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人魚·海底

人魚·海底

“指向性的，定向的基因突變，聽起來好像是很難，但實際上也就那麽回事。”三姐道，“我猜你心裏一定震驚又疑惑。震驚我們所掌握的東西，疑惑我們到底什麽目的。”

她笑眯眯地盯着江施泠的眼睛：“你要是加入我們的話，我就告訴你哦。”

江施泠道：“代價呢？還有，你能代表整個反戰派嗎？”

“代價你不是已經付了嗎？”三姐笑道，“多虧了你，我們才能那麽容易的進入一號地下城，拿到我們想要的東西。至于我在反戰派裏的地位……雖然我排行三，但我地位的确不如小五，有她在，只要你願意，就一定可以加入我們。”

江施泠瞧了一眼緊皺眉頭的小魚，一笑：“是嗎。”

“當然是，不信你問小五，老大最信任的就是小五，不然也不會派她來接觸……”三姐的話到這裏格外意味深長地止住，随後再說，“我一會讓人給你們補些日用品過來，還有缺的随時來找我，我就住在走廊另一頭那間房裏。”

她離開房間，關門時還格外禮貌的對着江施泠笑了笑。

江施泠回了她一個假笑。

三姐一走，小魚就直說：“她是在挑撥我們。”

江施泠打量着新房間，格局簡單的一室一廳一衛，面積寬闊，家具齊全，但沒有任何裝飾。

“我知道。”江施泠走到那木頭做的沙發前，好奇看着說，“其實她不用挑撥的，因為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小魚刷地擡起眼盯着江施泠。

江施泠仍舊一副對木頭沙發很感興趣的樣子：“你們不可能讓我加入你們的，所以我也懶得和你們費什麽口舌。三天，我只在這裏待三天，三天以後，希望你說話算話，讓我離開這裏。”

小魚僵硬地站定在客廳中間，垂下睫毛，沒有說話。

江施泠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打開了項鏈裏的微型聯絡器發了一條消息出去，然後将儀器塞在馬桶下方的夾縫裏。

只要消息發出去了，就算這個通訊器現在被發現了也沒關系。

洗完澡出浴室，小魚還站在原位置上，微垂着頭，一動不動。

江施泠掃過她一眼，頓了一頓，走進卧室。

于床邊坐下後，她才開始鎮定而理智的回憶和小魚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其實，并不是沒有破綻的。

反戰派和外星人一起襲擊重負島那天，小魚的狠戾無情就暴露出來了。她明明都親眼看見了，為什麽就沒多懷疑一點？

如果……

江施泠合緊牙齒，沒有如果，是她自己太愚蠢。

那收養了小魚的李博士，又知道小魚的真面目嗎？

女娲城斷電的時候，李博士也在現場！

會不會……江施泠猛然間驚出一身冷汗。

反戰派的人掌握着快速突變的技術，而李博士，不就是研究快速突變的專家嗎？

李博士在她和聯合區的共同研究所裏，能接觸到大量的基因資料，以及變異人。他如果是聯合區安插進來的人，那基地裏所有變異相關的最新信息，反戰派豈不是全都知道？

江施泠越想越是感到可怕，她坐不住地起身，再次去浴室發消息，讓人好好查李博士。

小魚還在客廳，聽到江施泠出來，她擡頭看過來，一路盯着江施泠進浴室。

關上浴室門後，江施泠謹慎地靠在門上聽外面的聲音，靜悄悄，并沒有動靜。

她擰開水龍頭，迅速把信息發完，再賽好微型通訊器。

這次她出浴室時，小魚轉頭看了過來。

眼神有些冷，還帶着一股說不清的堅決。

江施泠心裏一跳，不明白小魚這是什麽意思。

“你有什麽想看的書嗎？”小魚問她。

江施泠定了定心跳，問道：“怎麽了？”

小魚說：“讓你可以打發剩下的時間。”

江施泠看了看她，想問，“你後面幾天是不是不打算過來了”，但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後還是沒問。

她說了幾本書和幾部電影的名字。

小魚點頭記下，随後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屋子裏陷入死寂。

江施泠望着被小魚關上的門，慢慢偏開頭。

那以後，小魚除了每天給江施泠送東西過來以外，沒多出現。

她來時也不多說話，只問江施泠想吃什麽，需要什麽，想要什麽，除了出門，小魚什麽要求都滿足。

第三天的中午，位于地下的房間突然搖晃起來，江施泠把手貼在牆壁上，感覺到一股股規律的，源自于地表撞擊的巨大震感。

小魚曾說的外星人的第一支部隊的攻擊，到了。

震感持續且強烈，天花板上灰塵噗噗墜落，抵達地面的外星人數量一定不少。

江施泠摸着牆壁，在腦海裏預估這場戰争的慘烈程度。

門口這時一響，小魚敲門進來。

江施泠手抵着牆壁，并未回頭。

小魚走近，輕聲問：“還好嗎？”

江施泠放下手，說道：“我想你可能是對的。”

小魚：“什麽？”

江施泠擡頭看着她：“和外星人的這場戰争，人類贏不了。但我不想死。”

小魚眸色漸深，黑沉沉地看着江施泠沒說話。

“我想見你們老大。”江施泠說，“我想要活下去。”

小魚看着江施泠，墨黑的眸子裏映着江施泠過度平靜的臉。

剎那裏江施泠覺得自己完全被看穿了，她動了一下手指，迫使自己不回避的直視小魚的眼睛。

小魚還是沒答應江施泠，她回答說：“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這天的晚飯不是小魚送來的，而是三姐。

不像之前小魚送的晚餐，她帶來的，是一份很普通的盒飯。東西放下以後，三姐沒走，她坐在餐桌旁，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

江施泠胃口仍舊不好，完全不想吃油膩的盒飯。

她拉開椅子，在三姐對面坐下，直言道：“三姐有話想和我說。”

三姐和藹一笑：“怕你無聊，陪你說話解解悶。”

江施泠笑了一下，禮禮貌貌道：“那我謝謝三姐了。”

三姐道：“你怎麽不吃飯？不合胃口嗎？”

江施泠：“我不餓。”

三姐嘆了口氣，說：“以前小魚晚上都給你送沙拉和水果，但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水果和蔬菜……很缺，畢竟地上已經不能種了。”

江施泠回道：“那等小魚回來，我要好好謝謝她。”

三姐單手撐起下巴：“只是好好謝謝可不夠呢，小魚她特別特別愛你哦，你應該用一輩子去謝謝她。”

江施泠好奇道：“真的嗎？”

三姐道：“當然是真的，等你知道她為了你都做過些什麽以後，我保證，你會感動死。”

江施泠點頭，“等你知道”幾個字表示，三姐不會現在告訴她，那她就懶得問了。

她不接話，三姐也不覺得尴尬，又問江施泠：“小魚有告訴你她今晚為什麽沒過來嗎？”

江施泠看着三姐，等她繼續說。

“因為她的退化症嚴重到熬不住了。”

江施泠這擡了擡眸，半信半疑她認為小魚根本沒有退化症。

三姐面露憂郁道：“退化症是一種目前完全無解的病症，好像是上天為了懲罰我們從基因裏偷取力量，所以才讓每一個變異人都不得善終。”

江施泠把桌面上的手放在桌下。

三姐繼續說：“但好在治療退化症的藥馬上就要研究出來了，小魚只要再堅持幾天，就有希望能得救。”

江施泠問道：“你們把治療的藥研究出來了？”

三姐搖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我們。”

嚴格意義上不是，但實際上與他們有關系。

江施泠想到了李博士，三姐這番話，等同于承認聯合區和基地的研究所裏，有他們的人。

“你現在想去看看小魚嗎？”三姐說，“她正在接受抑制劑的壓制治療。”

江施泠頓了頓，應道：“好。”

她正好想逛逛這個反戰派的基地。

三姐帶着江施泠走出走廊，沿着階梯往下走了兩層，穿過一個甬道，來到了一個寬敞的活動大廳。

廳裏活動着很長着羽毛，神情恹恹，或者帶傷的變異人與普通人，護士穿行其中，照料需要幫助的人。

這邊是反戰派的醫院。

裏面的部分變異人一見到江施泠，眼神立馬變得兇狠起來，充滿殺氣與恨意地死死盯着江施泠。

在他們眼裏，江施泠是造成他們所有痛苦的罪魁禍首之一。

江施泠避開視線，淡定從容的跟着三姐穿過大廳。

經過某處時，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江施泠轉眸仔細看去。

是一個護士，被江施泠一看就轉開了臉，但江施泠還是剎那間想起了自己在哪兒見過她——在基地裏的變異人安養院。

江施泠情不自禁地收緊了指頭。

這些患有退化症或者其他病症的變異人，與照顧他們的護士，都來自于江施泠自己的基地。

她想，或許這些背叛，同樣也來自于她自己的罪行。

穿過大廳，是病房的走廊。

一路穿過數道門後，三姐停在一間房外，對着江施泠說：“抑制劑雖然可以壓制住退化症後遺症蔓延，但是過程非常痛苦，所以你将會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小魚……”

她停頓一秒，忽然露出微笑：“別被吓到哦，江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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