎麽熱心，怎麽關心鄰居了，他擺手道，“不不不，我沒有關心你，因為哈德森太太要求我和你一起過去。”

桑伊茫然，“哈德森太太……為什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她似乎認為我和你關系很好。”夏洛克說，“雖然我已經解釋了我和你不熟。”

桑伊點了點頭。

他問，“偵探先生和華生醫生認識很久了嗎？你們關系很好。”

“關系很好嗎？”

“對啊。”桑伊說，“雖然偵探先生不說，但是總覺得華生醫生是你最好的朋友——這個樣子。”

夏洛克哦了一聲。

這意味不明的哦讓桑伊不知道如何搭話了，他又揉了揉貓貓頭，這才站起來，“走吧偵探先生，別讓哈德森太太等太久了。”

“是你太磨蹭了。”夏洛克實事求是道，“養一只貓比養一個人還要精細。”

“因為就它一個家人啊。”桑伊眉眼彎彎，“更何況我把它帶回家了，就要對它負責。”

夏洛克問，“你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呢。

桑伊微不可察地停頓了片刻才說，“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夏洛克意識到自己似乎觸碰到了面前這個青年的傷心事，難怪孤身一人在貝克街也沒有說要回去這樣的話。

夏洛克遲疑了一下，桑伊已經轉移了話題。

錯過了最佳的道歉時間了。

“不過偵探先生居然會問我這些話倒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桑伊笑道，“偵探先生在我心裏不像是會聊閑話的人。”

夏洛克：“……”

聽見桑伊的話，夏洛克反思了一下自己什麽時候和桑伊聊閑話了。

“怎麽這麽慢？”哈德森太太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是去約了個會回來嗎？”

“約會？你們的關系什麽時候發展到這種地步了？”華生問。

夏洛克十分不紳士地翻了個白眼，“什麽約會，你們腦子裏就不能有點正常的東西嗎？”

桑伊微微笑了一下，這三個人感情可真好，像家人一樣。

“桑，來坐下。”哈德森太太招呼道，“今天是第一次我們四個人聚在一起，喝一點酒好了。”

第一次四個人聚在一起。

桑伊右手邊是夏洛克，左手邊是華生。

哈德森太太負責倒酒，“反正明天大家都是休息對嗎？喝酒能拉近關系，都住在這裏就得互相照顧一下。”

桑伊端起酒杯說，“我不是很擅長喝酒。”

“男人可不能說不行。”華生促狹道。

桑伊無奈地笑了一聲，他喃喃，“好吧，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他當然說不上一杯倒，但是他很少喝酒，特別是留學的時候，身邊基本沒有華人，他更不會一個人在外面喝酒。

偶爾為了找靈感可能會勉勉強強去喝一些，但是也僅此而已。

夏洛克把手機放到一邊，他說，“酒精會麻痹思想，我的建議也是少喝。”

哈德森太太翻了個白眼，“平時還會去酒吧喝酒的人現在說這些，惹人發笑。”

夏洛克：“……當然，小畫家看起來也是不會喝酒的人。”

桑伊抿了一口酒擡眸看向夏洛克。

小畫家？

這是夏洛克對他的稱呼嗎？

夏洛克神色自若，“華生是這樣叫你的。”

華生：“……”

“不過為什麽桑會留這樣的頭發？”哈德森太太問道，“我對華人的印象都是保守的。”

“啊這個……”桑伊摸了摸腦袋，“是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所以去染了這個顏色，的确有些奇怪，但是習慣了也就還好。”

“很漂亮嘛，也很适合你。”哈德森太太笑眯眯道，“老實說，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漂亮的東方人。”

外國人誇人總是這樣直接。

桑伊又露出一個笑容出來順手伸手握住酒杯，旁邊的夏洛克伸手握了個空，他眼睜睜地看着桑伊握住他的酒杯，看起來格外柔軟的唇印在了酒杯上。

似乎連唇紋的紋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夏洛克低咳一聲，“你拿錯酒杯了。”

桑伊一愣，他低頭看去，兩只酒杯相隔極近，所以他拿錯了。

“抱歉。”桑伊有些赧然，他把杯子放下，臉上染上一層薄紅。

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真漂亮。”哈德森太太又感嘆了一句問，“那麽桑有女朋友了嗎？”

“女朋友？”桑伊搖頭，“我不考慮找女朋友的。”

“那……男朋友？”哈德森太太問。

桑伊看了一眼默默地換酒杯的夏洛克，聽見這句話回答道，“暫時也沒有考慮。”

正好對上桑伊視線的夏洛克：“？”

沒有考慮就沒有考慮，看着他是什麽意思？

而且還用這樣奇怪的眼神。

找男朋友……還看他？

應該不至于。

夏洛克遲疑了一下想，他不應該多想。

桑伊沒多想，他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多看了一眼夏洛克換酒杯，對方已經腦補出了奇怪的事情了。

不過就算知道桑伊也不在意，反正他也覺得自己有時候也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這一頓飯吃下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夏洛克站在桑伊旁邊問，“你對那個人有什麽印象了嗎？”

桑伊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但是沒關系，他總會出現的。”

夏洛克看了一眼桑伊，他說，“你可以考慮雇傭一個保镖。”

“保镖？”桑伊啞然失笑，“偵探先生，我可不是能雇傭得起保镖的人，更何況，只是一個奇怪的追求者而已，因此去雇傭保镖什麽的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夏洛克聳了聳肩，“我也只是提議一下而已，采不采納那是你的決定。”

桑伊說，“謝謝。”

夏洛克奇怪地看了一眼桑伊，不知道他在謝什麽。

桑伊微微地笑了一聲，也許是晚上喝的酒精作用，他說，“偵探先生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

夏洛克第一次被人評價溫柔，他目光古怪地看着桑伊，腦子裏又冒出那個念頭來。

這個東方青年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要不然，怎麽會有人覺得他很溫柔。

哈德森太太在廚房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對華生說，“我總覺得他們的氣氛怪怪的。”

華生沒看出來，不過他說，“夏洛克對桑似乎是要多兩分耐心，他說過是為了破案。”

哈德森太太：“你信嗎？”

“我信啊。”華生回答，“畢竟桑的事情除了夏洛克可能也沒有人能幫助他了。”

哈德森太太：“……”

一個屋檐下，三個天真的小夥子。

……

夏季多雨。

桑伊悶在屋裏畫了兩天之後再出來又是雨天。

他打開門的時候有一種自己是被吸血鬼吸血後留下來的軀殼，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他頭腦不甚清醒地晃了晃腦袋然後往前兩步，桑伊敲響了夏洛克的門。

夏洛克打開門，上下打量了一番桑伊，“你這是去服勞役了？”

居然在開玩笑。

桑伊擡起手，把手中的畫卷遞給夏洛克，“這是……感謝的禮物。”

“已經支付酬勞了，禮物就不必了。”夏洛克說着卻伸出手把畫卷收了去，“畫的什麽？”

“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桑伊說，“就是畫的肖像。”

夏洛克展開，又開了個玩笑，“你的畫能賣多少？”

“偵探先生如果需要的話，我那裏有別的可以給你……畫當然不是很值錢，要不然我也不會只是能溫飽的程度。”桑伊揉了揉眉心，“好了偵探先生，我兩天沒睡覺了，現在得回去好好睡一覺。”

“兩天沒睡覺，就為了畫這個？”夏洛克的視線移到畫卷上來，用這樣的角度來看自己對于夏洛克也是很新奇的事情。

似乎是飽含着情感畫出來的一樣。

當然，夏洛克無法分辨是不是傾注了感情。

桑伊打了個哈欠，然後伸了個懶腰，“怎麽說，這個其實只是順帶的，最主要的不是畫這個啦。”

夏洛克：“……”順帶的。

“但是我真的很困了。”桑伊眼角都滲出淚來，“偵探先生，我先去睡覺了。”

“吃過東西了嗎？”夏洛克多嘴問了一句。

桑伊搖頭，雖然也餓了，但是相比起來，他更困。

夏洛克說，“很遺憾，我也沒有吃的。”

桑伊沉默了片刻，忽地笑出來，“偵探先生，您很有趣。”

夏洛克：“……”

明明每一句都像是在誇獎，但是他總覺得自己聽不出半分誇獎的意味來。

“那麽偵探先生有事嗎？”桑伊問。

夏洛克說沒有。

桑伊又問，“華生醫生下午會回來吃飯嗎？”

夏洛克說，“不。”

“哈德森太太要做飯嗎？”

“不知道。”

“那麽，偵探先生不着急的話，我睡一會兒請你吃飯吧。”桑伊唇角一彎，“不知道偵探先生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

有人請吃飯沒有什麽不願意的。

夏洛克沒有矜持，他說，“還早，你睡。”

桑伊關上門，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子上的頭骨上，老實說，他總覺得這種東西更合适出現在對面的屋子裏。

雖然他也沒有去過對面的屋子。

【是不是覺得他其實很可愛？】

其實也沒有很可愛，但是和這些東西比起來的話……

桑伊忽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語，“某些時候，的确很可愛。”

被說很可愛的偵探先生拉開了衣櫃。

他想，既然要出門吃飯的話，還是得換身衣服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