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節
第9章節
宮歇着吧,朕今晚要批覆折子,就不陪你了。”
“皇上……”她怔怔的又問,“皇上還沒告訴妾身,如何處置二楞呢?”
“朕沒說明白嗎?”他又笑了。
“能放了他嗎?”他笑容中的合意,在周夏潋的眼中,一向難以捉摸,她只能問個清楚明白
“這樣吧——”趙闕宇嘆了口氣道:“潋潋,看在他是你奶娘之子的分上,朕就留他個全屍。
“全屍?”她就算再笨,此刻也全然明白了,“皇上……要殺了二楞?”
“殺一儆百。”他淡淡道。
“可二楞他什麽都不知道,就連刺傷了皇上,他都以為只是個游戲門周夏潋忍不住辯駁,“皇上您是明君,難道不應該找出幕後指使之人?就這樣殺了二楞,等于替真兇殺人滅口了”
“潋潋”趙闕宇嘆一口氣,“朕該說你笨呢,還是該說,有時候你也挺有想法的……”
“那皇上到底如何裁決?”她只想知道這個!
“對不起,潋潋,朕不能夠答應你。”他側過頭去,第一次,仿佛不願再面對她。
周夏潋覺得此刻真像在作夢,這個把她寵上了天的男人,忽然如此冷淡,讓她霎時之間手足無措。
即使她不夠聰明,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多說,可是……
“皇上,二愣他……就像妾身的兄長。”她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倔勁,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從前妾身在家時,沒人願跟妾身玩耍,都嫌妾身愚笨,只有二愣……只有二楞一直陪着我,皇上殺了他,就像殺了我的親人……”邊說,她淚如泉湧,難以抑制的
淚漣漣。
或許這會惹來眼前男人的不快,是犯上的死罪,但此刻她也顧不得了,她腦中只有一條人命,一條她曾經視若兄長的無辜之人的性命。
“朕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趙闕宇臉上浮現一絲陰霆,“俪妃,不必再多言了。”
俪妃?方才,他還親昵地喚她“潋潋!,現在只因她多求了他一會兒,他便用這樣冷酷的稱呼壓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是視她如掌上珍寶的君王,給了她六宮都仰望的榮寵,甚至能為她攀摘星辰,為什麽這一點小小的懇求,他卻如此吝啬,不肯答應?分明,他輕撣小指,就能挽救一切……
難道,從前他對她的種種寵愛,都只是謊言嗎?
十六
“這茶葉像是不太新鮮了。”餘惠妃擱下杯子,燮眉道,“方才我從前院一路過來,這院子裏的花草也像有兩日沒打理了似的一妹妹怎麽忍得下去?”
周夏潋微微一笑,倒也沒太在意。
宮裏的流言實在傳得太快了,那日她與趙闕宇不歡而散的事,第二天,似乎大家都知道了,人人都對她變了臉色。
雖然她地位仍在,但宮人們都已把她當失寵的妃子在看待,衣食用度的分例還在,卻缺斤短兩,且都在暗地裏悄悄使壞,讓她有理也無處可申。
說起來,她對餘惠妃倒十分感激,在她與趙闕宇“冷戰”的日子,宮中諸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唯有餘惠妃開時還常來坐坐,并未遠離。
入宮之前,家裏人曾一再叮囑她,切勿與宮中任何妃嫔交好,無論對方态度再親切和藹,皆要留一個心眼,畢竟利益所驅、人心難測,可她卻十分渴望有一個如餘惠妃這般笑容明媚的姊妹。
“妹妹入宮已經多久了?”餘惠妃忽然問道。
“兩個月有餘了。”周夏潋一怔,不懂得她為何明知故問。
“三朝歸寧之後,妹妹可還曾見過皇上?”擡眸看她一眼。
霎時之間,她忽然有點明白了。
“以妹妹入宮即封為貴妃、還賜封號‘俪’的盛寵,卻兩個月未見皇上,這落差也實在太大了些,”餘惠妃緩緩道,“難怪連這茶葉都不太新鮮了。”
周夏潋沉默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妹妹,始可不比我。我與皇上自幼一塊兒長大,究其根抵,還有些血緣之親,就算皇上這些年不常去我那兒,這宮裏的勢利眼還不敢對我失了分寸。”
“我看皇上對姊姊極好,”她回道,“若能如姊姊這般生活,也不錯。”
“妹妹,你也太夭真了。”餘惠妃搖頭苦笑,“你進宮的時間最晚,不知欣嫔與瑩嫔她們,若沒有皇上的恩寵,是何等際遇,我可是親眼見過的,那一年,瑩嫔的腳扭了,風傳她再不能起舞,禦膳房送到她宮裏的都是隔夜馊食……”
周夏潋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後來,瑩嫔以一曲‘追風舞’複寵,欣嫔卻染了風寒倒嗓,那情況還不如瑩嫔當初呢……”
她聞言不由得心驚,低頭思忖。
“妹妹,你剛入宮,他們還猜不透皇上對你的心思,所以不敢對你太過放肆。聽姊姊一句勸,就算不為自身,也要為娘家考慮啊”
的确,她爹如今因刺客之事已經不知受了什麽牽連,了尚若她在宮裏再不得寵,爹爹在朝中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
“聽聞皇上此刻正在南隅處練習騎射,”餘惠妃提議道:“不如我們也去瞧瞧吧?”
這一次,周夏潋沒有再執拗,半推半就,答應跟看一起去。臨行前還特意換了身衣衫,略施粉黛。
才穿過花蔭,便聽到一陣陣笑聲,仔細一看,竟是欣嫔與瑩嫔陪着趙闕宇。兩人皆是一身俐落的騎裝,比起平時的宮裝多了一些飒爽。
趙闕宇眼角稍稍擡了擡,目光仿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而他卻掠過了她,只對餘惠妃投以微笑。
“兩位娘娘來得正好,可以做個見證,妾身正與瑩嫔妹妹打賭呢”欣嫔嬌笑道。
“皇上。”瑩嫔卻是撒嬌地說:“倘若這一局妾身贏了欣嫔姊姊,皇上可有獎賞?”
“秋日圍獵便要開始,”趙闕宇緩緩道,“你們哪個贏了,朕便帶她随行”
欣嫔與瑩嫔一聽頓時大喜,連忙謝恩。
“皇上偏心。”餘惠妃卻突然開口,“只許欣嫔與瑩嫔妹妹參與,将妾身和俪妃落在一旁。”
“兩位娘娘也參與好了。”瑩嫔出聲提議,“聽聞俪妃娘娘待字閨中時曾習過武?”
“不不不。”她連忙澄清,“那哪裏算得上習武,不過是擲擲石子罷了。”
“哦,如何擲呢?”趙闕宇倒仿佛有了一絲興趣,側眸問道。
“不過是用石子打樹上的雀兒罷了。”周夏潋低下頭回答。
“這個好玩!也适合女子,不似射箭那麽暴庚——”他笑語之間決定,“不如諸位愛妃就以擲石子論輸贏吧。”
欣嫔與瑩嫔皆是一怔,餘惠妃倒是開口說:“一切聽皇上定奪”
“來人——”趙闕宇揚聲道。
十七
沒一會兒,便有宮人捧着一大瓷甕上前,各色石子在裏邊琅琅作響,另有侍衛捉了些雀鳥來,在籠裏叽叽喳喳。
“妾身鬥膽,先行一試”瑩嫔輕笑開口。
她輕卷衣袖,揀了兩塊甕中石子,只聽侍衛一聲“放”,一只雀兒便沖出籠飛往空中,她手一擡,石子便擊中了那雀兒羽翼,然而它卻沒有馬上摔落,依舊掙紮着往更高處飛去,她不慌不忙的将手中另一塊石子一彈,這回正中雀兒要害,如流星墜地。
“好則趙闕宇喝彩,身旁一衆宮人即刻鼓起掌來為瑩嫔慶賀。
“妾身嘆服,”餘惠妃笑道,“不敢與瑩嫔妹妹相比,妾身自行棄權。”
“妾身亦不再獻醜了。”欣嫔也跟着表示。
“俪妃,你呢?敢與瑩嫔一較高下嗎?”趙闕宇看向她,臉上似有些譏諷的笑意。
周夏潋本來也打算作罷,偏偏他這神情語氣讓她心頭一堵。她從來不是争強好勝之人,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還真想一事。
她對瑩嫔欠了欠身,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緩步上前。
瓷甕中石子色彩斑瀾,她卻唯獨喜歡純白的,望了望倒還真有一塊,于是便挑了起來,握在掌中。
“放——”
她的視線內出現了一只雲雀,但因為陽光太過燦爛,她感到眼睛有些蒙胧,仿佛身處夢境一般。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擊中這只雀兒,只憑着直覺,将石子往空中一擲。
那雀兒幾乎在她揚手的一瞬間,便啪地掉在地上,有如神助。
四周諸人皆呆了,周夏潋自己也是怔怔的,不敢相信。
她走到雀兒身旁,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那雀兒已然斃命,擊中雀兒的石子亦落在一旁,沾染一片血漬,然而,然而……
分明記得她挑選的是一塊純白的石子,可眼前這塊卻帶看彩虹的頗色,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這不是她擊中的,可又會有誰幫她?
“沒想到俪妃身手了得”趙闕宇道,“瑩嫔,這一局,你是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