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貝克街的租客(9)
貝克街的租客(9)
桑伊:“……”
怎麽夏洛克生了病後這麽不講理呢?
他耐心十足地和偵探先生說,“你生病了,發燒了,額頭很燙,我讓華生醫生來給你看看好嗎?”
“華生已經睡着了。”夏洛克條理清楚,“打擾他并不是什麽很有必要的事情,甚至我并不認為他出現就能讓我立刻退燒。”
這不是很清楚自己發燒了嗎?所以這個人在別扭什麽呢?難道是覺得自己生病了很丢人嗎?
桑伊嘆了口氣,“那您去躺好,我幫您物理降降溫吧。”
“不需要。”夏洛克說。
“那麽偵探先生今天去做什麽了?為什麽會發燒呢?”桑伊沒有和夏洛克強來,他打了水問道。
“啊?接到了委托去了醫院,有一具屍體在醫院消失了。”夏洛克說到這裏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事實上那具屍體就是被家人轉移,為了訛詐醫院的錢而已。”
“這樣嗎?”桑伊點了點頭,“所以你在醫院……感冒了?”
夏洛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回來的時候風很大,我在街頭吹了半個小時的風冷靜。”
“現在你可沒有冷靜。”桑伊沒忍住,“你發燒了。”
夏洛克卻笑了一下,這還是桑伊第一次看見他笑,還別說,挺英俊的。
“哦,我确認我很冷靜,你覺得我完全不冷靜對嗎?你覺得我很任性對嗎?”夏洛克說。
桑伊沒搞懂夏洛克怎麽突然好像有些不高興,他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才說,“抱歉我沒有說您任性的意思,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道歉……”
“我沒有需要。”夏洛克說道,“說起來,你還記得上次畫展嗎?”
“記得。”桑伊把冰毛巾敷上夏洛克的額頭,“畫展怎麽了?”
“我和華生碰到了一個你的愛慕者。”夏洛克回憶了一下,“剛才我才想起來,當時他抱了一幅畫,形狀大小和出現在你屋子裏的那一幅一模一樣。”
桑伊微微一愣。
“我很确定他當時并沒有那種敢偷偷進入你屋子的膽子,所以他後面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人——很有可能就是送那些髒東西進你屋子的人。”夏洛克把自己想象成那個愛慕者,“他膽小怕事,又必須要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畫送給你,以贊美你的美貌和表達他的愛意。”
“那麽他只能偷偷潛入。”
“但是他沒有鑰匙。”桑伊說。
“對。”夏洛克的視線落在緊閉的窗上,“我觀察過了,甚至不需要身手多麽矯健,他就能從二樓的窗戶進入你的房間,然後再來到這裏。”
“老實說很危險,你很危險,在他的愛意無處釋放的時候,你就會被他鎖定,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也許你也猜得到吧?”
夏洛克明明發着燒,但是語調極為平靜,思緒也格外清晰。
桑伊伸手拽了拽夏洛克,努力地把人高馬大的偵探先生拖到了床上,這才松了口氣。
“你不害怕嗎?”夏洛克問。
“挺害怕的。”桑伊回答。
夏洛克想,哪裏害怕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這讓他本就發熱的腦子更熱了,“你到底在想什麽?”
“偵探先生不知道嗎?”桑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我以為,你應該能知道的。”
夏洛克微微閉了閉眼又睜開,他看見桑伊的背影。
穿着睡袍,微卷的發還有些濕潤,在翻找着什麽東西。
夏洛克許久才問,“那個東西……是什麽?”
“推着你走的那個東西,是你很在意的人嗎?還是威脅你的人?”
【啊,被發現了!絕對不能承認!】
也許只是一個妄想而已。
桑伊轉過頭對上夏洛克的眼神,他的唇角微微彎了彎,“偵探先生您這樣聰明,不妨再猜一猜好了。”
“你并沒有被威脅的狀态。”夏洛克說。
桑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
夏洛克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熱了,他平時的聰明在桑伊的笑容下變得有些遲鈍,他問,“桑伊,在來到貝克街之前,你在哪裏?”
“偵探先生這麽聰明,不如再猜一猜好了。”桑伊還是這句話。
“那麽你要去哪裏?”夏洛克說着停頓了一下,“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未來會去哪裏,但是,你是可以留在貝克街的對嗎?”
“這跟偵探先生似乎沒有什麽關系。”桑伊把毛巾又浸濕了,他的聲音很溫柔,話卻很冷酷無情,“偵探先生不需要問這麽多,反正也只是鄰居不是嗎?”
是的。
桑伊說得對。
但是偵探先生很不舒服。
至于為什麽不舒服他現在還不知道,他把這歸結于桑伊明明現在還處于危險的狀态,但是卻非要和他劃清界限而感到不可思議。
偵探先生神色冷峻地看着天花板,這有些不妙,他想。
桑伊問,“真的不需要去叫華生醫生嗎?”
夏洛克現在聽見華生醫生就覺得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他說,“不要。”
桑伊對于夏洛克的任性表示不理解。
他說,“那您躺一會兒,我出去看看街上的藥店有沒有開門可以嗎?”
夏洛克說,“不要。”
桑伊:“……”
他不贊同地看着夏洛克,“偵探先生,您這樣是對自己身體的不負責任您知道嗎?”
“對你來說,晚上出門很危險。”
所以……其實是擔心他的安全嗎?
桑伊軟了軟語調說,“但是您在發燒,那我去問問哈德森太太好嗎?她現在應該還沒有睡覺。”
夏洛克翻了個身背對着桑伊,“不要。”
桑伊:“……”
為什麽夏洛克跟個鬧別扭的小朋友一樣?
桑伊嘆氣,“那好吧,我不管你了。”
生氣了嗎?夏洛克耳朵一動,因為桑伊說“不管你了”,這個語氣是生氣了嗎?
是不是因為他太過分了?
過分的明明是小畫家才對。
房門咔嚓一聲關上了,夏洛克一下子坐起來。
毛巾從額頭上掉落下來,夏洛克渾然不覺,他盯着那扇門心頭有點後悔。
夏洛克很少有後悔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遇上這個小畫家後,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容易後悔。
夏洛克難得地開始反思自己,他很少去關注其他人的情緒,高傲如他當然也不會在意其他人怎麽想怎麽看,但是他現在在想,桑伊生氣了。
桑伊生氣了應該怎麽辦呢?
他下了床,扶着牆出了房間。
外面的屋子裏空無一人,只有頭頂那盞昏黃的燈亮着。
桑伊不在屋子裏,這樣生氣嗎?因此都出門了。
也許會在樓梯間生悶氣?
也許去對面找華生了?
夏洛克頭暈腦脹地想着,然後拉開門。
桑伊就在門口。
對方手中拿着藥,微微皺眉看着他,“生病了不好好躺着,出來做什麽?”
夏洛克的目光從桑伊的手上移到那張臉上,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心髒這麽不規則地跳動着,他張了張嘴,“你……不是生氣了嗎?”
“對啊,我确實有點生氣。”桑伊說,“因為偵探先生明明生病了還跟我任性,我真的不想管偵探先生,幹脆讓他病着好了。”
夏洛克閉着嘴,莫名地不敢說話。
“但是誰讓我心軟呢?”桑伊倒了水說,“看着偵探先生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樣還是擔心偵探先生死在我的屋裏了。”
夏洛克的聲音都下意識地輕了起來,他說,“是……抱歉。”
“說抱歉有——嗯?”桑伊捏着藥片驚訝地看向夏洛克。
他是不是聽見夏洛克說抱歉了?
夏洛克,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偵探跟他說抱歉?
說目中無人不太準确,夏洛克只是不特別去關注其他人的想法而已……但是現在,他在說,抱歉。
桑伊愣愣地看了一陣夏洛克,對方因為發燒而聲音有些低沉,“桑伊?”
“不,沒什麽……”桑伊忙說,“您吃藥。”
“我好像沒什麽力氣。”夏洛克靠在沙發上,竟看起來有些可憐的模樣,“不想動。”
大概是因為夏洛克幫助過自己,又因為自己需要留在夏洛克身邊獲取能量,再或者桑伊确實把夏洛克當做朋友,覺得身邊沒有別的人了。
桑伊沒有過多的遲疑,他說,“那你張嘴,我喂你吃吧。”
喂……喂吃藥嗎?這樣好像他沒有手一樣。
但是夏洛克有些恍恍惚惚地張嘴。
青年的手指溫熱,觸碰到他的嘴唇時,帶着那股夏洛克之前聞到過的淺淡香味。
格外好聞并且很好吃的樣子,夏洛克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咬完夏洛克更呆滞了。
平時精明且頭腦冷靜的大偵探在此刻卻仿佛一個遲鈍的孩童,還舔了舔嘴皮。
桑伊手一抖,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卻在看見夏洛克恍惚的表情時什麽都沒說。
跟一個神情恍惚的病人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只是看起來很嚴重啊……桑伊想,要不然夏洛克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說不定他好了之後清醒過來想到這件事都恨不得自殺。
這樣一想,桑伊給夏洛克灌了水後恢複了鎮定。
“偵探先生。”桑伊說,“還能動嗎?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
夏洛克一動不動,他想,他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根本動不了。
“偵探先生?”
“抱歉。”
說過第一次抱歉後,第二次抱歉便格外地流暢。
夏洛克聲音微啞,“抱歉,桑伊,我好像真的……”
他的話到此結束,桑伊自動給他補全。
真的很難受,但是卻又不想在鄰居面前示弱嗎?
桑伊沉吟了片刻才說,“我知道了,我扶你回我的房間吧。”
夏洛克的手搭在桑伊的肩上,他低垂着眼,高挺的鼻梁幾乎要戳到桑伊的側臉。
夏洛克在想。
……我到底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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