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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殿下。”

男人的聲音穿過偌大的會客廳的長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光，倒映出壁上繪着的古老圖案。

菲尼克斯站在門側，擡眼看向長桌最遠端的那位金發女魔王，語氣裏聽不出什麽特別的其他情緒。

“阿羅約·牛頓大人到了。”

伊芙麗亞的眉心一跳，沒有直視菲尼克斯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菲尼克斯表現得越正常，伊芙麗亞就越忍不住想起昨晚的失态。

在她近乎尖叫地向菲尼克斯詢問道這位名叫牛頓的人類貴族的時候，伊芙麗亞差點就忘了自己現在身處異世界。

一個沒有牛頓一二三定律，甚至不遵循萬有引力的魔法世界。

【“您是指阿羅約·牛頓大人？”】

搖曳的燭火照亮了這位第一次見到自己效忠的魔王失态的年輕副官的雙眸，他的眼底流露出微微的疑惑，而這點疑惑很快地便被警惕與殺意所取代。

【“您讨厭他嗎，殿下？”】

菲尼克斯的問題既不是伊芙麗亞為何而失态，也不是她與這位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的人類貴族有什麽過節。

有些事情，魔王殿下想告訴他便告訴他，不想告訴他，他便不去詢問。

他的職責不是追究其源。

他只要鏟除一切對殿下不利的因素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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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菲尼克斯效忠的方式。

【“……不。”】陌生的名字讓伊芙麗亞回過神來，她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尴尬，眼神漂移，【“不必擔心，只是想到了熟悉的人而已。”】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菲尼克斯眼中的警惕并沒有消失。他垂了垂眸子，眼底的郁色反而愈發濃厚了幾分。

——居然有其他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冒犯了殿下！

這能忍嗎？不能！

可惜看樣子殿下并沒有告訴他的打算。

滿腔怒火無法發洩的菲尼克斯将目标瞄準了窩在伊芙麗亞懷裏舒舒服服的睡着的那條龍。

【“殿下，您該就寝了。”】菲尼克斯這麽提醒道，【“請将那頭……雷利交給我。”】

伊芙麗亞對此沒有過多的猶豫。

她知道菲尼克斯不喜歡這頭變小了的黃金巨龍，但也相信菲尼克斯的忠誠。

再者說，“雷利”是一頭龍，并不容易像那群被菲尼克斯打斷了一條手臂又折了一只腿的魔族一樣“身嬌體弱”。

是，伊芙麗亞并不知道，菲尼克斯心想的也是這一點。

這也就造成了第二天的現在，從睡夢中醒來的黃金龍“雷利”，除了發現自己正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和腦袋有點酸痛之外，并沒有什麽異常。

它甚至還頗有精神地邁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穿過了偌大的宮殿，身後跟着一群一路上被他戲弄過的魔族侍衛，它對于身後魔族們憤怒的吼叫聲不聞不問，心情愉悅地直接從三樓的露臺跳到了二樓，聞着伊芙麗亞的氣味翻進了會客廳的窗戶。

它的落地堪稱完美，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樣大膽的舉動吓了剛跟着領路的菲尼克斯走進會客廳的人類貴族一跳，也使得伊芙麗亞好看的藍眼睛裏浮現了微微的驚愕。

菲尼克斯一邊面無表情地盤算着昨晚果然還是下手太輕了，一邊看着這頭自來熟的龍竄到了殿下的身邊，用着小孩子稚嫩的嗓音說道“我餓了，伊芙！”

它的本意是想用命令和輕蔑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翻譯一下本就應該是[本大爺餓了，你看着辦吧]。

可惜用他那般滑稽的矮小身形和稚氣未脫的嗓音說出來，反而帶了點可愛的撒嬌成分。

伊芙麗亞對此并無氣惱，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硬要說的話，她還有點微微的訝異。

它居然不叫她[收藏品]了。

“魔、魔王殿下……這位是？”阿羅約開口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雖然他所在的國家處于伊芙麗亞的庇護下，但伊芙麗亞不像其他的幾位魔王那樣時常露面，時至今日，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女魔王。

他聽過自己手下關于“魔王伊芙麗亞”的許多傳言。

有的人稱她戰勝西邊的魔王維金的時候神情冷漠，飄揚的裙裾被鮮血染紅；有的人稱她手段狠辣，凡是冒犯過她的人都會被砍下頭顱，丢進迷霧山脈另一端的黑暗森林。

總而言之，“魔王伊芙麗亞”的名字，在人類的國度裏，很長一段時間，象征着權威的同時，也象征着恐懼。

他這次被他的王派來，是為了向魔王城請求支援。阿爾福利亞是北方人類的國度，以第一任國王的名字命名，一直延續到了第三代國王這裏。

在“魔王伊芙麗亞”誕生以前，這裏曾是魔族們的歡樂場。

他們在這裏刮分財物，将不會魔法的人類作為自己的奴隸。甚至魔族裏的各個小部落還會以此作為較量實力的标準的一環。

維護邊境的騎士團裏的人數愈發稀少，路過的大魔法師也并不願意為這片貧瘠的土地而止步。

這也就是，阿爾福利亞的第二任國王，在聽說了魔王伊芙麗亞的誕生之後，便率領着他的子民，成為了第一批投靠這位女魔王的衆多族群中的一支。

可是據現任國王所言，第二任國王與魔王城達成的協議，也只不過是提供一個名義上的庇護而已。

魔王城并不做慈善。

他們這些年定時向魔王城提供食物與衣料，金屬與礦物，而作為回報的便是那些礙于“魔王伊芙麗亞”的名號，再也不敢輕易來進犯的魔族們帶來的和平。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

阿爾福利亞位于橫貫魔王城與迪斯皮爾黑暗森林的河流的下游，随着黑暗森林的侵蝕日漸加大，這片安寧的土地上便很難再飼育牲畜與農作物，甚至諸多不會魔法的普通人身上，出現了難以治愈的疾病。

“不必在意他。”伊芙麗亞回過頭對着面前的阿羅約說道，順便示意身邊候着的魔族侍女将早已準備好的食物端到了黃金龍雷利的面前。

這大概是短暫地使他忙于進食而保持安靜的方法了。

更何況。

伊芙麗亞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動作毫無優雅可言的黃金龍。

更何況，她還得增加她在它心裏的好感度，以方便她日後借助它來對抗墨格拉。

阿羅約身為貴族，自然是在權利中心摸爬滾打了許多年，幾乎是馬上便聽出了伊芙麗亞言語裏的不願他追究之意。

他很明智地對此閉口不提，甚至連落在看上去像個小鬼族的雷利身上的目光也移了回來，恭恭敬敬地注視着伊芙麗亞。

然後下一秒，他便在伊芙麗亞的目光裏，表情急變，聲淚俱下地跪在了地上。

伊芙麗亞被這樣碰瓷般的舉動吓了一跳，不過她眨眼之間，便很快地掩藏了眼中的驚愕。

她神色平靜地揚起下巴，等待着阿羅約的下一句話。

“我代表阿爾福利亞的國王和您忠誠的子民，向您請求援助，魔王殿下！”阿羅約滿臉的悲痛，完全看不出剛走進這扇會客廳的門的時候的貴族風範。

伊芙麗亞想了想，最後将“戲精”這個詞套在了他的頭上。

菲尼克斯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他瞄了一眼身旁阿羅約的失禮舉動，神色透出了微微的不悅。

“說下去。”

金發少女慵懶的聲音響起，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使得阿羅約的身形一頓。

沒有辦法了。

阿羅約心想道。

就算伊芙麗亞大人真的像傳聞中的那樣，可能會砍了他的腦袋扔進魔獸的巢穴……

為了偉大的阿爾福利亞！

“即便我知道這樣的請求十分的無禮。”阿羅約擡起頭看向這位女魔王，“請您至阿爾福利亞走一趟，給予您的子民以恩惠吧，殿下！”

“阿爾福利亞爆發了難以治愈的疾病，若沒有您，恐怕難以撐過這個春天。”

阿羅約的話語十分誠懇，而就是這份誠懇，使得伊芙麗亞的內心突然又多出了小小的慌張。

她倒不是擔心按照“魔王伊芙麗亞”的性格，會不會去管他們的死活的這件事……

她擔心的是……

“魔王伊芙麗亞”難道還會治愈魔法？？？

伊芙麗亞對此一頭霧水。

不能吧。她昨天在這座城堡的書房裏并未看到與治愈魔法有關的書籍啊，就連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看的那本類似于預言書上，也沒有任何伊芙麗亞會治愈魔法的記載。

她看向跪倒在地的男人神色複雜，唇角微微抿起。

……這已經不是她想不想救的問題了吧。

“那、那位傳說中的大魔法師，就在阿爾福利亞城等候您的到來。”阿羅約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感到了身後的菲尼克斯身上迸發的殺氣，這使得他的頭忍不住低了低。

而這樣的殺氣，伊芙麗亞也很明顯地感受到了。

“菲尼克斯。”她的語氣裏充滿了威嚴，伊芙麗亞擡眸掃過目光陰沉的紫發魔族。

“抱歉，殿下。”聽到伊芙麗亞的聲音的菲尼克斯立刻垂首，收斂了自己的殺氣。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神色沒有什麽變化，但伊芙麗亞內心的小人滿臉的疑惑。

大魔法師……

她的确是記得那本書上有一筆帶過，伊芙麗亞認識一位大魔法師的事情。

但從菲尼克斯剛才的反應看來，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歡這位大魔法師？

伊芙麗亞向阿羅約問道：“他有什麽話讓你帶給我嗎？”

“是。”這位被菲尼克斯盯着的可憐的人類貴族縮了縮脖子，頂着巨大的壓力，一字一字地重複了那位紅發大魔法師的話。

“亞德裏恩大人說……[這對我不公平。]”

記憶裏的，那位紅發大魔法師的摘下了兜帽，他蒼白的皮膚暴露在陽光下，死氣沉沉的眼睛下方，紫色的刺青尤為刺眼。

“[這是你欠我的，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