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請帖

第十章請帖

老太太的話一出，沈紹安眼皮一跳，莫名覺得心煩意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祖母準備怎麽做？表妹她到底與我們家是親戚，若是……我們家臉上也不大好看。”

不料老太太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安哥兒，你是要頂門立戶的人，這些事你不必擔心，祖母定然給你辦的妥妥當當的，你就等着和郡主高高興興的成婚吧！”

沈紹安又試探了幾句，老太太卻怎麽也不肯露出丁點口風，只得悻悻的回了書房。

很快，沈紹安就知道老太太話裏的意思了。

等了兩日也不見沈孟兩家退婚，華陽郡主着急了。她總是會想起孟芷岚那張能把京中貴女都比下去的臉，總是忍不住懷疑沈郎是不是看到孟芷岚，後悔了，不想退婚了。

憂心了兩日，毫無消息的華陽郡主忍不住去找了母親昌平公主。

“母親，沈家這麽久不見動靜，沈郎他是不是後悔了，不喜歡我了？”華陽郡主趴在昌平公主懷裏哭的傷心欲絕，“母親，他已經三日沒有來見我了，我去衙門找他他也不理我，去沈家找他他也不見我，母親，他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看上那個女人，不想跟她退婚了？”

沈家這些天發生的事兒，昌平公主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就知道沈孟兩家鬧翻的事。放在以前，沈家那樣的根本就不配污了她的耳朵，可誰讓華陽看上了沈紹安？她自然也就多了兩分關注，這就發現了沈家打着什麽主意。

原本，昌平公主是想順水推舟，讓沈家的心思得逞，好讓華陽對沈紹安死心。哪裏想的到，華陽連幾天都等不下去，那沈紹安雖說長的好看了點，可沈肅不是比他好看多了？怎麽華陽偏偏就看上了他？

昌平公主安排在沈家外頭的眼線已經傳來消息，沈家既想退婚娶華陽進門，又舍不得孟家的家産，打着讓孟氏女為妾的主意。可惜孟氏女聰慧，一眼就看穿了沈家的詭計，直接撕破臉，讓沈家無計可施。

到底看不得女兒傷心，昌平公主摸了摸華陽郡主的腦袋，安慰她：“你放心，沈紹安肯定是你的，他要是敢言而無信，母親就讓沈家在京城待不下去，遲早他沈紹安會跪着求你嫁給他！”

母親的話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華陽郡主聽了這話即可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淚，靠在昌平公主懷裏道：“母親，沈郎他是斷不可能變心的，女兒就是怕那個姓孟的女人勾引他，纏着他不放。母親，你想個法子幫幫我好不好？”

昌平公主拍着女兒的肩膀安撫道：“要母親幫你可以，可你得答應我，日後再不許為了沈家哭哭啼啼的，不僅丢了皇室的臉，還平白讓母親心疼。”

華陽郡主聞言，忙不疊的笑着點頭，“母親我肯定不會了。”沈郎那麽喜歡她，怎麽會舍得讓她傷心讓她哭？

昌平公主卻是摸着女兒的背嘆了口氣，心裏充滿擔憂，那沈家真不是個好去處。罷了，總歸是華陽願意，再不濟她多活兩年，在老三那裏給華陽求個情，日後若是她不在了，也有老三護着，至少不會讓華陽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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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這裏，沈家的人回去後再沒有消息傳來，孟芷岚也不介意。她如今正等着沈七爺的信兒，只要桐城那裏的消息屬實，她就有跟沈七爺談下去的資本。

孟芷岚坐在書案前，捏着毛筆努力的回想着上輩子她所知道的那些事，篩選着哪一些可以幫到沈七爺，哪一些可以用來做籌碼，護着父親護着孟家。

可惜孟芷岚嫁進沈家不到三個月就被關了起來，知道的也十分有限，挑來挑去也就那麽幾個消息。一時間沮喪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父親應該已經收到她的信了，也不知父親給她回信了沒有？

就在這時，昨日新買來的丫頭立秋掀了簾子進來：“姑娘，孟總管派趙三來傳話，沈二夫人身邊的曹嬷嬷來給姑娘送帖子了，說是後日沈家要舉辦賞梅宴，宣布姑娘與沈家少爺的婚約。”

賞梅宴？

孟芷岚眨了眨眼，腦子裏即可浮現一句話，那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所謂的賞梅宴，上輩子可是從來沒有的，就連接風宴都沒有！還說什麽在賞梅宴上公開她和沈紹安的婚事，誰會相信？怕是想哄傻子呢！

“帖子留下，把人打發走。”孟芷岚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看看，至少她要知道沈家到底想幹什麽。再說了，有了立秋立冬兩姐妹，再加上杜雄，她就不信還會出事。

立秋點點頭出去了。

孟芷岚思考着沈家可能使出的招數，無非就是茶酒濕了衣裙，然後帶着一群人撞破她不堪入目的場面，讓她名聲盡毀。之後要麽妥協，要麽拿孟家的家財來換取平安。

忽然，在隔壁廂房裏等着孟芷岚傳喚的立冬過來了，“姑娘，就在剛才崔嬷嬷忽然哭着喊着要見姑娘，看門的小厮不理會，結果崔嬷嬷就一頭撞到了牆上，小厮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昏過去了。”

孟芷岚臉色有些奇怪，曹嬷嬷剛被送走，崔嬷嬷就開始鬧騰着要見她，“這兩日都有哪些人接觸過崔嬷嬷？”

立冬：“這……奴婢只知道有咱們院裏的二等丫頭青菊青柳去關着崔嬷嬷的那間房子外晃悠過，還有灑掃上的黃嬷嬷，前院裏修剪花草花匠老張也問起過崔嬷嬷的事。”

“這府上關心崔嬷嬷的人可真不少啊！”孟芷岚冷笑，這次上京走的匆忙，一共也就帶了二三十個下人，就有至少五個出問題的！真是好得很！

立冬聞言垂着頭，沒有說話。

“你去前院找孟總管，給崔嬷嬷請個大夫，”孟芷岚随手丢了毛筆，直起身子看着屋外陰沉沉的天空，“另外讓孟總管派人把這些有問題的全都綁起來，押到院子裏去！”

孟芷岚已經不想忍下去了，看在崔嬷嬷奶了她一場的情分上，她給了崔嬷嬷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可惜崔嬷嬷總是記不住教訓，記吃不記打，總是變着法的幫着外人給她添堵添亂，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不念舊情。

立冬出去了。

尋摸半刻鐘後，立冬回來了：“姑娘，孟總管說人已經綁起來，就在前院裏，只等着姑娘了。”

“好，”孟芷岚站起身往外走，“再找兩個人把崔嬷嬷也擡過去。”

這麽精彩的一出戲，怎麽能少了崔嬷嬷呢？

跟在後面的立冬聞言，臉上的神情越發敬畏。姑娘年紀雖小，手段卻是比許多世家夫人都要厲害幾分。

孟芷岚到的時候，崔嬷嬷已經被人擡到了前院的空地上，在她旁邊的是跪在地上的孟家家仆，林林總總一共十餘人。

崔嬷嬷為了見到孟芷岚，不惜以頭觸牆，剛才被大夫處理過，如今頭上還纏着一圈白色紗布，隐隐有血跡滲出。

見到孟芷岚過來，崔嬷嬷的眼淚滾滾而下，一面嚎哭一面掙紮着要下地。

孟芷岚遠遠地站着，臉上的神情十分平靜，平靜到讓崔嬷嬷感到不安：“姑娘，老奴知道自己犯了錯，合該受罰。只是如今事情緊急萬分，老奴不得已才想出了這樣的法子，老奴也是沒辦法啊！”

孟芷岚聞言冷笑一聲，并不說話，崔嬷嬷每次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都是為了她好。

只是，崔嬷嬷的這種好，一般人還真是消受不起。

興許是關了幾日，崔嬷嬷總覺得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姑娘讓她找不到一絲熟悉感。可姑娘那張臉，那雙眼睛，還有身上的胎記總是不會騙人的。想到剛才被人從窗戶塞進來的紙條，崔嬷嬷立刻在袖子裏摸了摸，然後遞給孟芷岚：“姑娘，你看看，這沈家人太過分了！”

立秋上前接過崔嬷嬷遞過來的紙條，放在孟芷岚眼前。

一股淡淡不易察覺的幽香撲鼻而來，孟芷岚嘴角的笑意越發冷酷，眼神随意的掠過紙上的字，聲音陰郁：“長貴，去請和安堂的周大夫過府，就說崔嬷嬷病重，急需救命。”

崔嬷嬷不解的看着孟芷岚，愣在當場，她好好的，姑娘為何要說她病重？還說的那樣厲害？

長貴眼神一凜，看着崔嬷嬷的眼神再也沒有往日随和，反而冷嗖嗖的，透着一股冰冷的煞氣。

孟芷岚對上崔嬷嬷不解的眼神，心裏同樣十分疑惑：“崔嬷嬷，我一直很奇怪，你看到這張字條的時候，就沒有懷疑過這張字條的真假，沒有懷疑過這背後之人的目的嗎？”

崔嬷嬷被問的愣住了，好半響吶吶道：“姑，姑娘，老奴知道錯了，老奴是被字條上的話吓到了，沒想那麽多……”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人在這張字條上下了毒想殺我呢？”孟芷岚不等她說完，再次發問。

“不，不會的，”崔嬷嬷被問的老臉漲紅，想到什麽她的臉色白的吓人，立刻搖頭擺手道：“不可能的，姑娘，姑娘又沒有跟誰結仇，有誰會想害姑娘呢？不會的，不會的。”

她一個勁兒的念叨着不會的不會的，仿佛是要說服自己。

孟芷岚就那麽看着她，“崔嬷嬷，有時候我都懷疑你到底是誰家的奴才。之前在巷子裏，在沈府，我再三警告你多聽多看，不許說話，可你呢？你是怎麽做的？”

崔嬷嬷老臉漲紅，說不出話來，她想說她那麽做都是為了姑娘，可是看着孟芷岚的眼神，她忽然說不出口。

“哦，你又要說你都是為了我是嗎？”孟芷岚顯然對崔嬷嬷這一套打着為你好的幌子，行着背主之事的行為已經厭煩透了，“在巷子裏我告訴過你，京城裏貴人多，讓你老老實實看着不要多說多做，結果你怎麽做的？要不是我摁住了你，只讓當場就能下去給人家賠罪就。我就想問問你，你這麽做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對方會借此來降罪于我嗎？”

如果崔嬷嬷真的先她一步下去，就等于主動往華陽郡主手裏送把柄，到時候華陽郡主降罪的就只會是她。畢竟，她原本就是沖着她來的。

崔嬷嬷不語，她當時就是被郡主娘娘的名頭吓壞了，也沒有旁的意思。而且，郡主娘娘也沒有怪罪啊！姑娘為何還要這樣說呢？

孟芷岚看着崔嬷嬷的神情，就知道她心裏怎麽想，她也不在意了，“上一次在沈府大門外我叮囑過嬷嬷，沈家人多心思雜，讓你進去了不要說話，結果你呢？你把我的臉面把孟家的臉面往地上踩，還要送上去讓沈家人也踩上兩腳，你知道沈家人是怎麽說我的嗎？”

崔嬷嬷的臉又白了，她想起了松鶴堂裏，她似乎說過老爺命她帶着婚書送姑娘進京和表少爺完婚？

“如今沈家上到主子下到奴才，無一不說我孟家是來沈家打秋風的破落戶，說我孟芷岚是個倒貼都沒人要的下賤胚子，揪着早些年那點兒微末情分挾恩圖報，說我孟芷岚癞□□想吃天鵝肉，一個克父克母的災星也敢癡心妄想做沈家的主母……”孟芷岚說着似乎覺得有意思，笑了笑問崔嬷嬷，“這些話嬷嬷聽着可還順耳，可還舒心？”

崔嬷嬷已經是面無人色，掩着面羞愧萬分，她想說她不是故意的，她都是為了姑娘，可是這話她是真的說不出口了。崔嬷嬷越想越覺得悲從中來，她明明都是為了姑娘好，想讓沈家記得姑娘和表少爺的婚事，好對姑娘多照應兩分的，怎麽就……怎麽就被人說成了這樣子？

然而這還不算完，孟芷岚的話還在繼續：“那一日在沈府二房，崔嬷嬷你在旁邊看着我與姨母撕破臉，姨母拿着父親的安危威逼利誘讓我主動做沈紹安的妾，結果第二日她再登門，你竟是上趕着逢迎，一心讨好，崔嬷嬷你可有把我把孟家放在眼裏？我孟家我孟芷岚就這麽下賤，被別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右臉伸過去讓別人繼續打個舒爽？”

崔嬷嬷趴在地上，淚如雨下。

“今日這字條，我也就不說了，待會兒和安堂的周大夫來了，你便知道了。”說到這裏，孟芷岚只覺得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