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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亞德裏恩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不再藏身于黑袍之下，也不必再借用其他生物的眼睛窺視那位在王座上撐着下巴小憩的女魔王。

身為大魔法師的亞德裏恩自然是知道這是夢境，也知道自己中了伊芙麗亞的沉睡咒。要解開這種魔法對他來說并不算是什麽難事，更何況本是打算殺掉他的伊芙麗亞，在轉用沉睡魔法時，吟唱的咒語并不完全。

亞德裏恩只是還沒做好醒來見她的準備而已。

更準确地說，他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用荒謬的理由遮掩了這麽久的事實——伊芙麗亞厭惡他的存在。

亞德裏恩的意識清醒于三天後，他耗費的魔力一點一點地順着空氣，從四面八方回到他的身體裏。即便身處在陰森的地下室裏，亞德裏恩也能清楚地聽到地面上傳來的聲響。

肌肉緊繃的鐵匠流着汗在鋪子裏打着鐵，阿爾福利亞的騎士牽着馬在集市中走過，道路兩側熙熙攘攘叫賣着的人群，趴在面包房的玻璃前竊竊私語的孩童……

伴随着手腳冰冷的鐵鏈摩挲過地面發出的微微聲響，紅發的大魔法師睜開了眼睛。

而他睜開眼睛的一瞬，負責看守他的一個正打着瞌睡的魔族魔法師就警惕了起來。

利昂覺得亞德裏恩蘇醒得可真不是時候。他那該死的同伴十幾分鐘前抱着根法杖坐在地上從夢中摔醒之後，就摸了摸自己餓扁的肚子，用了幾枚金幣與他達成了協議，說是要去酒館裏逛幾圈。

利昂本來是覺得自己總不能這麽背，同伴一走亞德裏恩就行了吧。

可現在看來，他財迷心竅的毛病再不改，不是被菲尼克斯打死，就是被自己作死。

他在內心裏對着偉大的魔王殿下飛快地忏悔了一下，才對着面前的坐起來的亞德裏恩嚴陣以待。雖然同為魔法師，亞德裏恩的才華還是挺讓利昂敬佩的，但一想到這個能暗算那位魔王副官的家夥可能會一個黑魔法把自己弄得屍骨無存，利昂還是抿了抿唇，他正準備開口威脅亞德裏恩，亞德裏恩的聲音卻率先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裏。

紅發魔法師的臉色依舊蒼白，那雙如毒蛇般的金眸倒是亮得吓人。

亞德裏恩的唇角帶着個淺淺的弧度，聲音裏帶着些許的譏諷：“你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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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昂頓了頓，心想這不是廢話。

除了魔王大人和連其他的三位魔王都敢當着面換着三百八十種方法拐着彎怼的菲尼克斯，誰不怕你。

更何況他還親眼見識過在黑魔法下被一點一點腐蝕的生不如死的阿爾福利亞的子民。

利昂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得死在這裏了。

不過指不定他死後見到自己的同伴，還能向他們炫耀說自己一路上和尊敬的魔王大人勾肩搭背地成了好兄弟呢。

就在利昂一臉悲痛欲絕地做好了自己赴死的準備後，他聽見自己面前，端坐在牢房裏的亞德裏恩“呵”地輕輕笑了一聲。

紅發魔法師垂下眼從容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腳上的鎖鏈，“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也不會逃跑。”

亞德裏恩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在這一點上，他和他一直讨厭到現在的菲尼克斯倒是有幾分相像。

結果亞德裏恩面前名不見經傳的小魔法師利昂，非常不給面子地露出了[騙鬼呢]的表情，甚至還用以為他聽不見的聲音嘟囔了一聲，“菲尼克斯大人說的果然沒錯，這家夥騙人的時候完全不嫌麻煩，直接打死我得了，怎麽繞來繞去的”。

亞德裏恩：……

紅發大魔法師臉上的表情難得出現了裂縫。

他甚至還在午夜降臨時，這個小魔法師的同伴醉醺醺地回來，看到自己一瞬間吓醒，一溜煙頭也不回地跑走似乎是打算給菲尼克斯禀報後，難得地思考了一下。

……他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當然，得除去對付菲尼克斯的時候……再除去欺騙阿爾福利亞的國王讓他派使者通知魔王城的時候……

嗯，再除去他一路上換了不知道多少個身份潛伏在伊芙麗亞的身邊……

亞德裏恩覺得并沒有哪裏什麽不對的。

反正不是他的錯。

不過也許是和他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這個名叫“利昂”的小魔法師對他倒沒有一開始那麽恐懼了。

這家夥甚至還往牢房的欄杆湊近了些，一副天真又自來熟的模樣，語氣裏帶着些八卦的口吻向他問道：“聽說你認識魔王殿下啊？”

負責看守沉睡的亞德裏恩的工作實在是太過于無聊。對于天生耐不住性子的魔族來說，利昂在第一天的三個小時零五分後就開始和同伴抛金幣自娛自樂了。

利昂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開始的，反正不是他……是他也打死不承認，總之在第一天的晚上，會聚在一起的魔族們開始不怕死地談論起了魔王殿下、菲尼克斯以及亞德裏恩之間的八卦。

畢竟這三位打的時候他們都在旁邊戰戰兢兢地打醬油，加上這個魔法師對魔王殿下說的一句“你記起我了嗎，伊芙？”……有一腿！絕對有一腿！

把全身家當押在了上面的利昂覺得自己一夜致富的機會來了。

至于亞德裏恩。

他擡眼瞥了一眼面前的這個雙眼放光的小魔法師。

在內心不屑地想道，菲尼克斯果然是廢物，所以培養出來的魔族也是這幅不入流的模樣，要是那個時候跟在伊芙麗亞身邊的是他……

……哦，那可能全都死掉了吧。

利昂：“你這樣魔王殿下是不會喜歡你的。”

亞德裏恩頓了頓。

利昂驕傲地揚起了下巴：“你又陰沉又會黑魔法，和魔王大人曾經一戰的魔王維金一模一樣。那家夥可是割斷了魔王殿下寶貴的金發呢，魔王大人怎麽可能會喜歡你。”

亞德裏恩難得地開始了自我反省。

——有機會！

利昂覺得幾袋金燦燦的金子就在眼前了，他再接再厲地隔着欄杆湊上前說道，“魔族裏有位智者說過，追女性要對症下藥，魔王殿下也是女性，你看，如果你把你是和魔王殿下怎樣認識的告訴我，我就可以幫你了。”

亞德裏恩的唇角抿了抿。他沉默地擡眸看了利昂一眼。

在後者期待的目光下，他的嘴唇終于動了動。

亞德裏恩：“後面。”

利昂：“啊？”

亞德裏恩又一次耐心地回答道：“後面。”

利昂疑惑地轉過頭去，一回頭就看見了他嘴裏“也是女性”的魔王殿下。

伊芙麗亞的面上看不出生氣的情緒，她只是微微擡起了下巴，仿佛饒有興致地拉長了語調：“對症下藥啊……”

利昂：……

在利昂絕望的目光裏，他看着不知為何似乎心情十分愉悅的紫發魔族搶在尖耳的精靈有動作之前，上前一步站在了伊芙麗亞和他之間。

菲尼克斯緩緩拔出了長劍，看着利昂的眼神不像是看着活着的魔族，倒是像看着近在眼前的功勞，“這家夥就由我來肅清，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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