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人魚·海底

人魚·海底

“你要走?”

江施泠直視着小魚驚愕傷心的眼睛,點頭:“嗯,後天一早。”

小魚頓時整個身體都拉聳了下去,焉頭聳腦道:“你要走了啊……”

江施泠輕柔道:“你想和我一起嗎?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魚看了看江施泠,慢慢委屈地鼓起臉。

“博士不會答應的。”她摩挲着自己手背上的羽毛,輕聲說,“我不适合外面的世界。”

江施泠道:“沒有适合與不适合的說法,而且有我在,我會照顧你。”

小魚神情動容,還未說話,樓下便響起了李博士和保姆交談的聲音。小魚從二樓回廊看下去,悶悶道:“博士來了。”

江施泠沒去看,只問小魚:“你願意和我走嗎?只要你答應,李博士那裏我有辦法。”

小魚擡起睫毛,漆黑純澈的眸子盯住江施泠的眼睛。

這雙眼睛幹淨又銳利,讓心懷不軌的江施泠無法平靜對視,她想移開視線,卻在同時聽到小魚的聲音。

她問:“我和你走,你會一直陪着我嗎?直到我死。”

江施泠瞳孔縮緊,抿緊了紅唇,沒能接話。

她把小魚接出去,并不是為了陪她度過生命最後的歲月,她只是想用小魚,在李博士那裏博得主動權。

她不會,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小魚。

短暫的沉默告知了小魚答案,她黯然地轉開臉:“我還是和博士回去吧……”

她越過江施泠,往樓下走去。

“這兩天,你可以一直住這裏。”江施泠對着她背影說,“我會陪你玩。”

小魚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江施泠,氣鼓鼓地,又帶着一點孩子氣的期盼:“明天一整天都陪我玩嗎?”

江施泠忍不住輕笑:“嗯,一整天。”

小魚抿着唇笑了一下,又馬上繃起臉:“那我去和博士說吧。”

她蹬蹬下樓。

江施泠扶着走廊扶手,往下看去。

李博士年紀不到六十,頭發卻已經花白,戴着一副方框眼睛,表情嚴肅,渾身死板的學術氣息。

小魚幾步跑到了李博士面前,兩人說了幾句什麽,李博士臉色難看的讓小魚跟他到外面去。

小魚仰頭朝着江施泠看了一眼,随後才可憐巴巴地跟在李博士後面,去門口的花園裏說話。

江施泠手指在扶欄上敲了敲,也下了樓。

兩人在花園裏說了好幾分鐘的話,最後小魚才走進來,和江施泠說她現在就要回去,明天一早再過來。

江施泠溫和道:“這麽着急嗎?不能留下來吃頓晚飯?”

小魚怏怏不樂地搖頭:“我得回去吃藥了。”

“吃什麽藥?”

小魚又看着手上的羽毛:“緩解退化症症狀的藥,博士說按時吃藥我才能多活幾天。”

江施泠頓了幾秒:“不能把藥拿過來吃嗎?”

小魚搖頭:“還要打針。”

江施泠沒了話說。

李博士負手站在門口處,陰沉地看着客廳裏說話的兩人。

江施泠瞧了一眼,對着小魚說:“你先坐會好嗎,我有話和李博士說。”

“好。”小魚點點頭,聽話在沙發上坐下,撥弄上面還未收拾的五子棋盤。

江施泠走出去,微笑道:“李博士,聊聊好嗎?”

李博士白眼對着江施泠,并不想接話。

江施泠笑意溫柔:“緩解退化症的藥,基地有更好的,雖然不能治愈,但至少可以延緩一個月以上。”

李博士斜眼看着她:“江總知道退化症末期的身體症狀嗎?”

說完不等江施泠回答,便自己說:“他們會整日整夜的骨頭劇痛,肌肉抽搐,特發性震顫,聽覺退化,重度耳鳴……等等無數的痛苦症狀,而這些都是他們作為變異人時,因為過度的骨骼磨損,肌肉使用,以及無數次受傷留下的後遺症。當他們退化得越是和普通人一致,那些潛藏在身體裏的後遺症就爆發得越是嚴重。”

李博士往前傾身,用力盯着江施泠的臉:“江總,這樣的情況下,你覺得他們會樂意多活那一兩個月嗎?”

“但您不回研究所,又怎麽找得到治愈退化症的辦法?”江施泠道。

李博士嘲諷道:“你真的認為我回研究所以後,就可以自由的治療退化症嗎?江總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回去後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研究怎麽快速穩定的給你們制造大批量的變異人。”

“我們這樣做,都是為了戰争勝利!您難道就不希望人類勝利嗎?您難道要就這麽輕易的放棄我們的國家和未來嗎?”

“我當然希望我們可以勝利,可那根本就不可能。”李博士道,“和那些入侵的外星人比起來,我們的科技發展太慢了。二十年前贏不了,二十年後,我們更沒有機會贏。江總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口舌了,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還有小魚……”

李博士疼愛惋惜地看向客廳裏撥弄着棋盤的小魚,輕聲說:“你要是還有點良知,就別真的帶她走。她做戰争機器太久了,适應不了外面的社會的。”

江施泠沉默了許久,問道:“可是您就甘心嗎?就這樣簡單的認輸。”

李博士忽然笑了一下:“不甘心又怎麽樣呢?這場戰争,不是我不甘心,也不是我想要勝利,就能勝利的。你看看你身邊那邊所謂的上級,他們又真的在為這場戰争拼命嗎?”

江施泠沉默。

李博士道:“人眼裏永遠都只有自己的利益,我現在也是。”

說完這句話,李博士帶走了小魚。

江施泠回到書房,在書桌後坐下。

她打開電腦,看着裏面那一堆待處理的文件,還有無數等待回複的消息,忽然有些厭倦。

她就處在上面的那個圈子裏,其中的腐爛和肮髒,她再清楚不過,但她從未動搖過戰争勝利的信念。

這場戰争,必須要勝利。

她為此努力了二十年,一路上舍棄了無數東西,放棄了無數原則……她必須要勝利,要不然,她過去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将會變得毫無意義。

江施泠起身倒了一大杯酒,加上冰塊,搖晃,喝下去。

冰冷的酒精讓她鎮定下來,她坐回書桌後,開始處理文件。

江施泠忙到深夜。

關掉電腦,她下樓吃了點東西,又取了一瓶新的威士忌,帶進卧室。

洗漱完後,江施泠躺在落地窗後的貴妃椅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空與寂寥的大海,不知不覺裏喝掉大半瓶酒。

酒精迫使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夢見了二十年前那場戰争。

那天,她,爸媽,還有四歲的妹妹計劃去市郊野餐,在路上,他們看到那如流星雨一般墜入地球的入侵者。

外星戰體撞擊地面時産生的沖擊波幾乎掀翻了他們的車。

沖擊勁風卷着一個塑料瓶,穿過打開的車窗,擊中了父親的額頭,父親在受驚裏失去了車子的方向控制,車頭歪曲,撞到防護欄。引擎蓋掀了起來,車子熄火停下。

後座另一邊的妹妹大哭起來,江施泠急忙安撫,間隙裏她往外看去。

前一刻還平靜幹淨的城鎮轉眼間被濃煙與灰塵覆蓋,燃燒的外星戰體墜落時産生的爆炸摧毀了附近的街道與建築,火光在煙塵裏燃燒。

街道上一片混亂,停着的車子爆出尖銳的警報鳴響。

而那些披着金屬外殼的,高達三米的外星戰體們就在火焰與煙塵裏站起,用它們巨大的金屬身體,摧毀城市,屠殺居民。

江施泠親眼看到一個逃命的男人被外星巨人抓起,撕成兩半,再随手扔在路邊。

“下車,跑!”父親大喊。

江施泠抱起妹妹,沖下車,母親接過妹妹,另一手緊緊抓着江施泠的手臂,倉皇跌撞地往前跑。

街道上到處都是逃竄的人,亂沖的車,空氣灼熱,裹着濃濃的煙塵,以及血的味道。

一個外星人忽然從拐角處出現,揮舞着巨大的手臂,一把将母親和妹妹掃在地上。

妹妹從母親懷裏滾了出去,趴在地上大聲哭泣,母親捂着小腹,吐出一口鮮血。

江施泠定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被父親拽了一把:“帶着你妹妹,快跑!跑啊!”

江施泠被推到妹妹前面。

“姐姐。”妹妹蒼白的臉上滿是淚水,撐着身體朝她趴來,“姐姐,我怕。”

江施泠猛然鎮定了下來,她抱起妹妹,拔腿狂奔。

身後突然響起沉沉的一聲響,像是巨人大力跺了一腳地面,趴在江施泠肩上的妹妹尖叫起來:“爸爸!”

江施泠沒有停下腳步,她麻木的繼續奔跑。

那聲沉悶的響聲變成一種尖銳的鋒鳴,在她腦中不斷的回響回響……她感覺靈魂從身體裏漂浮而出,周圍這地獄一般的場景只是虛幻的噩夢。

沒有流星,沒有外星人,沒有爆炸,也沒有屠殺。

江施泠越跑越快,渾噩裏,她踢到了什麽東西,重重摔倒。

妹妹又摔了出去,但這次她沒哭,她呆呆地看着江施泠身後,喃喃道:“爸爸,媽媽。”

江施泠忍着眼眶裏的淚水,抱起妹妹繼續跑。

街道上外星人越來越多,而人越來越少,被踩扁的車子橫停在馬路上,地面上到處是模糊的血肉,屍體。

妹妹緊緊貼在江施泠懷裏,緊拽着她衣服。

江施泠找到一個堅固的磚牆小樓,大門緊閉,但窗戶開着,沒有防盜窗。

她把妹妹放上窗臺,讓她坐好,自己随後翻上窗臺,跳進屋裏,站穩後再去抱妹妹下來。

妹妹小小的身體騎在窗臺上,看到江施泠過來,她主打展開手臂,等着江施泠抱。

江施泠探手過去,還沒碰到妹妹的手指,窗外忽然轟隆一響,外星巨人高大的身體堵住狹小的窗戶。江施泠看到這個外星人的手臂是一根圓柱狀的粗大尖刺。

她愣了半秒,就在着半秒以後,那根尖刺,貫穿了她妹妹的胸口。

溫熱的鮮血就濺在江施泠伸出去的手背上。

妹妹睜大了眼,小小的手臂仍舊向着江施泠伸着,她開合着噴吐鮮血的嘴巴,用絕望的口型的無聲喊着:“姐姐——”

江施泠從夢中驚醒。

她坐起身,一手撐着沙發,另一手用力捂住她滿是冷汗的臉,纖薄的脊椎下壓彎曲,好似在拼命的蜷縮。

這些年,她總是重複不斷的夢見二十年前那場戰争。

妹妹被刺穿胸膛的那一幕,在她腦海裏重現了一遍又一遍。

她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想,如果當時她帶着妹妹一直往前跑,不去翻那致命的窗戶,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江施泠拿起茶幾上剩下的半瓶酒,對着瓶口直接吞下幾口辛辣的液體,高度數的酒液灼燒着胃部,她情不自禁地縮着身體顫栗起來。

胃部的難受讓身體和意識迅速蘇醒,江施泠閉了閉眼睛,逐漸鎮定下來。

她開始想女娲城的事轉移注意力。

咔——寂靜裏忽而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

江施泠放松懈下來的神經立馬繃緊,她站起身,定了一秒,随即迅速走向床。

床頭有別墅安防系統的監控分屏,她指腹點擊屏幕,沒有反應。系統被切斷了。

卧室外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但江施泠知道,有人入侵進來了。

江施泠拉開床頭的抽屜,從裏面取出防身手/槍,再放輕腳步走到門口。

她靠在門邊,盯着緊閉的門,握緊槍。

四周死寂一片。

江施泠屏住呼吸,門外什麽動靜也沒有,平靜得叫人窒息。

江施泠喘了口氣,握着槍的手擡高幾寸,而就在這個時候,陽臺的落地窗門忽然被人拉開,刷拉的聲音吓得江施泠舉槍便要射擊。

出現在窗門的身影高挑纖細,很是熟悉,是小魚。

江施泠急忙松開搭在扳機上的手指,驚魂未定地喘息道:“小魚?你怎麽來了?”

小魚紮了個馬尾,還是一身黑色的潛水服,不同的是腰上戴着武裝帶,江施泠看到了斜插的匕首輪廓。

她幾步走過來,面龐在朦胧的燈光下逐漸清晰,她神情嚴肅而緊張,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懵懂天真。

“噓。”她豎起手指,對着江施泠低低發出聲音,随即拉住江施泠的手腕,帶着她往浴室走,“你躲在這裏,別出聲,我去處理。”

小魚要關上浴室門,江施泠不安拉住小魚,她潛意識裏很不放心失憶,并且患有退化症的小魚去應付外面那全然未知的危險情況。

“沒事的。”小魚輕輕握了一下江施泠溫軟的手腕,露出一個幹淨稚氣的笑容,“只要幾分鐘,我就能處理好。”

她說完,放開江施泠的手,關上浴室門。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