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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江助理走了之後，屋裏又陷入了先前那種暧昧湧動的氣氛。

他們兩個人坐着挨得很近，西褲挨着淺色的牛仔褲，看起來也很和諧。

“你不用跟我道謝，倒是我，應該跟你道歉。”樂欽把他睡得有些亂的衣服理好，稍微拉開了一點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屈楊看着原本挨在一起的雙腿，中間拉開了一段像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剛剛的相擁而眠就像是屈楊做的一場夢。

他移開眼，不再去看。

“今天的那個人，是樂壹的舅舅嗎？”

樂欽點頭：“樂壹的Omega爸爸，是C市的望族，喬家的小兒子。”

這是樂欽不太願意提起的往事，這段婚姻也是他完美了這麽多年的生命裏，出現的唯一一個敗筆。

樂家喬家是世交，兩家人像是玩笑一般地定下了娃娃親，樂家喬家門當戶對，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只是樂家在樂欽十八歲成年之際，樂銘和覃度因為一場意外離世，樂家的地位直轉而下，在樂欽想要尋求喬家幫助的時候，喬家對他閉門不見，這個玩笑似的婚約，就當真成了玩笑。

但任誰也沒有想到，樂欽能夠有力挽狂瀾的本事，不僅保住了樂家，還讓樂家更上了一層樓。

而喬家，因為當家人實在不是經商的料，已經把喬家造得只剩了一個空殼，這個時候喬家人想起了當年跟樂家的婚約。

“我的計劃就是在二十五歲的時候結婚，所以喬家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我沒有拒絕。”樂欽把手裏的水杯遞給屈楊，順勢在他身邊坐下，剛剛被拉開的距離重新合攏。

黑色和淺藍重新并在一起。

屈楊淺淺地抿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在手心取暖，眼睛卻還是看着樂欽。

“我那時候問喬如月，願不願意跟我結婚，他答應了。”

屈楊眼裏有疑問：“沒有感情基礎，也能結婚嗎？”

“我認為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的兩位父親，就是這樣。”

他說得理所當然，屈楊只能機械性地點頭。

“但是在婚禮辦完的當天，喬如月跟我坦白，說他有喜歡的人，他們已經做完了終身标記。”

屈楊有些震驚地看着樂欽，似乎是想看清，他頭頂上的頭發是不是綠色的：“他有喜歡的人？那樂壹？”

感受到他的目光，樂欽清了清嗓子，才說：“樂壹是我的孩子。”

屈楊：......

“他是一個活得特別糊塗的人。我問他為什麽不在結婚前告訴我，他說他不敢。因為喬家當時馬上就要破産，沒有我的幫助，喬家人會活不下去的。”

屈楊：“可，也不能用你的婚事來……來幫助喬家啊。”

樂欽笑了笑：“喬如月這個人，很天真，喬家父母又給他下了最後一道通牒，說他要是不跟我結婚，他喜歡的那個人，馬上就會命喪黃泉。”

屈楊一時槽多無口，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他信了？不是，這又不是電視劇，喬家人還能殺人怎麽的？”

樂欽說：“所以才說，他這個人真的很天真，一邊想要保住自己的家族，一邊又想要跟他喜歡的人天長地久。”

所以樂欽成了他的保護傘，喬如月可以享受樂欽給他帶來的一切地位和利益，又能做他跟喜歡的人之間的掩護。

屈楊有些憤憤不平，可下一秒，他發現自己沒有立場。

“我知道這件事之後，沒有碰他，後來就跟他分房睡了，一時間裏也都相安無事。”

他對這件事無感，甚至自己的omega身上帶着別人的标記他都覺得無所謂。他本想在婚後和喬如月培養感情，但既然喬如月有喜歡的人，不如放他自由。

“當我在喬家人的面前表現出有離婚的念頭的時候，喬家人有些慌，喬如月從來沒有告訴喬家人我已經知道了他的事，他只想保持現在這種平衡。”

屈楊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立刻問：“後來呢？”

“後來，喬家人趁着我易感期，又給喬如月用了誘導發熱劑，把我們鎖在了房間裏。”

“後來就有了樂壹？”

“知道他懷孕的時候我征求過他的意見，要或者不要，他說了算。”樂欽嘆了口氣，“他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他在孕期就開始抑郁，認為對不起他喜歡的那個人，也認為對不起我。生下樂壹三個月之後，他就因為産後抑郁自殺了。”

屈楊一時槽多無口：“這真是......”

樂欽和樂壹應該是這件事情當中最無辜的那兩個人了，一個并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情，就要肩負起做丈夫的責任，一個是不被期待着出生，從未感受過完整的家庭的溫暖。

他不由得對喬家，對懦弱無能，又自私自利的喬如月，多了一點埋怨。

樂欽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價喬如月，只是搖了搖頭：“喬如月這一輩子，活得太糊塗了。哪怕他能勇敢一點，都不至于會是這個結局。”

屈楊問：“他為什麽不告訴喬家人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他怕喬家人知道之後會為難他喜歡的那個人。至少，喬家人認為我不知道，我們就能保持這種平衡，喬家需要我的錢，我的勢。”

屈楊撓撓頭：“那你為什麽要忍着呢？”

樂欽回答：“可能是心軟吧，他也可憐。”

“喬家，還保留着那種很封建傳統的思想，認為omega生來就是該去聯姻的，為家族帶來利益。”

屈楊：“哈？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封建聯姻這回事？”

“喬如月有一個叔叔，是個omega，在很多年前就跟喬家斷絕了關系，這麽多年音訊全無，我聽我父親說，是因為喬如月的爺爺，要把他送給一個已婚的alpha。”

屈楊：……

樂欽：“所以他求我的時候，我答應他替他保持這個平衡。”

剛剛說完，江助理訂的餐也到了。

“吃飯吧，邊吃邊聊。”

屈楊吃瓜快吃飽了，但還是坐到餐桌旁邊。

“這些年來，我并沒有再婚的打算，跟喬家表面也算是過得去。”樂欽把筷子遞給他：“但喬家人總是擺着我岳家的架子，一旦我身邊出現Omega或者beta，他們就總會做很多小動作。”

“不好意思，連累到你了。”

屈楊聽了他的話，有些食之無味，他咬了咬筷子：“沒事，不是你的錯。”

“明天，去一趟醫院檢查一下吧。你這兩次發熱期的時間太密集了，今天又出這種事。”

屈楊點頭，草草地吃了兩口飯之後就再也吃不下了，他覺得心裏有些堵，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依舊是昨晚住的那間房，也依然是敞開房門的兩個人，只是屈楊的心有些亂。

*

醫院裏，醫生看着屈楊的信息素檢查報告，搖了搖頭，“你這一個月裏，有兩次發熱期了？”

屈楊點頭：“有什麽問題嗎？”

“你的抑制劑，是市面上流通的最高等級的抑制劑，它能高效，快速地幫助你度過發熱期。但是，每一種抑制劑，都是有副作用的，你的身體已經逐漸地産生了耐藥性，這就是說，你這次度過發熱期，需要一支，下次可能就是兩支，再以後可能就是五支十支，到最後，抑制劑就會失效了。”

醫生停頓了一下，又說：“你曾經還做過堕胎的手術吧。你沒有被标記就有了孩子，這對你的生殖腔和腺體，都有很大的傷害。再說術後，你也沒有把身體調養到最好的狀态，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可能一點點alpha壓制性的信息素，都可能讓你進入發熱期，這很危險。”

“另外，你的信息素指征還表明，你曾經跟一個跟你信息素完全不契合的alpha相處過很長時間，這對腺體也有傷害，以前體檢的時候，沒有人跟你說過嗎？”

屈楊怔住，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過什麽問題，最多也就是先前的發熱期越來越難熬，抑制劑的耐藥性他大概知道一點，所以他買的抑制劑都是最貴效用也最好的。

他有些無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所以我要怎麽辦？”

“找人标記，或者，切掉腺體變成beta。”醫生說：“但我們從來不建議切掉腺體這件事情。”

醫生有些不解：“你不是有alpha了嗎？這兩次标記，你的身體情況有在好轉。”醫生給他指了指報告單上的一條曲線，“這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看起來你們的契合度不會太低，不然，你們去做一個契合度測試，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對你有好處，可以讓腺體慢慢自愈，不過，這是一個很長期的過程了。”

“知道了。”

屈楊有些低沉地走出診室，看到樂欽之後艱難地揚起一個笑。

樂欽看見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忙問：“檢查結果不好嗎？有什麽問題嗎？”

屈楊看着他，原本想問出口的話被卡在喉嚨間，只說：“沒事，就是信息素壓制之後常見的副作用，修養一下就好了。”

樂欽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攬着他的肩，帶着他往前走。

“我去看看小吉和小唐，一會兒去你公司找法務，你先回公司吧。”在門診大樓外面，屈楊跟樂欽道別。

“好，注意身體，有事給我打電話。”

屈楊需要靜一靜，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審視一下自己，來思考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