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東引

第三十六章東引

“岚姐兒來了，快過來。”

看到孟芷岚随着丫頭進來，吳氏一臉親熱的打招呼，仿佛前兩日在孟府要挾孟芷岚的不是她。

孟芷岚無所謂坐在哪裏，打過招呼後撿了張空椅子坐下。左右她與沈家人早就撕破臉了，又何必做什麽面上功夫呢？

沈老太君瞧着孟芷岚這個樣子，臉上的法令紋越發的深刻，神态顯得越發蒼老刻薄。

大夫人梁氏的眼神在衆人面上掃了一圈，笑着轉移了話題：“清姿，你表姐來了，你不是要向她賠不是嗎？”

孟芷岚聞言眉梢一挑，看向挨着吳氏坐着的沈清姿，眼角流露幾分笑意。

去家廟待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沈清姿仿佛整個人都變了，看起來陰沉沉的。如果說原來的沈清姿是一點就炸的炮仗，那麽現在的沈清姿就是充滿了陰郁氣息的毒蘑菇。

梁氏話音剛落，沈清姿的眼神就轉過來落在孟芷岚身上，她的臉色陰沉沉的，眼底帶着陰沉的戾氣。但是奇異的是她居然忍下來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雙手端起來奉到孟芷岚跟前，聲音死氣沉沉的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口無遮攔，冒犯了表姐，做出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我在這裏給表姐賠個不是，表姐，請喝茶。”

孟芷岚直勾勾的看着沈清姿，直到她的眼底出現了不耐煩之色，才伸手接過了茶杯，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沈清姿臉色難看，看着孟芷岚的眼神如同淬了毒：“表姐這是還在怪我？”

“你這話問得好生奇怪，是你幾次三番挑釁我污蔑我，最後還摔碎了我孟家的祖傳镯子，我難道不該怪你？”孟芷岚詫異的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沈清姿，“再說了，又不是我把你送去家廟的，怎麽你看起來好似把這一切都怪在我頭上了，這是個什麽道理？”

沈清姿氣的渾身發抖，瞪着孟芷岚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可惜她還記着老爺子的警告，若是她今天再惹事，就把她送回家廟，誰來求情都不好使！

席間衆人都變了臉色，顯然沒有料到孟芷岚會這般不給沈清姿臉面，一時間女眷這邊兒氣氛尴尬起來。

吳氏發現女兒渾身顫抖，急忙拍了拍她的後背，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對孟芷岚道：“岚姐兒，前日裏你不是說你表妹年紀小不懂事，被人挑撥了才會莽撞行事嗎？怎麽這會這麽見外？都是一家子骨肉親戚，你表妹也不是誠心的，你就原諒她，日後你們還是親親的表姐妹如何？”

吳氏說這話的時候，刻意的看了三夫人王氏一眼，她話裏又提到前日，意外警告孟芷岚不要亂來，否則便不會告訴她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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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芷岚聽懂了吳氏的言外之意，她笑了笑看着王氏道：“這話說的奇怪，聽了旁人的挑撥？她聽了誰的挑撥？這個人想幹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說出來，我只去找她的事。橫豎是她起的頭，不與旁人想幹的。”

王氏就坐不住了，立刻站起來沒好氣的瞪着吳氏：“二嫂說話便說話，做什麽看我？難不成二嫂以為是我挑撥的？沒憑沒據的，你可不能胡亂污蔑人！”

吳氏冷笑一聲，“我也沒說是三弟妹挑撥的，你做什麽這麽大反應？難不成真的是你指使慧姐兒挑撥清姿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清姿哪裏對不起你了，你這麽看不得她好？”

“慧姐兒？和慧姐兒有什麽相幹？”王氏一頭霧水，心裏卻有種不好的預感。自打賞花宴那一日起，慧姐兒就不見了，偏偏三爺和大爺都不許聲張，也不許去找，王氏便以為這個女兒出了什麽不光彩的大事，所以才被瞞起來。今日陡然聽到吳氏說起慧姐兒，王氏不免多想。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慧姐兒整日裏在清姿耳邊說岚姐兒的不是，給清姿出那樣的主意，清姿如何會犯下大錯被送去家廟？”吳氏想起了女兒的哭訴就恨沈清慧恨得咬牙切齒，這會兒對着王氏更是紅了眼，“我倒是要問問你，我和清姿我們二房怎麽得罪你了，你就要出這樣的主意害人？平日裏端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背地裏卻做出這樣龌龊的勾當來，王氏，你到底打着什麽主意？毀了清姿毀了二房對你有什麽好處？”

衆人再沒想到賞梅宴當日那麽大的鬧劇，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是啊，若是沒有目的，慧姐兒好端端的挑撥清姿去對付孟姑娘做什麽？那時孟姑娘還是安哥兒的未婚妻，和慧姐兒很不相幹，所以她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王氏見衆人都看着她，頓時慌了，急忙解釋：“我不知道慧姐兒會做出這樣的事，若是我要知道，定然會攔着她的。都是一家子骨肉，難不成害了二房對我有什麽好處不成？二嫂，你莫要被人騙了，我們不能自己人懷疑自己人啊！”

吳氏哪裏肯信，眼見着衆人意動，立刻就道：“被人騙了？王氏我就知道你慣會花言巧語，可惜這回我可是有認證的，慧姐兒惹了禍躲起來了，她身邊的丫頭可還在府裏。那丫頭都招了，就是慧姐兒幹的！”

這話不假，當日沈清姿被送走之前，知道自己必須進家廟，惱恨之餘想起沈清慧的話，頓時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吳氏，讓吳氏替自己報仇。

果然，吳氏就查出來了。

沈清姿垂着頭不吭聲，看起來似乎在家廟裏待過受到了教訓，整個人沉澱了下來。

王氏聽了這話，臉都白了，下意識的看向屏風外的三老爺。

可惜三老爺向來不愛摻和內宅的事，明知王氏被問的啞口無言也絲毫沒有搭理的意思。

然而吳氏卻被這一眼被點着了，“你看什麽看，難不成你還要說是三爺讓你做的不成？”

孟芷岚：“噗。”

廳中沈家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的精彩，尤其是二老爺和三老爺。二老爺是被吳氏不着調的話給氣的臉色鐵青，三老爺是尴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這樣的情況下，孟芷岚的笑聲就格外的明顯。

沈老太君拿着拐杖重重的拄地面，眼神陰冷的看着吳氏和王氏，冷冷道：“好了，鬧什麽鬧？今個兒是給清姿接風洗塵的好日子，誰要是再鬧，就別怪我老婆子不客氣！都坐下！”

王氏正是羞憤欲死的時候，聽了這話立刻老老實實的坐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吳氏心有不甘，慧姐兒把清姿害的這樣慘，怎麽能就這麽算了？她還想說些什麽，一擡頭就對上老太太陰森的眼神，吓得立刻大氣不敢出。

見就這麽完了，孟芷岚意猶未盡的嘆了口氣，滿滿的可惜溢于言表。

梁氏眯着眼，這個孟芷岚是越來越厲害了，幾句話功夫就挑撥的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幹上了。梁氏的眼神閃了閃，狀似随意道：“說起來安哥兒成婚那一日，丫頭瞧見慧姐兒和孟姑娘在一塊兒，怎麽後來慧姐兒就不見了，孟姑娘可知是怎麽一回事？”

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其用心可見一斑。

孟芷岚似笑非笑的看了梁氏一眼，眼珠子一轉就道：“大夫人慣是喜歡說笑，慧姐兒去哪兒了我怎麽會知道？總不能因為我見過慧姐兒，大夫人便認為慧姐兒不見了是我害的吧！”

王氏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聽了梁氏的話，看向孟芷岚：“孟姑娘，且不說慧姐兒到底做沒做這件事，即便是慧姐兒做的，可到底沒出什麽大事兒來。你就……”

“嗤。”孟芷岚擡眼看着王氏，無聲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字：蠢貨。

看個正着的王氏臉色青白紫漲，偏生平日裏做慣了慈善人，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梁氏見狀越發看不上王氏，笑着看向孟芷岚：“我不過是随口一說，哪裏就有那般意思？孟姑娘誤會了。”

“誤會？怕是不見得吧！”孟芷岚挑釁的看着梁氏，“大夫人什麽時候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若是都按着大夫人這樣，那我還說前些日子在錦繡閣瞧見大夫人和王大人在一處說笑，轉頭王大人就要休妻，大夫人可知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當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你胡說什麽？”梁氏猝然漲紅了臉，目眦欲裂的瞪着孟芷岚，恨不能撕了她的樣子：“孟姑娘，雖說你母親死的早無人教養，可這并不代表着你就能胡說八道！”

孟芷岚就笑吟吟的看着她，一臉無辜：“大夫人何必這般生氣？倒顯得我說了什麽叫人誤會的話呢！可我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說什麽啊！”

梁氏氣的心口生疼，一口血湧到喉嚨裏，差點噴出來。孟芷岚這樣的行徑，分明就是她往日裏的樣子！若是她硬要說孟芷岚不安好心污蔑她，那麽豈不是承認了自己先前那番話是在污蔑孟芷岚？

梁氏從來都自诩是端莊賢淑的體面貴夫人，哪裏能認下這個名聲？因此她只能強忍着喉嚨裏的腥甜，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這樣啊，那是我誤會了。”

雖然梁氏這樣說了，可就是因為她這前後不一的舉動越發顯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感覺。她并沒有發現，不單是女眷這邊兒吳氏王氏和林氏看她的眼神不對，就連上面的老太太看着梁氏的眼神裏也充滿了審視。

見此，孟芷岚緩緩的笑了，對着沈清姿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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