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貝克街的租客（5）

貝克街的租客（5）

被鬧鐘吵醒的時候，桑伊腦子都是懵的。

他一把按住鬧鐘，然後慢吞吞地爬起來。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下來，但是這點雨完全不重要。

桑伊抱着貓咪揉了揉，又和貓咪碰了碰腦袋才說，“要出門了。”

年年喵嗚一聲，似乎是在疑惑。

桑伊小聲說，“被幫助了所以要好好感謝才行，就像我幫助你，你會好好陪我一樣懂了嗎？”

年年只是一只小貓咪，哪裏懂桑伊的話。

它不解的歪了歪腦袋，然後舔了舔桑伊的手指。

桑伊蜷縮了一下手指，有些癢。

他點了點貓咪的鼻尖然後從被窩裏鑽出來。

睡了一覺總算不至于看起來像吸血鬼了，桑伊胡亂地抓了幾下頭發這才打開門。

對面的門也剛好打開。

偵探先生神色自若，“你睡醒了？”

桑伊上下看了夏洛克一眼笑道，“偵探先生很帥嘛，好像換了大衣。”

夏洛克：“……”

他有心說點話表示自己并不是因為要和桑伊出門才換衣服的，只是這樣更能表示對人尊重。

但是這樣解釋好像更奇怪，更何況，夏洛克做事哪裏需要向人解釋什麽呢？

他保持了沉默。

桑伊取了傘說，“那我們出去吧。”

夏洛克繃住臉跟在桑伊身後下樓。

“偵探先生，你沒拿傘嗎？”桑伊問。

夏洛克一頓，“忘了。”

“沒關系。”桑伊說，“這把傘足夠大，兩個人撐也可以。”

夏洛克默不作聲地把傘柄握住，他說，“我高一點。”

桑伊：“……”

桑伊問，“偵探先生平時在家裏喜歡做什麽？”

這是在打探他的喜好嗎？夏洛克想。

“因為似乎很少見偵探先生出門。”桑伊稍微解釋了一句，“所以稍微有些好奇。”

“等案子。”夏洛克的腔調帶着幾分微妙的不屑，“要知道，你找上的那些警察只會做表面功夫，所以一旦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也不得不來求助我。”

“警察應該也不是很喜歡偵探先生吧。”

“那種事與我無關，我也并不在意。”夏洛克說，“我不需要別人喜歡我。”

“偵探先生的家人呢？”

“有一個很讨厭的家夥，雖然是我的哥哥。”

“偵探先生和哥哥關系很好。”

夏洛克哼了一聲。

桑伊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夏洛克有時候會有些任性得可愛。

當然，這種話肯定是不可以說出來的。

他輕緩地眨了眨眼，然後推開餐廳的門，“因為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但是附近似乎也只有這家餐廳了，所以選擇了這裏。”

餐廳裏有悠揚的小提琴聲和低緩的歌聲，用餐的人也很安靜，顯得格外靜谧。

桑伊和夏洛克坐下後，對面的偵探忽然說，“那個人和你一樣是畫畫的。”

桑伊轉頭看去，旁邊桌的女人金發碧眼，坐在那裏勾選菜單。

桑伊奇怪問，“怎麽看出來的？”

“她拿筆的手和你畫畫的姿勢一模一樣，小拇指翹了起來，更重要的是，她指甲蓋上沾有顏料。”

桑伊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筆準備勾菜品的手，無奈地笑了笑，“在偵探先生這裏，似乎沒有人擁有秘密。”

“不。”夏洛克的視線落到桑伊身上，“老實說，我對你很好奇，因為你很矛盾。”

桑伊做出傾聽的模樣，“您說說看。”

“我無法判斷你留在貝克街的原因，見到所有人的第一眼我都能分析出他們的目的，但是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夏洛克說，“我的腦子告訴我，你留在這裏是有目的的，并不是單單為了在貝克街生活下去，你不像我遇到的其他華人。”

“你給人的信息太少了，就算是我們已經相處過的情況下，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對你也依舊一無所知。你情緒也很淡，除了求助我時的恐懼，我無法分析出你其他的情緒，我覺得你應該害怕孤獨否則你也不會收養那只黑貓，事實上我現在并不确定你是不是會孤獨，以至于我對你這個人也難以分析。”

桑伊說，“這樣也挺好的，因為我也不太喜歡被人看得太透了，會很沒有安全感。”

“對，你好像用一個巨大的繭把自己藏起來，密不透風的。”夏洛克說，“我忍不住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麽。”

他想他的收回之前所說的對桑伊絕不會好奇的話，他得承認對這個人就是充滿了好奇，因為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無法分析的人。

桑伊定定地看着夏洛克，忽然展顏一笑，“您可以試着分析一下，我現在在想什麽。”

夏洛克的視線留在桑伊的臉上，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說，“你眼裏帶着好奇。”

桑伊眨了眨眼，“偵探先生，要去聽話劇嗎？”

桑伊的話題太過跳躍，夏洛克也愣了一下，“話劇？”

“您應該喜歡看話劇不是嗎？可以觀察演員們的微表情什麽的，我想對于您來說應該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似乎在試圖分析我的心理。”夏洛克說道。

桑伊含笑搖頭，“不，我和偵探先生不一樣，偵探先生幫助了我，我很願意了解偵探先生的喜好。”

“那個人還沒找到是嗎？”夏洛克忽然問道。

桑伊說，“是的，但是沒關系，他總會出來的。因為知道他不會做出壞事後，我倒不是很在意他什麽時候出現了。”

“你這樣可不太好。”夏洛克說，“畢竟是藏在暗處的老鼠，不找出來的話還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服務員很快上了餐。

她遞給桑伊一張名片說，“先生，那邊的一位先生給您的。”

桑伊擡眸看去，戴着紳士帽的男人彬彬有禮地沖他颔首。

桑伊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他沒有看名片，把名片放在了一邊。

夏洛克看在眼裏說道，“那個人是政客。”

桑伊對那個人是什麽人并不在意，他嗯了一聲。

“你對同性戀怎麽看？”夏洛克又問，“那個人看起來像是垂涎你的美貌。”

桑伊沒料到夏洛克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垂涎美貌什麽的……他一直覺得西方人和東方人的審美有所差異，他也不覺得自己在西方人眼裏是好看的。

更重要的是，這種話題與夏洛克根本不像是有關系的樣子。

他說，“我對同性戀沒有什麽看法，很正常的不是嗎？”

夏洛克問，“你是同性戀嗎？”

桑伊一頓，“我嗎？”

“你對同性的感情并不排斥，上次吃飯的時候，哈德森太太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你也沒有表現出驚訝，就算你不是同性戀至少也能接受同性。”

桑伊端起手邊的杯子說不出是掩飾還是口幹地喝了一口水，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和夏洛克在這裏讨論這個問題。

夏洛克似乎也意識到桑伊不太想說這些，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在解釋嗎？夏洛克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為這種事情解釋的人，也許是他感覺錯了。

桑伊睫毛撲閃着，彎彎眼笑起來，“我知道。”

“這裏的牛排口感很一般。”夏洛克生硬的轉移話題。

“沒有哈德森太太做的好吃對嗎？”桑伊說。

夏洛克說是。

桑伊又笑了一聲，他對國外的飯菜确實不熱衷，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也想試試自己做飯，但是那樣說不定會把廚房給炸了。

像夏洛克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偵探想必也是不會做飯的。

那邊坐着的男人拿上手杖走到了桑伊和夏洛克身邊，他對着桑伊的語氣溫和有禮，“先生，我觀察了您許久，您應該是單身。”

桑伊看了一眼對面的夏洛克，對方神色淡然地吃着沙拉，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和桑伊搭讪的男人。

桑伊微笑道，“是。”

“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邀請您約會呢？”男人笑道，“我也是單身，合理的追求您應該是可以的對嗎？”

“他可能不會答應你。”夏洛克咽下口中的食物慢條斯理道，“你腳步虛浮，眼底青黑，晚上肯定和不止一個人做過那種事情，如果僅僅是獵豔的話，不合适。”

男人：“……”

男人皺眉看向夏洛克，“你是誰？”

“只是他的鄰居而已。”夏洛克說道，“但是我向來實話實說，你們的情愛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和鄰居在一起，如果他被騙了的話，回去說不定會被哈德森太太念叨。”

桑伊眨了眨眼。

男人不再和夏洛克說話，他依舊看着桑伊，笑道，“您不要急着拒絕我，孤身一人在外也是需要安慰的不是嗎？”

桑伊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他說，“不用呢，我完全不需要。”

男人嘆了口氣，把桌上的名片按了按，“總之我認為您是有需要的。”

“你在對他進行騷擾嗎？”夏洛克說話很不客氣，“我不認為一個紳士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為難一個異國他鄉的華人。”

“你真是——”接二連三被夏洛克打斷話，男人臉上的笑容快要無法堅持，他冷冷地看向夏洛克，“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啊？那倒是沒有。”夏洛克淡定極了，“我只是不忍心鄰居被騙而已，在這個時候。”

夏洛克熱心過頭了。

桑伊想着，笑了一下，“先生，真的不必，我并不會在倫敦待太久，所以我想我們應該也沒有繼續認識的必要。”

徹底地被拒絕了。

男人不再堅持，拿着手杖離開了。

夏洛克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他打量着桑伊，“你不會在倫敦待太久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這個意思啊。”桑伊說，“我不會一直留在倫敦的，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和意義。”

夏洛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看着桑伊好一會兒忽然問，“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桑伊心頭莫名一跳，“什麽？”

“要離開倫敦，要留在貝克街，或者其他什麽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嗎？”夏洛克問，“老實說，我不覺得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分明趨向于安靜平穩的生活，而不是四處漂泊和流浪，更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身後推着你走一樣。”

桑伊唇角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只是稍微和夏洛克多待了一會兒而已，對方已經察覺到了這麽多嗎？

“果然是這樣嗎？”夏洛克淡淡地看着桑伊，“那麽到底是什麽在推着你往前走呢？留在貝克街這裏，也是因為那個吧？貝克街的華人并不多，并不适合華人在這裏租房，如果不是因為必須要留在這裏的話……”

“偵探先生。”桑伊輕笑一聲打斷了夏洛克的話，“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一個凡人，一個很平凡的人，我只想好好地生活着。”

“所以只要能讓我活着的話，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夏洛克不懂，他的确從沒有想過這些事情，他滿腦子只有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桑伊的話透露出對于桑伊來說，自己的事并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才說，夏洛克并不是一個很好的生活者，他的想法和你這樣的凡人也不同。】

桑伊平靜地想，那也沒關系，他和夏洛克本來就是兩條不相交的線。

只是在貝克街的時候，稍微地靠近對方以獲取系統需要的能量而已。

“如果留在倫敦的話。”夏洛克問了一個充滿煙火氣的問題，“你應該會考慮找一個對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