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按照現在這個進度，似乎很快就會來到這一段。

快到夏雪純崴腳的時候了。

花祭的長睫顫了顫，接着一步一步倒退了出去。

導演的心也揪了起來。

這裏的摔跤很重要。是這場最重要的鏡頭。

要演員配合默契，還要保證畫面唯美、撩人心動，并不是太容易。

黎陽和顧穎都做好了準備。

之前的對戲他們預演了好幾次都沒出什麽差池。

就在這關鍵的一刻，場內所有的燈突然全都熄滅了。

只剩下一片漆黑，以及一片慌亂。

“我去，這怎麽了突然？停電了？”

“這個節骨眼停個什麽電啊！老天吶！”

“果然還是體育館太舊，線路太老了？”

“孟導，黎陽他們在哪？看不見人了都。”

“我也看不見他們倆了。”

有人摸到門的位置到後面瞅了一眼，喊道：“總閘壞了！導演，今天這場戲恐怕拍不了了。”

只是花祭耍的小手段而已。

黎陽感覺他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自己傳來，但就是抓不準任何一個人的具體位置。

“你在這兒待個三天三夜吧！”

“還嫌冷？冷也得給我在這兒待着！”

“再叫？想挨打嗎？”

好黑，周圍好黑。好多孩子。好多哭聲。好吵。

不，不要把他關在這麽暗的地方……

別……

頭……好暈，胃裏一陣惡心。

“黎陽？”

香味。

又是香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就在他的面前。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黎陽抱住了叫他名字的人。

抱得很緊，很用力。

他把腦袋埋在那人的胸口，兩條手臂死死按着他的背，十指攥着他的襯衫，“救救我……”

手上的汗液在他襯衫後面染了兩個巴掌印。

花祭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

抖得這麽厲害。

不管因為什麽，他對黎陽主動投懷送抱的行為很滿意。

“救你？”他擡手搓了搓黎陽的耳垂，“想我怎麽救你？”

駭人的溫度，魔咒般的話語讓黎陽瞬間清醒。

于是立刻松開了他。

看不見那人的臉。

有人拿來一個很大很亮的手電筒，光線正好打在他們倆身上。

這下黎陽看清了。

“花……花祭？”

因為總閘被破壞的緣故，這場戲不得不暫停。

黎陽和花祭并排在遮陽棚下坐着。

黎陽從腳旁的紙箱裏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花祭一瓶，“喝嗎？”

花祭看了他一眼，很快接過，“謝謝。”

和他視線交彙的瞬間，黎陽迅速低下了頭。

心髒……還是怦怦跳。

“那個……你怎麽會在這兒？”

花祭軸開瓶蓋喝了口水，水滴順着清晰的輪廓滑下，将領口浸濕了些許，“聽說黎陽前輩在這裏拍戲，我來觀摩學習學習~”

前輩？

也是。黎陽比他大三歲，出道比較早，演藝經歷比他豐富許多。而他只是天悅新簽的練習生，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沒有正式開始發展。

“我也沒比你大多少，不用叫前輩。”

“好的，那我叫你……哥好了~”

“……”黎陽有點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剛剛……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因為太像噩夢裏的畫面了，剛剛實在太害怕。

不是故意抱他的。

總覺得……好失禮。

至少在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人之前，他只是個娛樂圈的新人而已。

“沒關系，”花祭的手肘撐在面前的桌子上，托着腮看着他，“我一點兒也不介意的。”

“總之是我失态了，再次跟你道歉。”

花祭沒有說話，只是一直這樣盯着他的臉。

黎陽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卻又好奇他的反應。

直到，感覺香味變得特別濃。

像是……撲面而來。

“哥，你長得真好看。”

黎陽愣愣地轉頭，才發現他的臉離自己很近。

眼尾那顆血紅色的淚痣被冷白皮襯得詭異而美麗。

下意識向後傾身。

花祭剛剛說什麽？

說他長得好看？

頂着這樣一張臉誇他長得好看？

……一時分不清是真的誇還是諷刺。

花祭仿佛還沒有誇夠，接着補了一句：“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黎陽心裏想的是：那您大概是沒照過鏡子吧。

“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啊？”黎陽讷讷地掏出手機，切到掃碼界面，“可，可以。”

花祭這微信頭像怎麽看怎麽眼熟。

黎陽點開大圖一看——

是他自己的一張表情包？？

是他上綜藝時粉絲截下來的一張撅嘴照片，還給他P了個兔耳朵上去。

花祭為什麽要用他的照片做頭像？？！！

黎陽：“你的頭像為什麽是我……？”

花祭：“因為這張黎陽哥超級可愛呢，我特別喜歡~”

黎陽：“……”

這是什麽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

黎陽捂住了眼睛，頭上開始冒汗。

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趕快來個人救救他吧。

正想着，劉之恒從不遠處走來，“黎陽你在這兒啊，我聽說體育場的總閘……”看到花祭的那一刻，他完全怔在原地。下面的話也全忘了。

真人的顏比網上的還要絕。

“那……我就先走咯，”如願以償加上微信後，花祭滿意地站起身，朝黎陽晃了兩下手機，“我們微信聯系。”

“呃……嗯。”

劉之恒側身給他讓路，一邊看他的背影一邊在黎陽身邊坐下，“第一次看見真人啊，好高啊我的天。對比之下我跟從小人國來的一樣。”

黎陽仰頭喝了口礦泉水。

“花祭來這裏幹嘛？我們的劇裏好像沒有他吧？”

黎陽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劉之恒：“你覺不覺得他有點奇怪？”

“奇怪？你覺得哪裏奇怪？”

“你……有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香味？”

剛剛花祭走過去的時候恰好和劉之恒擦肩而過，他應該肯定知道。

劉之恒抓抓頭發，“沒啊，他身上什麽味道都沒有。”

“怎麽可能？那麽濃的香味你都沒聞見？”

“濃？”劉之恒懷疑他還沒有完全休息好，“黎陽要不……你再回去歇幾天？”

“我沒和你開玩笑。你确定真的沒聞到？”

“沒有啊，真的什麽都沒聞到。我騙你幹嘛？”

奇了怪了。

怎麽會這樣？

那麽明顯的香味，明明隔很遠就能聞到的啊。

現在黎陽腦子裏的疑團更多了，可是他一個都解不開。

**

出片場之後，黎陽順帶買了幾瓶高檔紅酒，讓劉之恒把車開到黎潤生的別墅。

自上次從南城回來見他那一面之後，黎陽沒有再回過這個家。

他剛到門口，管家就笑臉相迎，主動幫他把手裏沉重的酒拿進來，“呦，咱們少爺難得回家一趟，快快進來。”

“謝謝鐘叔。”黎陽換上鐘叔給他拿好的拖鞋，朝裏面望了望，好像沒看見人。“那個……爸呢？還在外面應酬嗎？”

鐘叔笑得很親切，“老爺啊，在客廳呢。你回來他一定很開心。”

黎陽朝客廳走，發現黎潤生正翹着二郎腿，嘴裏叼着根煙，戴着厚厚的眼鏡看雜志。

小心翼翼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黎潤生只是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把手裏的雜志翻了一頁，“最近過得好嗎。”

“各方面都好。”

“真的都好？”

黎陽脊背一涼。

看來這是話中有話。

在他開口之前，黎陽對他想說的話有了初步的預判。

初步的，心理準備。

“好像好久沒上過熱搜第一了吧，”黎潤生把眼鏡摘下來放在一旁，兩指夾煙，吐了口煙圈，“知道出什麽問題了嗎。”

黎陽咽了口口水，“微博熱搜榜更疊很快，而且……很多都是買的營銷。想保持次次頭條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黎潤生頓了頓，換了一邊翹腿，“除了熱搜榜，其他各方面的綜合熱度都有了一點下滑趨勢，這個我不說你也應該心裏有數。”

“……我知道。”

“你才火兩年，也幾乎才剛剛凳上頂流的位置，現在就搖搖欲墜的話……”

“知道了。”黎陽打斷他，“我知道了。”

會想辦法增加出鏡機會，繼續提升知名度的。

“也別太緊張了黎陽，”黎潤生放下雜志，看着他笑了笑，“我簡單了解了一下，其實也就是因為天悅新簽的那個藝人，蹿紅得太快，把你的熱度壓下去太多，是匹黑馬。”

黎陽面露難色，“但是現在想短時間反壓他……比較困難。”

黎潤生的表情倒是很平靜，“既然如此，你知道最好的方法是什麽嗎。”

“是什麽？”

“盡量和他出現在同一個話題裏。”

這……

策略是沒問題的。

他只是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剛鄙視完某個蹭自己熱度的女星，現在竟然要主動去蹭別人的熱度。

不過在娛樂圈就是這樣。

每個人做的都是利己的事情。

而且既然黎潤生都發話了，他更不能拒絕這樣去做了。

雖然很厭惡。

夜晚，黎陽倚着大枕頭盯着手機。

剛想和劉之恒發微信的時候，他就主動發了消息過來。

[劉之恒]：熱搜被壓這麽久，老爺子不太開心吧？

[陽.]：嗯。

[劉之恒]：不用想都知道。

[劉之恒]：這兩天有不少節目邀約。我看了一下你的檔期，目前只有《玄心》那部劇，可以考慮接一個。

[劉之恒]：我把相關信息發你，你看看中意哪個。

正合他意。

黎陽早年男團出身，擔任隊內領舞，後來單飛。他最拿手的便是舞蹈，不管是功底還是舞臺效果都是沒話說。因此劉之恒給他發的都是以舞蹈為主的節目，無論他參加哪一個都會成為導師。

第一個節目是《舞動青春》，參賽的選手大部分是男團練習生，以團體為單位進行評選。黎陽以前也帶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生，算有很豐富的經驗。

下面還有幾個，黎陽看了一下，基本都是換湯不換藥。要麽就是在形式上多搞了點花頭，本質和《舞動青春》的機制差不多。

還有一個叫《I Am Star》，裏面分三個組。Vocal組，舞蹈組和歌舞組，算是個比較綜合的選秀節目。

[劉之恒]：我感覺每個都挺适合你的。有什麽想法嗎？

[陽.]：海選名單有了嗎？

[劉之恒]：大部分已經開始海選了，有個別海選結果剛出。等下，我發你看看。

是《舞林争霸》《舞動青春》《I Am Star》三檔。

黎陽一張一張往下翻。

有不少熟悉的名字。

大部分都是今年在娛樂圈剛剛起步的新人。有才剛成年的，也有年紀比他還大一些的。每個人目前的水平在他心裏都大概有個定位。

前面幾個翻完，開始翻《I Am Star》的初選名單。

陳諾。

蘇嘉瑞。

楊秉恒。

何月。

花……

花祭？

他……他參加了這檔選秀？

有點奇妙。

剛剛還在想怎樣和花祭産生交集，這機會就來了。

索性也就不再糾結，直接告訴劉之恒他的選擇。

[陽.]：我選《I Am Star》。

沒想到在這麽多專攻舞蹈的節目裏面，黎陽卻選了個綜合性的。

要是選其他幾個，等于全場他的咖位最大。可是選了唱跳混雜的，關注度不免要分散到其他兩個組的大咖導師身上。

劉之恒不明白黎陽的用意。

[劉之恒]：我聽說Vocal組導師是SAIYA，歌舞組是周麟軒，都是很資深很有名的導師，咱們耳熟能詳的。

SAIYA是樂壇絕對的大咖，經常參加各種歌唱選秀的節目，不是做導師、評委就是節目組重金聘請的嘉賓。大約也是第一次參加綜合性。

周麟軒，比黎陽年長幾歲，天資不算很高。不過勝在出道以來勤奮刻苦，在歌舞領域各有一定建樹，得到大衆廣泛認可。

如果再加上黎陽這個頂級流量，節目的熱度足以預見。

[陽.]：就這個。

[劉之恒]：好吧，聽你的。

[劉之恒]：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拍戲。可別像之前一樣再讓導演下不來臺了，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

[陽.]：嗯，馬上睡。

跟劉之恒說完，黎陽從微信界面退出來準備關手機，卻發現右上角又多了一個紅點。

[花祭]：已經睡了嗎？[/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