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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自從嚴國公府被查抄之後，不斷有人上書皇上，請求皇上徹查孟父。畢竟衆所周知，孟父的妻子就是嚴國公走失多年的嫡女。

然而皇上對這類奏折一律按着不發。

沒過幾日，又有西北副将周琛狀告生父縱容妾室殘害發妻嫡女。

周琛是武将裏近年來最有前途的一個，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是嚴國公嫡子。

其實仔細想一想，也還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比如嚴國公發妻出自西北望族周氏。

如果細查下去，還會發現周氏病逝不久，嚴國公剛出生不久的嫡女丢了，緊接着沒過多久，嚴國公納了一房妾室。而那妾室正是蠻夷公主。

在嚴國公的狼子野心暴露之前，他還是國之重臣，還是皇上的肱骨心腹。然而就是這麽一個人，卻是在多年前就包藏禍心，勾結蠻夷，不惜利用西北數萬百姓的命來為自己的野心鋪路。

皇上的震怒可想而知，枉他還特特叮囑沈肅，務必要全了嚴國公的臉面。這樣的人，就不配給他留着臉面！

天子一怒，浮屍百裏。

在皇上的高壓震怒之下，大理寺連同三司很快就查清楚了嚴國公的案子，并且将他的惡行公之于衆。

一時間，嚴氏一族臭名昭著，萬人唾罵。

周琛因為大義滅親，主動揭發嚴國公惡行，并且上交嚴國公勾結蠻夷證據的事，罪名得以減輕。由原本的菜市口問斬，改為流放西北。

臨走之前，周琛讓獄卒傳信，想見一見妹妹的女兒，這是他唯一的牽挂。

孟父聽說了此事，直接去問孟芷岚的意思。

孟芷岚對周琛感覺很複雜，一方面她知道對方是母親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還惦記着母親的人。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茫然無措，一個素未謀面，在此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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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良久之後，孟芷岚最終還是決定去見他一面。

周琛走的那一日，是個晴天。

孟芷岚準備了一些路上用的到的衣物和瑣碎銀子，裝在包袱裏塞給他，“此去西北，路途遙遠，你要照顧好自己。”

看着眼前面容與母親有八分相似的小姑娘，周琛的眼眶紅了。他接過包袱，眼神落在小姑娘臉上舍不得離開。雖然即将流放西北，這輩子可能都不能再見，周琛的心裏卻是高興的。他流着淚，臉上卻滿是笑容，“你和……你外祖母真相，只是你比你外祖母剛強多了，這樣很好。姑娘家就得要厲害一些，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你這樣很好。”

孟芷岚聽的鼻子一酸，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下來了。

周琛伸出粗糙的拇指替她擦掉眼淚，小心翼翼的祈求，“你能，叫我一聲舅舅嗎？”

說完這話，他忽然撇過頭。他自知這些年為了取信嚴國公，也做了不少錯事，直到妹妹還有一絲血脈活在世上就已足夠，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孟芷岚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片刻，小聲喊道：“舅舅，你要多多保重。”

“嗳。我都知道的，舅舅都知道的。”周琛仰着頭，生怕叫人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臉。

不遠處獄卒開始催促上路。

周琛見狀急忙道：“那個蠻夷女人雖然跑了，但是她一日沒有抓到，你就一日不能放松。她最嫉恨你外祖母，如若知道你的消息，必然不會罷休，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孟芷岚點了點頭，乖乖應下。

送走了周琛，孟芷岚便遇上了神情憔悴，眼珠布滿了血絲的沈紹安。

孟芷岚吓了一跳，立刻後退兩步。

“岚姐兒。”沈紹安死死的盯着孟芷岚，“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才沒有住進沈家，沒有嫁給我是不是？”

孟芷岚眼皮子一跳，心裏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沈紹安別不是想起什麽了吧？畢竟這話也太奇怪了！

“你怎麽不說話？你為什麽不說話？”沈紹安一想到夢裏發生的一切，整個人心痛到不行，“岚姐兒，你明明都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當初你把一切告訴我，我一定會努力争取，我們又怎麽會錯過？”

孟芷岚聽的一頭霧水，她懶得思考沈紹安話裏的意思，冷冷的看着他：“我不說話是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說的。而且，我也聽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沈公子，我記得我說的明明白白，我與沈家再無瓜葛，希望沈公子不要再來糾纏與我。”

然而聽了這話，沈紹安卻仿佛被妻子背叛了一樣，瞬間眼珠赤紅，上前兩步就想抓住孟芷岚。

孟芷岚吓得不斷後退，人群裏杜雄立刻趕過來，擋在孟芷岚身前：“你想對我們家姑娘做什麽？”

沈紹安輕蔑的看了杜雄一眼，“你給我讓開，我與表妹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份兒？”

杜雄不客氣的瞪他：“你吓到我們姑娘了。”

沈紹安推不動他，忍不住看向躲在杜雄身後被兩個丫頭護着的孟芷岚，不甘心道：“表妹，我們是打小的情意，又有婚約，你真的舍得棄我而去？”

什麽“打小的情意”，什麽“婚約”，什麽“棄你而去”？

孟芷岚聽的火冒三丈，看着周圍不斷有人看過來的視線，孟芷岚心裏的火氣蹭的被點燃了。她一把推開立秋立冬，沖上前去擡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沈紹安臉上，打完了不夠，又在另一邊補上。

夢裏表妹溫柔羞怯，性情柔順，沈紹安哪裏見過這樣的孟芷岚，一時間竟是回不過神。

孟芷岚掐着腰指着他怒道：“你可得了吧，我只是不想與你這樣的小人糾纏不清，并不代表我就怕了你！還有，你可別說什麽打小的情意了，也別提什麽婚約了。你不覺得羞恥，我都覺得惡心！當初明明是你攀權附勢背棄婚約，另娶她人，甚至還想算計我與你做妾，怎麽如今到了你嘴裏竟成了我不仁不義，棄你而去？”

沈紹安看着孟芷岚的眼神十分陰沉，這不是他熟悉的表妹，表妹應該是溫柔羞怯，等着他憐愛的。這個嚣張跋扈，牙尖嘴利的女人絕不可能是他的表妹！

絕不可能！

孟芷岚懶得搭理沈紹安，帶着立秋立冬準備回府。

然而一擡頭就看到沈七爺站在人群裏，那一刻孟芷岚腦子裏只有“鶴立雞群”這四個字。

實在是七爺身材高大，相貌俊美，氣質也不一般，站在人群裏，可不就格格不入嗎！

“七爺，你怎麽在這裏？”孟芷岚小跑兩步，站在七爺面前。

沈肅幽深莫測的眼神落在失魂落魄的沈紹安身上，聽了小姑娘的問話，勾了勾嘴角，氣息瞬間緩和，“人送走了？”

孟芷岚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惆悵：“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他就是我的舅舅……”

上輩子吳家那些人，從來都只會問她哭窮，讓她出銀子，讓她退讓妥協，卻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一字半句。如此，就越發顯得周琛這個剛認回來的舅舅難能可貴。

小姑娘的身世七爺是了解的，大概也能猜出來她在想什麽，只是這件事他也沒什麽辦法。

沈肅看向沈紹安，“他是怎麽回事？”

孟芷岚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發現沈紹安正一臉憤怒的看着他們，活似被妻子帶了綠帽子一樣，頓時煩悶的轉過頭不去看他，“誰知道怎麽回事呢，人剛送走，他就來了，還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剛才氣不過打了他兩巴掌，也不知這會兒怎麽了。”

說着她想了想，誠心建議道：“不然你派個人去看看，最好是把人送回沈家？”

沈肅眯着眼看了看臉色難看的沈紹安，眼底滿是警告，轉頭看着孟芷岚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孟芷岚想起周琛臨走之前的叮囑，忍不住問他：“聽說嚴國公那個蠻夷寵妾還沒抓到？”

“大概是得了什麽消息，人提前跑了。”沈肅最近也很忙，忙着肅清三皇子和嚴國公餘孽。

雖然嚴國公已經伏誅，嚴家已經被查抄，可嚴國公拉攏的官員名冊卻不翼而飛，這對錦衣衛肅清嚴國公餘孽增加了不少難度。

“周琛……方才告訴我，那個寵妾興許會回來找我。”孟芷岚不覺得自己能防得住蠻夷人，尤其是誰能保證除了那個寵妾沒有其他的蠻夷人？

沈肅聞言眯了眯眼：“這幾日我讓謝三回去跟着你。”

孟芷岚點點頭，随即想起沈老太爺靈堂上的鬧劇，想問又不敢問，猶豫半晌小聲道：“伯母那裏怎麽樣？”

沈肅愣了一瞬，明白她問的是鄒氏，頓時心裏一軟，“流落在外十幾年，吃了不少苦，如今在府裏将養着，倒是沒什麽大礙。”

孟芷岚低低的“哦”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兩人沒有多遠，又被人攔住了。

這一次，還是那位程姑娘。

幾日不見，程姑娘憔悴了許多，臉色泛黃，嘴唇皲裂，眼珠子裏彌漫着沉沉的死氣。她不甘心的看着沈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你為何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孟芷岚：“……”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我為你做了那麽多，為何你總是不肯看我一眼？”說着，程姑娘的眼神落在孟芷岚身上，冰冷陰森，讓人毛骨悚然，“你總是與她在一起，你是喜歡她嗎？她這樣的，哪裏配得上你？她什麽都不懂，什麽都幫不了你。”

孟芷岚頓時擡頭瞪着程姑娘，不服氣的噘着嘴：“至少我沒有一個專門和七爺做對的拖後腿的爹！”

程姑娘氣的眼睛裏頓時都快噴出火來

，她看着孟芷岚冷笑一聲，然後看向七爺：“你就喜歡這樣的，一個還沒及笄的黃毛丫頭？”

沈肅拉着孟芷岚的胳膊将人圈在懷裏，看也不看程姑娘。

看着沈肅護着孟芷岚離開，程姑娘的眼淚是真的下來了，她不甘心的大聲道：“她又比我好到哪裏去？她是嚴國公嫡親的外孫女，是亂黨餘孽！”

沈肅倏然回過頭冷冷的看了程姑娘一眼，轉頭攬着孟芷岚，大步離開。

程姑娘怔怔的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蹲下去，抱着膝蓋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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