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紀西知氣到身體都在顫抖,用英文大聲回應:“我不是她的前男友!她是個騙子!她欺騙了我們一家,逃到了這裏!所以她害怕見到我!現在她還在欺騙你們!”

沒人相信他。大概在教徒們的眼中,伊凝就是個美麗的東方女孩,善良無害又溫柔。紀西知愈發憤怒。他想象過見面後,伊凝會怎樣哭着道歉,會怎樣努力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卻沒想到……原來人還可以更壞的。

高大的男人們将他困住,紀西知緊緊握拳眼眶泛紅,逼自己不要哭:“伊凝,你有本事看着我啊!你看着我告訴大家,你到底對我紀家做了什麽?!”

伊凝自然是不看他的,那白人帥哥卻将她托付給一旁的婦女,站起了身。他高紀西知一頭,如一只熊立在紀西知的身前:“我警告你,立刻離開這裏。”

紀西知一動不動。他知道這個人想動手,他打不過。憤怒讓他的頭腦愈發無法思考,可他不想退後。白人帥哥擡手,就要去推他的肩!卻有一雙更有力的手扣住了他手腕。

裴晉洲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紀西知身旁。他立在男人們的包圍圈中,眼中卻只有倔強的青年。裴晉洲摟住紀西知的肩,将人按在懷中,手一遍遍順過他輕顫卻挺直的脊背:“知知,知知別說了。”他低聲輕語哄他:“不要對她抱希望,更不要生她的氣……她就是這麽壞的人,她不值得。”

他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于青年發頂落下溫柔一吻。紀西知持續繃緊着身體,終于在此時放棄一般,放松了緊握的拳頭。

懷中的人不再顫抖,裴晉洲才終于擡頭。他的目光掃視過衆人,聲音平緩:“如大家所見,這是我的男朋友。我想伊凝故事裏的那個前男友,并不是個同性戀吧?”

衆人面面相觑,顯然這一針見血的解釋令他們猶豫了。裴晉洲姿态從容:“這位女士,其實是中國一位小歌星。她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了我的男孩。他損失巨大,于是找來讨個說法。”他微笑:“這是個長長的故事,推特上也能找到報道。不如我們拼個桌,就讓我當着這位女士的面,查缺補漏與大家說一說?”

白人帥哥顯然是不相信的,想也不想就應了好。那“Yes”卻被尖聲的“No”打斷了。伊凝終于站起,柔弱的身形搖搖欲墜:“知知……好久不見,我、我媽媽今天還提起你呢……”她央求道:“去我家坐坐,好嗎?我們坐下說。”

紀西知埋在裴晉洲懷中,沒有答話。裴晉洲微笑,金絲眼鏡後的桃花眼涼薄:“好啊……伊小姐請帶路。”

伊凝的家就在下一個街口。獨棟的小別墅,花園修剪得非常整潔,屋中亮着暖黃的燈。廳中的電視裏放着CCTV,一位面容慈祥頭發花白的老人躺在搖椅上打毛衣。胖胖的美短趴在她腳邊,偶爾撥弄毛線球。

伊凝一路都沒有說話,紀西知經此一遭,也徹底對伊凝的良知死了心,一時也懶得開口。三人站在屋門前,伊凝這才臉上帶笑喊:“媽,你快看是誰來了?”

老人聽聲擡頭,推了推老花鏡,便愣住了:“知知?!是知知嗎?”

她扶着沙發站起身,走到紀西知身前。老人上下打量紀西知,眼中有淚花,也有歡喜的笑意:“真是知知啊。我還以為我這老骨頭,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Advertisement

饒是紀西知方才恨伊凝恨到牙癢癢,此時也沒辦法維持冷漠。他強笑着:“羅姨說哪的話?你身體還好着呢。”

羅姨便看向裴晉洲,裴晉洲沒有打招呼。羅姨問紀西知:“這位是?”

伊凝搶先答:“這是知知的男朋友,知知這次就是陪他出國的。”

紀西知面無表情看伊凝,伊凝只是朝着老人笑。羅姨沒有察覺這暗流湧動,佯怒拍了下伊凝:“你也是,都不提前告訴我!家裏都沒買什麽菜,怎麽招待客人!”

伊凝就如尋常的母女聊天,建議:“家裏不是有牛排嗎?把那個解凍燒來吃吧。”

羅姨點頭應好,就朝冰箱去了:“主要是我做牛排不是很好吃的,我還是比較擅長燒中國家常菜……哎知知,別站了,快帶你朋友去坐坐。凝凝,給客人倒茶,準備點水果……”

她去了廚房忙碌,紀西知和裴晉洲在沙發坐下。美短邁着貓步走到紀西知腳邊,嗅了嗅他的褲腳,仰頭沖他“喵”了一聲。

紀西知伸手摸了摸它圓圓的腦袋,它便跳去了紀西知的腿上。伊凝倒來茶水,送到紀西知手邊,紀西知不接,她便放在了茶幾:“呼呼還認識你。”

紀西知沉默着。他不是來和這個人敘舊的,可羅姨和呼呼的出現的确打擾了他的情緒,讓他無法拉下臉:“你怎麽和你媽說的?”

伊凝在紀西知側旁的沙發坐下:“我說你們擔心我會被鐘英哲報複,就送我出國躲一躲。”

呼呼躺在紀西知腿上翻肚皮,紀西知将手放在那肚皮上,只是不肯摸:“你媽媽相信了?”

伊凝低低道:“她眼神不好,也看不了手機電腦。這邊也沒中文報紙,我說她就信了。”

紀西知仿若自語:“是了,有什麽不信的?我們一直對你這麽好,送你出國避風頭,的确是我們會做的事呢。”

伊凝眼睫飛速眨了眨。客廳中有片刻安靜,伊凝拿起了羅姨剛剛打的小小毛衣:“媽媽眼神不好,卻一定要給宇成哥和易曼姐打寶寶毛衣。她說外面的毛衣不保暖,她慢慢打,過幾年也就能有幾件了……那時易曼姐的孩子也該生出來了。”

呼呼“喵嗚”夾子音叫着,紀西知終于心軟,摸了摸它的小肚皮。裴晉洲忽然開口:“你母親真是位懂得感恩的人。那麽冒昧一問,伊小姐本人又打算為紀家做什麽?”

伊凝臉色一僵。問題終于避無可避,被裴晉洲甩在了她面前。伊凝目光閃躲:“裴總……可以讓我和知知單獨說幾句話嗎?”

裴晉洲盯視她,伊凝垂下了頭。裴晉洲輕笑一聲,站起身,行到了窗邊。

明顯是能聽見兩人對話的距離,可伊凝也不敢再提。她看了眼在廚房裏唱着歌忙碌的母親,聲音愈低:“知知,當時我實在是沒辦法。鐘英哲威脅我,如果我不改口,他遲早會找到機會殺了我。你不知道他有多少人脈,你不知道他多可怕……”

她顫抖緊緊抱住自己,眼神恐懼,仿佛又陷入了那些噩夢裏:“你們對我那麽好,我怎麽會想害你們?我都和媽媽說好了,以後我就在紀家打工,我不要工資都行,我就想和你們一家人在一起。可是、可是你們也保護不了我一輩子啊……”她低低嗚咽:“知知,你不懂我當時的處境。任是誰與我互換,都會做出和我同樣的選擇,我只是想活下去……”

紀西知陡然怒了:“我不會!”他壓着聲音,語調急促:“不管什麽情況,我都不會傷害幫助過我的人!更何況,你明明還有其他選擇,你可以選擇相信紀家……”

呼呼被驚着了,翻過身跳去了沙發下。伊凝用力搖頭,又胡亂點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不敢賭啊!紀錄傳媒根本沒法和鐘英哲比,我當時也不知道你和裴總熟識,我還要保護我媽媽……”

紀西知狠狠捶沙發:“閉嘴!”

廚房中的剁菜聲規律傳來,紀西知深深吸氣:“我不想聽你說你多苦多難,因為紀家比你更苦更難。你今晚就收拾東西,跟我回國參加二審!”

伊凝那難看的笑容也凝固了。她忽然起身,直直跪在了紀西知身前:“知知,知知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紀家……”她慌慌亂亂摸出手機,點開屏幕讓紀西知看:“我受到懲罰了!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覺,聽到點聲音就害怕,也吃不下東西。你看這是醫院診斷證明,神經衰弱焦慮,我沒騙你……”

紀西知揮手打掉了她的手機:“那回國說出真相!承擔你犯下的過錯,丢掉你的負疚,你還可以堂堂正正活下去!”

呼呼已經躲去了角落,伊凝死死抓住紀西知的手:“為什麽啊?為什麽還要說出真相?我會被人戳脊梁骨的,知知你知道他們罵的有多兇……我要怎麽活下去?紀家已經好起來了啊,求求你不要毀掉我的生活!我好不容易從過去走出來,有了幾個朋友……”

紀西知眼中都冒出了火:“你……”

一直立在一旁的裴晉洲忽然走到兩人身旁。他低聲呵斥:“松手。”

伊凝卻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如果紀家沒我就不行,那你便帶我回國吧,可是現在紀家風生水起,甚至還有裴總幫你……”

紀西知身體顫抖,死死咬牙與伊凝對峙:“關裴總什麽事?!是你誣蔑了紀家……紀家現在還背負着造謠的罵名!”

裴晉洲重複:“我說,松手。”

伊凝淚流滿面:“知知我求求你,給我留一條活路,不要毀了我的生活……”

裴晉洲轉身,忽然操起茶幾上的細長花瓶,就朝着腳邊砸去!瓷器碎裂聲清晰在客廳響起,伊凝飛速縮回手,低低尖叫:“啊——!”

她蜷縮在沙發腳,屋中忽然陷入了安靜。紀西知這才感覺手都被伊凝的長長指甲抓破了皮。裴晉洲立在一堆碎瓷片中,擡頭朝廚房看去。

不知何時,規律的剁菜聲已經消失了。伊凝也看到了那個身影。她癱坐在地上,仿佛一瞬失去了力氣:“……媽。”

紀西知神色僵住,也扭頭看去。羅姨安安靜靜立在廚房門口,神色中有濃重的悲哀。她嘴唇開阖,似乎想要說什麽,可那幹瘦的身體忽然一晃,就這麽毫無預兆倒了下去!

短暫的呆愣後,伊凝哭喊着,連滾帶爬撲去了羅姨身旁:“媽!媽——!”

她還沒傻,第一時間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她跪坐在地,拉着羅姨的手覆在自己臉頰,嗚嗚哭泣。

紀西知沉默看着。那哭聲先是壓抑,而後越來越大,伊凝情緒崩潰,忽然又發了瘋。她不再畏懼裴晉洲,而是仰着頭死死盯着他:“裴晉洲,你看你幹得好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為什麽要傷害我媽媽?!”她披頭散發,聲音嘶啞:“我恨你!我恨你!我本來是媽媽最乖最棒的女兒……是你毀了她的夢!”

裴晉洲冷漠看着她發瘋,并不打算此時回擊。可站在他身旁的紀西知忽然動了。青年也操起茶幾上僅剩的花瓶,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二次響起,紀西知雙眼泛紅,呼吸粗重:“你放屁!”他前所未有粗俗,前所未有憤怒,卻也在這一刻突破了極限,于憤怒中頭腦前所未有清晰:“關晉洲哥什麽事?!和他吼,你配嗎?!你只會怪別人,你從來不反省自己!是你傷害了你媽媽!她沒了最棒最乖的女兒,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是個垃圾!”

紀西知一直都是乖巧可愛有素養的,任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發瘋。而不發瘋的人一旦發起瘋來,那瘋子都害怕。伊凝呆滞閉了嘴,連哭都不再哭了。

裴晉洲轉頭看紀西知,金絲眼鏡後的淺色雙眸有光華淌動。他上前一步,克制拍了拍紀西知的肩,将人摟在懷裏:“知知,沒事,我不在意……不要生氣。”

紀西知的身體在他懷中輕顫着,而後呼吸逐漸平穩了下去。屋中再沒人說話,幾人就這麽等來了救護車。

羅姨被送去了小鎮中最大的醫院,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羅姨被推進了手術室。伊凝蹲在手術室門口,而紀西知在走廊沒有離開。幾個小時後,醫生終于出來了:“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還需要馬上手術。我們醫院沒有手術條件,你們要轉院找相關專家。期間用藥和監控不能停,一定保證她心情愉悅……”

伊凝含淚連連點頭,推着羅姨的病床回了病房。紀西知一顆心總算落了地,神色間卻愈發茫然。

長途飛行與激烈的情緒波動消耗了他大量元氣,紀西知坐在手術室門口,一時竟覺腦中空空,不知何去何從。他手上的傷口被塗了碘伏,裴晉洲執起他的手又看了看:“我們去找間酒店,稍微休息下?”

紀西知猶豫片刻。他并不想休息,他只想趕緊把伊凝的事情解決,早早帶人回國,好參加第二期的戀綜。可考慮到裴晉洲陪了他這許久,應該是累了,紀西知還是應了好。

兩人站起身,卻見到伊凝紅着眼折返:“知知……媽媽想見你。”

紀西知腳步頓住,還是跟伊凝去了病房。裴晉洲這次沒有跟随。病床上,羅姨鼻子插着氧氣管,身上連着數臺儀器,臉色灰敗躺着。老人手指動了動,紀西知便坐下,握住了她的手:“羅姨,你好點了嗎?”

羅姨幅度極小點了點頭。她的神色慈祥,聲音輕柔,仿佛面前的人并非是來追債的,而是不遠萬裏前來探望她的可愛鄰家小孩:“知知……你說凝凝誣蔑了紀家,是怎麽回事啊?”

紀西知低垂着眼,并不想和一位剛剛脫離險境的老人說這個。可羅姨很執拗:“你和阿姨說啊,這事阿姨一定要知道……”

她追問,喘氣便急促了幾分。紀西知無法,只能将伊凝一審時的所作所為簡單講述。羅姨聽完,身體輕顫看向伊凝:“你……你做得什麽事啊!”

伊凝立在床尾,終于不再辯駁,只是默默流淚。儀器忽然發出嘀嘀蜂鳴,伊凝臉色蒼白僵住。紀西知連忙勸慰:“羅姨,羅姨你別激動。這事我和伊凝商量解決就好,你不要挂心……”

羅姨的呼吸半響才平穩下來。她疲憊說:“伊凝……你跟知知回國,去和大家說真話,好好道歉。懂嗎?”

伊凝抽噎着:“好,好,媽我會說實話,我會道歉的。可至少等你做完手術……醫生剛說了,你只是暫時脫離了危險,還需要馬上做手術。等你做完手術,我們就回國……”

羅姨的聲音都大了一度:“那能等嗎?你說得什麽話!二審能等你嗎?”

儀器又開始報警,羅姨不管不顧:“你明天就跟知知回國!我一個人留在這邊做手術,你找好護工照顧我就行。”

伊凝跪撲在病床旁,哭着搖頭:“媽,不行啊!這邊醫院太小了,都做不了手術,我還要聯系大醫院的專家,給你轉院。這些事情你怎麽辦得了?你連英語都說不好……”

羅姨卻十分堅持:“我說可以就可以!我都這麽一把年紀了,該怎樣就怎樣……但是你不能害人啊!你對得起宇成和易曼嗎?!媽媽從小怎麽教導你,你全都忘了嗎?!”她哆嗦着手去推伊凝:“這事你不聽我的,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知知,她不跟你回國,我跟你回國,我去和法官解釋,我去道歉,是我沒教好她……”

她掙紮着要坐起身,儀器瘋狂報警,伊凝終是不敢再說:“媽!好好!我回國!我跟知知回國!你、你先躺下,我這就買機票,然後給你請個護工……”

她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買好了機票給羅姨看,又找來了一個黑人女性護工。她紅着眼眶與護工交代懇求,紀西知在旁看着。他覺得自己心裏什麽也沒想,可他忽然開了口:“羅姨,其實不用着急。二審開庭時間能改的,等羅姨你手術結束了,伊凝再回國也不遲。你現在這身體,讓你一個人呆在M國,我哥哥嫂嫂也不放心啊。”

羅姨一直強撐着一口氣,一定要看到伊凝跟紀西知離開,此時便怔住了:“真的?法院的事,說改就能改?”

伊凝聲音頓住,朝紀西知看來。紀西知對着羅姨笑:“當然能啊,這麽大的事,我還會騙你?一會我就先回國應付着,你先安心做手術,不要擔心。”

羅姨到底是信他的,猶豫片刻,同意了。她的身體已經透支,這一口氣松下,很快便沉沉睡去。伊凝怔怔看母親,又擡頭看紀西知,嗫嚅着喚:“知知,謝……”

紀西知低聲打斷:“閉嘴!”

兩人都知道,羅姨做完手術後,伊凝也就不需要再回國出庭二審了。輿論沸騰之下,法院早早确定了開庭的日子,本來就是這幾天。可伊凝有了消息,紀家好不容易向法院争取到了延期,将開庭時間改去了一個星期後。羅姨的手術要轉院,要專家會診,伊凝趕不上二審了。而沒有正當理由,紀家也再難申請延期了。加之《心動出發》爆了,紀家風頭大盛,鐘英哲更是急迫要置紀家于死地……

紀西知也不料自己心心念念奔波萬裏,終于要得到想要的結果時,卻主動選擇了放棄。沒有伊凝更改口供,紀家二審還不知道能不能勝訴。紀西知冷笑:“你以為我這是放過你了嗎?你以為你往後就能在M國開始新生活?你做夢!就算你不回國,你陷害紀家這件事也沒完!伊凝,等着法庭上見吧!”

說完這話,他再不想看伊凝一眼,起身離開。

裴晉洲在走廊上等他。紀西知行到他身前,勉強笑了笑:“晉洲哥,你累嗎?如果不累的話,我們就直接去機場,坐飛機回國吧。”

他有意避開了目光,就怕裴晉洲會問他伊凝走不走。可裴晉洲什麽也沒有問:“好,我通知司機。”

他真什麽也不說,紀西知卻又覺得不自在了。他挑開了話題:“晉洲哥,你不問伊凝跟不跟我們回國嗎?”

裴晉洲便真問了:“伊凝跟我們回國嗎?”

紀西知被噎住。他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和裴晉洲解釋,還是在勸慰自己:“羅姨病危,要立刻轉院做手術。我把她女兒帶走,她在這邊就沒人照顧了。所以……我不帶伊凝走了。但是我不會放過她的。我們現在找到她了,走法律流程就容易了,回國我就去起訴她侵犯紀錄傳媒名譽,國內不行的話我來M國告她,總之要讓她付出代價……”

裴晉洲擡手摸了摸他的發,溫聲道:“好。”

他的神态平和,仿佛這件事不值一提。紀西知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沉默行到停車場。裴晉洲訂好酒店就讓司機回去了,這會司機還沒趕來。深夜的醫院很安靜,紀西知忽然拉住了裴晉洲的衣袖:“晉洲哥,你不怪我嗎?你辛辛苦苦幫我找到了伊凝的下落,又抛下公司的事陪我來M國。我卻臨時改變主意,害你白跑一趟……”

裴晉洲便與他十指交握:“我不怪你。你想來找伊凝,那我幫你找,陪着你來,就這麽簡單。結果怎樣,不重要。”

他的聲音輕柔:“如果你想問我的看法,那我可以答複你,易地而處,我不會做出你的選擇。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正确與錯誤,我更希望看到無論何時,你都能遵從你的本心。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因為你是紀西知啊。”

紀西知怔愣看他。裴晉洲又一次預判了他的心思,紀西知忽然覺得,晉洲哥什麽都清楚,他什麽都能和晉洲哥說。這段時間,深藏于心底的愧疚與自責忽然翻湧上來,紀西知喃喃道:“可是,我對不起哥哥嫂嫂和紀錄傳媒……”

裴晉洲笑了:“沒有這種事。你哥哥嫂嫂視你如珍寶,他們會支持你所有的決定。”

紀西知搖搖頭。他在一旁矮矮的花壇上坐下,抱住了膝蓋:“不是的,晉洲哥你不明白……”他閉了閉眼:“是我……是我決定幫助伊凝的。”

并不算久遠的過往再次襲來,将紀西知緊緊纏繞。紀西知的目光沒有焦距:“她來紀錄傳媒找人,劉叔接待了她。可看完資料後,劉叔便告訴她這事紀錄家不能管,請她離開了。她在公司樓下哭,被下班的我撞見了。我聽完她的遭遇,又将她帶回了公司……帶到了哥哥和易曼姐面前。”

夜風吹過,紀西知感覺到透骨的寒涼。他停頓許久,才再度開口:“哥哥和易曼姐也是猶豫的,他們說牽扯到太多人了,紀錄傳媒報道了這事,很可能直接就完蛋了。作為公司的決策者,他們要慎重。”

“我不聽。我拿出父親的話指責他們,憤然與他們争辯……他們最後會同意為伊凝發聲,也是見我太堅持。”紀西知深深吸氣:“他們的确支持了我的決定,于是紀錄傳媒被拖進了這個漩渦……晉洲哥你說得對,亮劍之前,要确保自己能斬殺所有的敵人。人心險惡,沒有能力解決問題時,更應該謹慎。”

他的語調逐漸顫抖:“可是我沒做到。伊凝固然可恨,但我就沒錯嗎?如果我謹慎一些,聰明一些,紀錄傳媒是不是就不會面臨這個困境了?我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愛犯傻、瞎逞能?你看我喜歡閃電俠……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還幻想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像他那樣的大英雄。可我不是個英雄啊。我弱小、幼稚、沖動、不聰明,我識人不清,容易被騙,不通人情世故……”

他再說不下去,将臉埋進了膝蓋。紀西知的心情很頹喪,是對過往發生事情的自責,是沒能解決自己造成問題的負疚,也是意識到夢想與現實巨大差距的灰心喪氣。裴晉洲低頭注視着抱膝的青年,也在他身旁蹲下,握住了他的雙肩。

他将埋頭的紀西知挖了出來,拇指拂過他泛紅的眼眶,輕聲發問:“你決定幫助伊凝,是想看到鐘英哲被抓後,全網為紀錄傳媒歡呼嗎?”

紀西知明顯怔了怔。他緩緩搖頭:“我沒想這麽多。我就是讨厭他,覺得他好壞,不想他再害人……”

裴晉洲的聲音沉沉的,令人信服:“那你有一個英雄夢,并不是因為你想被萬衆稱頌。你只是想擁有更大的能力,去幫助更多的人。就算沒有強大的能力,為了幫助他人,你也可以不畏強權,不計後果。這個社會,有多少人能做到這樣?多少人自掃門前雪,多少人心存善念,卻在考量後選擇沉默?可你站出來了,這就是一種強大。你不弱小,你就是個英雄。”

紀西知呆呆看他,說不出話。裴晉洲與他低語:“聖母也罷,善良也好,幫助別人這件事本身并沒有錯。你們是這個世界的善。知知,不要苛責自己。你陽光積極,單純可愛,敢愛敢恨,溫暖又溫柔。你是這麽好的知知,就算偶爾犯錯,又有什麽?”

金絲眼鏡後,男人漂亮的桃花眼彎起,笑着哄他:“更何況,本來也不是知知的錯,只是知知還沒有找到同伴啊。你看那些超級英雄的故事,他們都有一個同伴做後盾。往後我做你的後盾好不好?你盡管去幫你想幫的人,去平那些不平事。你去做你的閃電俠,穿着紅黑網格的緊身服去飛檐走壁,後續的事都交給我……”

沉沉壓在心中許久的陰霾,終于在此刻風吹雲散,透進了雲層之上的光。紀西知眼中流下淚,緊緊擁抱住裴晉洲,又哭又笑:“晉洲哥……那是蜘蛛俠啦!”

裴晉洲:??我在胡說八道什麽?這種傻瓜活該被教育。

裴晉洲:哦,是知知啊。我說得可真好,看把知知哄開心了:)

PS:該伊凝受的一個都不會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