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講理

不講理

新月寵物醫院作為緣生寵物殡葬的大客戶,薛羽特別重視,平時不修邊幅的人好好拾搗了一番,扒掉了T恤牛仔褲,換上了一套嶄新的灰色西裝。

甚至開走了公司裏最貴的外勤車輛。

棠月看着他肩膀一搖一晃地把着方向盤,嘴裏惬意地哼着小曲兒,真擔心他興奮過頭,把車開溝裏去了。

大概是棠月沒給他想要的反應,薛羽把目光對準了她的着裝,“我說小棠,你好歹是咱們殡儀館一枝花,不求讓你好好打扮一番,起碼換身亮色的衣服,不要穿得跟上墳一樣。”

棠月撫着額頭,整理了一下資料,“工作時間,喪葬風比較适合我們。”

薛羽:“……”

他幹巴巴地笑了笑,轉移話題,“你房子找到了嗎?”

棠月幾次搬家的事情,薛羽有所耳聞,不過他平時不愛關注同事的私生活。

這會兒忽然想到,随口問問。

棠月擡手捏了捏鼻梁,似是在為這件事發愁,“綠都小區那兒有套房子符合我的價位預期。”

“那挺好,定下來了嗎?”薛羽撥了撥車載音響,換了首純音樂。

棠月搖搖頭,“沒有。”

“在猶豫什麽?”薛羽突然想到什麽,又說,“之前跟你一起住那個朋友,我記得被公司外派出去半年,你現在一個獨身女孩找房的話,要注意安全。”

棠月有些意外地看着薛羽,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她不會處理。

即便是簡單的“謝謝”兩個字,也會讓她覺得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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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她怎麽可能學得會陸卓衍身上那種,處理喜惡的泰然自若。

薛羽見她走神,以為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在思考處理辦法。

于是放柔了聲音,像一個長輩般給她分析,“我之前聽小林他們說,現在很多房産中介以公司名義租賃房子,随便把房子裝修一下,擡高價位出租,這裏面有些合同是有問題的,還有的會把一套三居室隔成很多房間出租。”

“你這邊如果還有其他朋友,問問能不能一起合租,既減輕你的房租壓力,又能互相有個照應。”

“好。”棠月輕聲回答。

面對關心,她還是不能很好的說出“謝謝”。

“對了,看房那天我帶着貓,房間做了清潔,但室內除了消毒水的氣味,還有很淡的香燭味,我的貓對味道很敏感,它從床下刨出來一截布料,看着像是畫符咒那種黃布。”

薛羽一聽,驚呼,“你這聽着怎麽像去的兇宅。”

棠月神色清淡,“說不好。”

薛羽連聲道,“喔唷,你還是找個陽氣旺盛的男朋友給你鎮宅吧。”

棠月:“……”

-

到達新月寵物醫院,停好車,他們直奔林醫生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就見到了躺在就診臺死狀凄慘的金毛。

林醫生手裏拿着鑷子,夾着棉花,給金毛一點點清理身上的髒污。

小護士在旁邊輔助她。

饒是薛羽是幹殡葬這一行的,見到此般慘狀,也忍不住倒吸幾口涼氣。

“哪兒來的鼈孫,太特麽缺德了!”

小護士感動身受地朝着他們點點頭,義憤填膺,“就是些王八犢子,生活裏都是些慫蛋、變态,知道對人下手會坐牢,只敢把這種惡發洩到動物身上。”

連林醫生都忍不住贊同,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這些人現實中不知道有多沒用,挑着動物剝皮抽筋,斷手斷腳,有的甚至還在網上直播虐貓,真的太殘忍了。”

棠月看着金毛斷裂的腿,被剪成兩半的耳朵,注意到它死前連眼睛都被人生生弄瞎了。

她不由得攥緊了手心,眼前浮現出另一幅畫面。

陰暗潮濕的房間裏,文質彬彬的男人冷冰冰地望着她,擡起腿,一腳将她身邊的女人踢開。

她下意識的想去抱住那個女人,擡手卻發現,她的手比現在小很多,力氣也不如現在。

男人扯住她的後領,面目猙獰,“虞星星,老子供你吃,供你住,還供你上學,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小棠,別發呆了,先幹活。”薛羽拍了拍棠月的肩膀。

棠月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開始主導這一次的工作。

-

在棠月工作時,陸卓衍正在天堂之門酒吧看監控。

康寧很夠意思,給他把當晚的監控視頻都找了過來。

甚至早在他過來之前,天堂之門酒吧的工作人員就因為老板妹妹的一句話,将酒吧的角角落落都翻了個遍。

他一到,面前擺出七八個不同款式的戒指。

康寧滿眼期待地望着他,陸卓衍卻搖搖頭,謝過工作人員,表示裏面沒有他的。

這會兒視頻看了大半,只剩下衛生間附近的監控。

康寧一直在觀察陸卓衍,這個男人明明有對多情的桃花眼,甚至還有一顆勾人的淚痣,喉結滾動時,充滿了濃郁的禁欲感。

實在是太招人了。

雖然看着慵懶又随性,但稍微接觸就能感覺到他的氣質到底有多冷。

他單手撐着桌面,站姿不太正經,看着屏幕的眼神卻又十分專注,骨節分明的指節指了下屏幕,“視頻這裏,切回去。”

嗓音清冷低沉,太好聽了,要是他用這個聲音輕輕在她耳邊喊着“寶貝,起床了”。

康寧光是想象這個畫面就覺得熱血噴張。

“再切一遍。”他冷靜地說。

康寧回過神,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他,挨着他站,“找到了嗎?”

陸卓衍感受到後背傳來溫熱的氣息,身體微微一僵,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了康寧一眼,語氣誠懇,“抱歉,你溫度太高,燙着我了。”

說完,稍一側身,離開了康寧的範圍。

康寧傻眼了:“……”

工作人員操作着鼠标,恨不得變成隐形人。

回過神的康寧,在心裏大聲罵陸卓衍:神經病!混蛋!誰特麽燙到你了!

最大的屏幕上顯示着定格的監控畫面,畫面裏陸卓衍擡起手指,勾了勾牽着他的女孩的頭發,眼波流轉,那姿态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這混蛋禁欲個屁,放古代就是個浪蕩公子哥。

康寧瞪了他一眼,覺得自己就是被他的外表和氣質所蒙蔽了。

這樣的男人當老公,肯定會是個開魚塘的海王。

看,那公子哥對自己那副樣子似乎很滿意,抱着手臂,單手支着下巴,想了一會兒,說,“今天謝謝了,到此為止。”

聞言,工作人員不明所以,康寧以為自己聽錯了。

到此為止?

不找了?

陸卓衍和工作人員聊了幾句,禮貌道謝,也和她道謝,說改天會和許皓做東請他們吃飯。

康寧不服氣,攔住他的去路,“為什麽不找了?許皓不是說那戒指對你很重要。”

陸卓衍單手抄進牛仔褲兜裏,模樣慵懶又随性,無心撩人,卻自帶一股勾人勁兒。

他從善如流道,“它回家了。”

康寧望着陸卓衍離去的背影,平直寬闊的肩膀,被牛仔褲包裹的兩條長腿,姿态慵懶閑散的氣質,帶着與生俱來的自信從容。

這一刻,她想讓陸卓衍那背脊為了她而彎下來。

不能當老公,她也要把陸卓衍睡了!

-

陸卓衍接到林醫生電話時,剛剛鑽進車裏。

聽林醫生簡單說明了事情原委,交代秘書去草拟合同,剛說完讓他們在辦公室等。

不到一秒,又說,“算了,時間晚了,我得吃飯,讓他們帶着合同來松香居找我。”

挂了電話的林醫生還處于震驚裏,平時這些小事不都是交給溫秘書全盤處理嗎?

怎麽這會兒還要跟人約着吃飯,老板還要親自簽合同。

這很不對勁兒啊。

陸卓衍撩起袖子,露出狹長的小臂,冷白皮膚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見,看着遒勁有力,那小臂松松地搭着方向盤。

單手繞到後頸,掌心虛蓋着脖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棠月,這麽久了,你還是沒喊過我的名字。”

-

陸卓衍定的餐廳位置很偏,薛羽開着車,載着棠月七拐八繞了一大圈,才到了目的地。

一開始薛羽還在和棠月打趣,“我一個桐城土着,竟然不知道這地界還有個這樣的餐廳。”

“位置這麽偏,人均消費應該不會很離譜吧。”

“小棠,一會兒你看我眼色,假意去衛生間,去把單買了,回去我給你報銷。”

然而,當他們停好車,江邊劃來一葉小舟,撐船的年輕男人邀他們上船。

薛羽眉頭緊皺,偏頭看了棠月一眼。

棠月從他眼裏看見了‘後悔’,他在擔心一會兒的消費問題。

棠月笑了一聲。

“去吃個飯,還要坐船。”

“陸老板真講究。”薛羽感嘆。

棠月沒什麽感覺,印象裏,他一直都是這麽一個人,做事全憑心情,有時候很任性。

古韻十足的江南園林餐廳,三樓風景最好那間包廂裏。

陸卓衍歪坐在憑欄上,長臂一伸,沿着靠背舒展開來。

指尖銜着一盞味道清雅的白茶。

江風徐徐,吹拂着他的臉,婉轉悠揚的昆曲小調若隐若現。

他就像是古代的浪蕩大少爺,眉眼間盡是風流。

桃花眼随意撇向湖面,看着小舟上面的女人。

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大概是嫌煩,她抓起頭發,将它們撥到腦後,蔥白的手指一挑一勾,卷着手腕上的皮筋束起頭發,高高的馬尾迎風清揚。

同船的男人不知與她說了什麽,她垂首笑了一下。

陸卓衍摩挲着手裏的白玉盞,白玉盞溫潤的觸感,就好像是她白皙細膩的後頸肌膚,那裏肯定有毛茸茸的碎發,拂到手背,癢乎乎的。

就如同她這個人,讓他的一顆心,也變得癢。

“我說,你那表情,在憋什麽壞水兒呢?”許皓捧着個菜單點餐。

今天他本來不用過來,但聽秘書說陸卓衍這摳門精請客,那必須要來搓一頓。

陸混球別的不好說,對待美食絕對認真。

請客吃飯,必然是兼具色香味俱全的地兒。

陸卓衍懶洋洋地翹着腿,掃他一眼,“你來做什麽?”

許皓笑得奸詐,“你不是要小溫拟什麽合同嗎,那我可是律師,我不得來參謀參謀。”

陸卓衍沒說話,包廂門被敲響,服務員溫柔地說,“陸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知道了。”陸卓衍站起來,懶洋洋地走過去,準備親自開門。

大門卻忽然被推開,外面站着三個人。

男人看見他,露出驚豔的眼神,“陸先生您好,我叫薛羽,是緣生殡葬的總經理。”

陸卓衍驕衿地一點頭,“你好。”

而後,薛羽介紹了棠月。

陸卓衍神色淡淡地,清冷的嗓音透過不易察覺的涼,“你好,我是陸卓衍。”

棠月面不改色,擡起頭,平靜地看着他俊逸的臉,“陸總您好,初次見面,我叫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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