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只北極熊

十只北極熊

為了給小樹懶一個交代，林煥特意找了那位老師的兒子，他們以前其實也有過交集。以前高中生的媽媽在學校值班的時候會把孩子帶過來，林煥還輔導過這個高中生的作業。林煥性子溫和，講解作業也不像高中生媽媽一樣會煩躁嫌棄高中生笨，他們相處的挺融洽的，還交換了終端號，不過後來随着高中生的學習越來越緊張，也沒什麽時間再聯系了。這次林煥突然找他，高中生有些詫異。

高中生和他母親一樣，是一只猞猁，可能是由于單親家庭、他母親又暴躁控制欲強的緣故，少年猞猁顯得有些怯懦局促。林煥溫和地對他笑了笑，給他點了他最喜歡吃的甜點。

少年猞猁吃了一口甜品，又想到林煥以前耐心溫柔地教他作業的日子，心中稍稍放松了點，但臉上還是有揮之不去的憂郁——看來和他母親說的一樣，親眼見證同學在眼前跳樓自殺，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林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少年猞猁猶豫了會兒，還是出聲問道。

林煥想了想，決定還是開門見山，他說：“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你那個跳樓自殺的同學的情況。”他想到了小樹懶，又補充道：“他弟弟覺得是有人欺負他才會導致他跳樓自殺的。”

少年猞猁聞言，好像又想起了那天的場景。

那天他宿舍午睡，剛躺下沒一會，外面就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他被吵醒了，然後看到舍友出去好像要湊什麽熱鬧，他也出去了。沒想到就這一會，他目睹了一個身影飛快地從他眼中墜落，然後是撲通一聲，周圍陣陣尖叫聲乍然響起，他有些懵逼，跟着旁邊同學一樣朝樓下探頭望去，正好看到腦花飛濺、血肉模糊的場景。他們宿舍樓雖然只有六樓，但大型動物類型的學生很多，所以修的很高很大，跳下來基本活不了。

後來他才知道跳樓的是誰，同學屍體的慘狀午夜時分總在他眼前出現，悲傷還有愧疚時時刻刻萦繞在他心頭，後來不但學習學不進去，也嚴重影響了他的日常生活，他媽媽已經在準備幫他轉學，還有找心理醫生輔導了。

少年猞猁眼眶泛紅，他低着頭沒說話，林煥也沒急，只是貼心地将手帕遞給他。

少年猞猁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但胸腔仿佛梗着異物，壓抑難受，還是讓他有點喘不上氣。他接過手帕，對上林煥那雙平靜柔和的眼睛，他也慢慢平靜了下來，終于開口道：“我以前好像是聽阿侯說過他有一個玩得好的小弟弟，就是反應慢了一些......”

林煥聽這個少年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其實以前，我跟小侯關系很好，他雖然是個變異種，不受班上同學歡迎，但是性格友好熱情，他幫了我很多忙，但是......”他說到這好像又要哭出來了，猞猁吸了吸鼻子，又繼續道：“後來他不知道怎麽被人誣陷偷東西，我明明知道肯定不是他幹的，卻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幫他。”

他後悔道：“我當時應該站出來幫他說話的，說不定，他後來根本就不會跳樓了。”

林煥問道：“他真的只是因為被誣陷偷東西而跳樓的嗎？”

猞猁搖搖頭，“雖然學校還找了警察局的人介入，但最後還是沒有找到被偷的東西，後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被偷東西的同學也沒有再想要追查。但是，因為這件事情，阿侯開始被班裏人排擠，好像大家都認為他就是那個小偷，我還看到他放學的時候被班裏那群人堵在角落毆打......”

他說到這停住了，縮了縮脖子，似乎也在為自己的怯懦、對朋友被打自己沒有上前幫忙而是當作沒看見轉身逃跑而感到羞愧後悔。

林煥突然道：“你有你們班同學的集體照嗎？”

猞猁被他問的一愣，還是從終端裏調出兩張照片，傳到林煥終端上。照片一張獸态，一張人形态，現在基本學校拍集體照都要拍兩張。

林煥讓他指出班上欺負狐猴的同學，猞猁指了指後排幾個大型猛獸，道：“就是他們！”

他又指了一個看起來就非常有錢的同學，道：“他是那個被偷東西的人，其實他沒有說阿侯偷了他東西，是班上同學不知怎麽就傳播阿侯偷東西的傳言，然後又有警方介入，看事情越鬧越大，也沒查出結果，他就沒再追查。”說到這，他又有些憤怒，“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事肯定不是阿侯做的！”

林煥淡淡道：“但是你也沒想過站出來支持他呀。”

少年猞猁眼神黯淡，垂着頭道：“......對，其實我也和他們沒什麽區別。”

“......其實阿侯跳樓前就有些不對了，他原本成績很好的，在我們班能排前三，但是後來那段時間，他成績越來越差，人也越來越瘦，沒有再和我說過話，我也因為......愧疚，不敢找他。如果、如果我多關心他一點，是不是他就不會跳樓了？”

少年猞猁說了最後一段話，他眼睛通紅，布滿血絲，抱着頭蜷縮在沙發上，林煥看他情緒有點不對勁的樣子，怕他想不開，但想要好好安撫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摸摸他的頭，給他無聲的安慰，然後打電話給猞猁的媽媽。

他覺得，猞猁确實有錯，沒有站出來為朋友發聲，雖然不一定有用，但可能是壓倒那只狐猴情感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他站出來發聲了，也有可能一樣會被同學排擠，被欺負。

林煥無聲嘆了口氣，看着傳過來的照片，心想：雖然逝者已矣，但是間接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要得到懲罰。他有種直覺，那件盜竊的事情說不定這幾個欺負毆打狐猴的人賊喊捉賊、故意栽贓陷害給狐猴的，畢竟他是個變異種，被同學無聲排擠，算是最好的目标。還有那個被偷東西的同學，既然都找了警察的話，那麽一定希望把自己被偷的東西找回來吧，為什麽最後又放棄了呢？

林煥看着猞猁老師将兒子接走，猞猁老師摟着兒子，有些心疼，對林煥有些不滿道：“林老師，你到底跟我兒子說了什麽？”

林煥轉移話題：“猞猁老師，你要給小猁轉學校嗎？世紀高中是我的母校，我可以給校長寫推薦信。世紀高中的學習氛圍挺好的，小猁轉到那裏你覺得怎麽樣？”

聽到轉學的事情，猞猁老師也沒再追究剛剛的事了。她一聽到世紀高中四個字，眼睛一亮，那是他們的省重點高中，只有附屬小學初中一路直升上去的學生才能就讀，其他學生只能通過自主招生，然而招生名額少的可憐，一般學生很難搶到名額。

猞猁老師熱情地拉着林煥的手，跟剛剛生氣的樣子截然不同，親切道：“林老師，你真能讓我家小猁進這個學校啊？”

林煥如實道：“世紀高中現任校長和我爸爸有些往來，但我最多只能給校長寫封推薦信，最後能不能進去，還得看小猁。”

猞猁老師也很滿意了，她笑呵呵道：“那麻煩林老師了！”

林煥擺擺手，寫推薦信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世紀高中校長跟他養父是老朋友了，這個面子還是會給的，但至于小猞猁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另說了。但他确實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換一個新的環境，世紀高中雖然是省重點高中，但是氛圍卻輕松很多。

告別猞猁母子，林煥去面包店買了一些早上吃的面包，然後準備回家。

明天周六，林煥從口袋裏掏出上次北極熊先生給的音樂會門票，仔細查看了一下地址和時間，然後又塞回去。心裏思考着明天要穿什麽衣服，畢竟這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吧。

額，一起跳廣場舞的那次不算......

還有，他還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那幾個學生一頓，也算是給小樹懶一個交代吧。

晚飯時間，又是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林煥把狐貍踹去開門。狐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碗筷，慢悠悠地晃蕩過去，給外面只有那只會這樣敲門的蠢狗開門。

阿拉斯加身上的警服已經脫了，他撓了撓臉上的毛毛，道：“阿狐你怎麽這麽晚開門？”

狐貍白了他一眼，敷衍道：“剛沒聽見。”

阿拉斯加若有所思，“阿狐你怎麽跟我爺爺一樣耳朵不好使，看來我下次得再用力點敲門了。”

狐貍沒理他，重新坐到位置上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另一頭的林煥聽到這話，皺了皺眉，沒好氣道：“斯佳你已經拍壞我家兩扇門了！再拍壞，我安個鐵門，門上裝滿倒刺，看你怎麽拍！”

阿拉斯加被想象的場景弄得打了個冷顫，吐着舌頭，搖着尾巴，讨好地看着林煥，“阿煥，我知道你人這麽好，一定不會這麽做的對不對？不然的話，以後誰幫你解決剩菜剩飯，誰陪你一起去夜跑呢？”

林煥擺出冷酷的表情，“我會。”

阿拉斯加犬苦逼兮兮地汪了一聲，然後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去盛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