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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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柚所在的村落叫大山村，但其實方圓百裏內一座可以稱作大山的都沒有，他們村子的來由大概是缺什麽叫什麽。

村子裏一共也就住了三四十戶人家。

桑柚家附近的少說也有十幾，這個附近怎麽算的？說起來很好玩，是按照每一頓飯點都聞得到桑柚家傳出來的香味來計算的。

這十幾戶人家每天聞到香味，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考驗和折磨。考驗他們的意志力，折磨他們的胃。

更過分的一日三餐的折磨還不夠，她還開始做夜宵！

加倍考驗他們的自制力。

要知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這輩子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這樣的美食對他們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大到每頓飯聞到桑柚家那邊傳來香氣的時候，一家人都忍不住停下手裏正在做的事，齊刷刷地圍坐在一起使勁兒聞香味。

誰也不好意思頓頓去人家一個孤兒家裏白吃人家的東西占人家便宜。

可是聞一聞總不犯法吧！

家裏要是只有一個人這麽幹被其他人發現了還會尴尬，全家一起這麽幹，就誰也不尴尬了嘛！

還可以一邊聞一邊讨論桑柚今天又做了什麽呢。

林之文給桑柚做了盤子後，其他鄰居們自然也都知道了給桑柚做點什麽，她就會請吃飯。

可是她就只有一個人！屋子就那麽大，他們把桌子椅子櫃子雙竈臺煙囪這些東西全都搞好了以後，就再也沒什麽可幹了。

這些活說起來好像不少，但他們這些老鄰居加在一起人多啊，誰不想吃桑柚家的飯呢！一個人搶着幹一點，兩三天時間就全都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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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城裏賣食物也只需要她一個人做好了放上去就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不需要幫忙的時候，鄰居們就不好意思再厚着臉皮上門去了。

桑柚确實已經什麽都不缺了，連盤子碗、用來裝辣椒醬這些調味品的瓶瓶罐罐都積累了許多，程思遙和林之文還再三跟她說，不夠用的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她們，他們會繼續給她做新的。

這幾天桑柚都沒有停下繼續在商城裏賣土豆餅和土豆條的事情，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經攢了快一萬塊錢了。

而她在商城裏買油鹽、醬油、醋這些她做不出來的調料，加上那份難吃的西紅柿炒雞蛋，還有鄰居沒給她做盤子碗之前購買的那些，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也花了四千塊。

雖然桑柚已經能省則省，穿越到現在一日三餐吃的一直都是土豆，一次米面都沒有再吃過。要知道桑柚沒有穿越之前，活了十八年，每天至少要有一頓米面做主食的。

這幾天她是真的努力在節約、能不花就不花了。

可是支出還是有點大。

這全都是因為油鹽、醬油和醋這些商城有賣的調料一種比一種更貴，簡直離譜。

她越看越懷疑星際時代的人是把這些調料全都當做奢侈品了，不然不至于是這個價格！

米面就更不用提了，價格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這還是因為她這幾天用來賣、以及自己吃的土豆都不要錢，蔥姜蒜花椒辣椒這些調味料也全都是自己摘的，品質又好又新鮮還不用花錢的緣故。否則她的支出得更大。

反正就算這幾天已經賺了萬把塊、扣掉支出也還賺了五六千的桑柚，也還是吃不起奢侈品米面。

按理說她的商城銷售額挺不錯，一直這樣發展下去前景可觀。

還清數十萬的欠款指日可待。

問題是這幾天她的客人有且只有那一位，就是第一個買走桑柚的香煎土豆餅的客人，網名叫清晨陽光。

桑柚忙，那個人似乎也挺忙——這個桑柚倒是可以理解，一天花好幾千在商城買食物的人，不忙哪來的錢。

兩人很少交流。

一般都是對方會留言問她明天上多少菜、什麽菜，桑柚回答會上多少，第二天如約把菜挂在商城，對方就會全都買走，再多就沒有了。

然而，這個人會一直這樣買下去嗎？

桑柚無法肯定。

因為這幾天她上的菜一直都是土豆，不管搭配什麽調料、做成什麽味道，土豆就是土豆，它不可能變成肉、不可能變成米面。

桑柚自己吃了兩三天都吃膩了，更別說別人。

她是沒得選，只能吃土豆，但一天能花幾千塊買吃的的土豪不是這樣，人家有錢，就擁有很多選擇。

萬一對方找到更好吃的、或者是更新鮮的食物，不買她的了。

她就沒有客人了。

沒有客人就代表着沒有收入。

就算她的手藝再好，別人不知道、賣不出去那就賺不到錢啊！

桑柚一想到這個，就完全不敢買米面吃一頓。

天知道她什麽時候這麽可憐過！

桑家傳承數百年，家大業大，早已經不限于給人做廚師了，只提他們家的連鎖中餐廳，每年進賬就不少。桑家的小孩又不多，桑柚又是桑家掌門人那一支的，按照老傳統就是嫡支血脈，出生上了族譜開始，她就被分了家裏最賺錢的産業的幹股，一直攢着。

桑家老傳統家長不收走孩子的壓歲錢，桑柚他們這些小一輩每年的壓歲錢也都是一大筆。

因此就算是她剛剛離開家鄉去大城市的時候，桑柚也沒有缺過錢用，後來她自己鼻子舌頭靈光出了名，那就更不缺錢花了。別人求着要給她送錢，都得看她願不願意收呢。

一朝穿越，穿的還是科技發達的星際時代，連宇宙飛船、懸浮車都有了的時代，她竟然一窮二白！

連最基礎的主食米面都吃不起，

更不要說那些高科技了，全都用不起。

程思遙進來的時候看到桑柚打開智腦在發呆，表情有點……生無可戀。

“你怎麽啦？”

“我在想，要是我的菜賣不出去賺不到錢怎麽辦……”桑柚深深地陷入游戲倉那一串零當中，一時有點回不過神，語氣也有點呆滞。

程思遙跟着一呆：“啊？”幾步走到桑柚身邊，不可思議地說，“桑柚你知道嗎？”

“什麽？”

“你現在是全大山村村民眼中最幸福、最有出息的人！”

桑柚回過神來，納悶地看着她：“嗯？”

程思遙一本正經：“你能做出這麽多種好吃的土豆！現在出去問問誰家不羨慕你啊！連我都有很多人羨慕的。”她點點頭對桑柚表示肯定，“他們羨慕我跟你關系好，可以經常吃到你做的好吃的。”

這個桑柚可以理解，畢竟這是一村子可以吃原味土豆吃八年的人，她哪怕是只能做出個酸辣土豆絲、香煎土豆餅，他們也會覺得她是全村最幸福的人。

因為他們不會。

“你能做出那麽好吃的菜，可以在商城裏拿來賺錢，輕輕松松。這是我們很多人幾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程思遙深吸了一口氣，“村裏所有人、包括周爺爺他們也都覺得你是我們村子最有出息的人啦。”

桑柚：……

“可是我的菜萬一賣不出去了呢？”

“賣不出去你自己也能吃到好吃的土豆了啊！總不至于跟以前的八年一樣天天吃水煮土豆和燒土豆了對不對？再說。”程思遙語氣堅定，“我們那天都嘗過那道番茄炒蛋了，沒有你做的任何一道菜好吃。它都能賣那麽貴還賣出去那麽多，你沒理由賣不出去的！桑柚你要相信自己！”

桑柚被她說得有點動容。

沒想到被程思遙看出來，她立刻說道：“所以開心了嗎？今天可以再做薯片嗎？我是真的吃！不！夠！”

桑柚：……

自從面包窯砌起來，她烤了一次薯片後，程思遙吃了一片當場就被征服了。

雖然桑柚能理解第一次吃薯片的小孩被它迷住無法自拔，她也不介意每天做給大家吃點。

可是以程思遙為首的小孩們不光是吃點而已啊！

他們想直接吃薯片吃飽！

她又沒有機器，純手工用土豆泥按壓成土豆片、然後刷醬放進面包窯烤出來，面包窯只有那麽大，她一次也就烤出兩盤二三十片，十幾個小孩一分，一人兩片就沒有了。

吃完就守在面包窯旁邊等下一盤。

這得烤多少次才能讓他們吃飽？

桑柚的面包窯投入使用後就沒有停過，為了吃薯片，住在附近的鄰居誰經過她家時都會給她放點柴火在院牆裏外。

但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小孩真正的只吃薯片吃到飽。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在吃過各國美食的地球上，薯條和薯片也是無數男女老少們最喜歡的食物，尤其是薯片，是每一個女孩子減肥路上的最大絆腳石之一。

星際這些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吃法的人，會深深地為薯片着迷并不奇怪。

程思遙這些小孩可能長到現在都不知道什麽是零食，每天都想吃薯片，桑柚也非常理解。

可是理解不代表她要每天重複一樣的工序跟一個設定好的機器人一樣不停地生産薯片薯片薯片啊！

桑柚現在每天都在做土豆，但每天都要做不一樣，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重複勞動，那樣會特別容易覺得膩，還容易疲倦覺得累，同樣的事情，膩了做起來就會特別痛苦。

她原本的人生計劃裏本來就沒有開餐館這一項。

現在逼不得已每天下廚，她要是不給自己找點樂子，盡量安排不一樣的工作，遲早幹不下去了。

偏偏在這裏她又沒有別的一技之長可以掙錢。

所以……

“要不你自己去烤？反正你也看過我做了很多次了，怎麽做你都很熟了吧？”

程思遙呆了呆：“啊？我？”她第一反應就是搖頭，“我我我不行的。”

“怎麽不行？土豆蒸熟了壓成泥再揉成薄餅這個不難的吧？要刷的調料是我準備好的，你直接刷上去，然後在烤盤裏放好了塞進窯裏就行。”桑柚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有我在旁邊看着呢，熟了我會叫你取出來的。”

按照她的說法，程思遙沉思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好像的确可以。

“那我……試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桑柚說。

“試試、試試，做不成也就是浪費點土豆，咱們浪費得起，再說有我看着，不可能做不成。”桑柚還給她畫大餅，“你要是自己做成功了，多做幾次熟練了，還可以在你們自己家也燒一個面包窯，到時候我給你兩罐調料，你在自己家也可以做，想吃多少做多少、想吃多久做多久。”

不得不說，這個大餅過于美好，成功蠱惑了程思遙，她展望了一下桑柚口中可以無限制一直吃薯片的美好未來，立刻點頭答應了。

開開心心地進了廚房把土豆蒸上。

蒸土豆期間，程思遙一邊看桑柚幹活，一邊看着院子角落裏那個圓滾滾的面包窯，問她：“桑柚，這個為什麽叫面包窯啊？”

桑柚是讓人做的時候順口這麽說的，別人已經聽見了，她也就沒有再改口。

直到現在才有人問這個問題。

桑柚立刻搬出她早就想好的理由：“其實這個也可以叫烤爐，因為是用來烤東西吃的嘛。我前幾天逛商城看到了面包，研究了一下就是類似這種烤爐烤出來的，因此就叫它面包窯了。”

“面包？”程思遙驚呼，“是用面粉做的嗎？”

“對啊，怎麽了？”

“你你你居然看面粉做的東西！那麽貴！”程思遙一臉震驚，“你忘了嗎？咱們大山村有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可以随便看這些商城裏這些奢侈品。我跟你說過，你也答應過我了！”

桑柚“啊”了一聲，趕緊從腦子裏扒拉扒拉自己的記憶。

然後發現，真的有這一段。

倒也不是什麽明文規定，違反了也不會有什麽懲罰。

大山村會有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主要是村裏人的生活都很清苦，想想都吃八年原味土豆了能不清苦嗎？因此有智慧的老一輩們就給小輩們定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少看那些自己命裏沒有的東西。

重點就是商城裏那些價格高昂的奢侈品。

因為那是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看多了只會迷失自我、讓自己的生活陷入痛苦當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長輩們定下這個規矩是為了孩子好，怕他們看得太多會覺得生活太苦，活不下去。

程思遙的父母就經常跟她三申五令不許看那些。

桑柚沒有父母，程思遙跟她關系好，每次她爸媽跟她說了，她轉頭就會跟桑柚重複一邊。

“不過你現在可以賺錢了，以後會賺更多更多的錢，看看好像也沒什麽……”程思遙看着桑柚若有所思地說道，“以後你肯定能買得起面包！對吧桑柚？”

這個桑柚可以肯定地回答她：“當然。”

她可是把全息游戲倉作為人生目标的人，怎麽會連米面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