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講理
不講理
——十九歲生日快樂,小棠月。
陸卓衍擁着棠月,用全部感官去感受着她的存在。
懷裏的人,骨架纖細,皮膚飽滿又緊實。
她不再生氣,不再掙紮,不再與他争鋒相對。
她好像變成了雲朵,輕盈,靈巧,又柔軟。
整個人就那麽柔順地依偎着他。
美好的近乎虛化,卻又那麽真實而鮮活的存在。
明明過去,他們不常擁抱,也不常接吻。
為何如今,抱着她的感覺這麽清晰,仿佛已經演練過成千上萬遍。
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緩慢下行,在那盈盈一握的細腰處流連。
“阿……衍。”
陸卓衍驚醒。
擡手揉了揉眉心,平穩呼吸,緩慢睜眼。
卧室裏厚重的遮光窗簾沒有拉嚴實,一縷陽光透過縫隙照在地板上。
耳畔有低低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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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卓衍身體僵硬了一瞬,下意識用被子擋了擋起了生/理/反應的地方。
旁邊的男人樂不開支。
陸卓衍曲起一條長腿,蓄力。
隔着被子,淩空一踢。
伴随着一聲殺豬般的哀嚎,陸卓衍冷眉冷眼地掀開被子,坐起身。
許皓捂着胸口,指着陸卓衍罵罵咧咧,“好你個沒良心的陸卓衍!”
他只顧着罵人,沒注意到陸卓衍姿勢有些別扭地背對着他。
“大清早的,你在我房間做什麽?”陸卓衍去衣帽間拿了一身衣服,随意搭在狹長有力的手臂上,衣擺擋住腰際。
“你好意思問我!你做了什麽你不知道?”
陸卓衍懶得理他,淡淡睨了他一眼,正想說回答“不知道”。
卻聽許皓口無遮攔,“好哇,你提了褲子就不認人!”
陸卓衍在浴室門口停下腳步,骨節分明的指節搭着門把手,回過頭,眼睛在許皓身上轉了個圈,冷嗤一聲,“抱歉,我對你真沒興趣。”
“…………”
“你大爺!陸卓衍!”許皓從床頭抄起個枕頭,朝他砸去。
陸卓衍閃身,輕松躲避,單手将枕頭以投籃的姿勢,微微一投,枕頭穩穩當當地落回床頭。
“你不是夜生活豐富的徐大律師嗎,不享受燈紅酒綠帶給你的激情,大早上來我這兒吃齋念佛?”
這破嘴!
許皓對這混球恨得牙癢癢,眼珠一轉,“嘿嘿嘿,看來您老人家是又記不得咯。”
陸卓衍不急不緩地笑了一聲,“許皓。”
“啊?”許皓笑得一臉春風蕩漾,捧着手機回複消息。
陸卓衍掀起眼皮看他,不正經裏透出真誠,“下次。”
“嗯?”許皓擡起頭來看他。
陸卓衍依舊在笑,“下次不打招呼直接進我房間。”
他故意停頓,等勾得許皓露出抓心撓肺的表情,他才氣定神閑地說,“殺了你哦。”
許皓:“………………”
浴室門已經關上,陸卓衍站在水下,仰着頭,任憑溫熱的水流過直挺的鼻梁。
水流自由穿梭在他平直寬闊的肩膀,慢慢滑向被切割成幾塊的腹肌,細膩的肌肉紋理清晰,蘊含着無窮的力量,處處彰顯出年輕與生機。
當陸卓衍的手行至脖頸時,指節微微一滞,逆着水流睜開了眼睛。
老媽留給他的戒指呢?
浴室外,許皓搬了椅子坐在門口,邊玩手機,邊沖着裏面罵罵咧咧。
“你個挨千刀的混球!昨晚喊我小甜甜,今天喊我牛夫人,沒見過你這麽渣的!”
“昨晚你都神智不清了,要是沒我拖你回來,你丫的指不定掉進哪個妖精的盤絲洞去了……”
浴室門“刺啦”一聲敞開。
陸卓衍濕着頭發,身上套了件灰色的衛衣,臉色陰沉。
“許皓,你看見我戒指了麽?”
許皓愣住了,“?”
“看見了麽?”陸卓衍又問了一遍。
許皓這才反應過來,定睛一瞧,混球的脖子上那條從不離身的黑色鏈子,以及那上面的素圈戒指。
不見了!
這一發現,給許皓吓得不輕,這玩意兒對陸卓衍來說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過。
戒指是他媽媽,過去的陸家四小姐陸笙笙親自設計并制作的。
當年陸笙笙拿着這戒指向陸卓衍他爸求婚的事情,至今還是桐城上流圈子裏的一段佳話。
兩枚戒指,他爸那枚随着汽車爆炸,葬身火海。
留下的只有他媽媽這一枚。
這是陸卓衍的父母留給他的唯一一件貼身遺物。
許皓二話不說,抄起手機就去聯系天堂之門酒吧。
雖然不情願,但陸卓衍記得昨晚是跟康寧一起去的酒吧,也給康寧去了個電話。
康寧接到陸卓衍的電話非常開心,拍着胸脯保證,只要東西是在酒吧裏丢的,她查遍所有監控也要給他找到。
陸卓衍由衷的感謝她。
康寧聲音溫柔起來,“不用客氣。”
這會兒陸卓衍心裏全是戒指,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心裏空落落的,就跟六年前一樣空。
他輕聲問自己。
——戒指就這麽丢了麽?
-
新月寵物醫院。
林醫生和小護士在辦公室裏不約而同的吸氣,又嘆氣。
“聯系棠小姐吧。”林醫生有些疲憊,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
小護士很奇怪,“我們醫院不是可以自己處理動物的屍體麽?”
林醫生靠坐到椅子上,“這金毛生前受了那麽嚴重的虐待,死後希望也能走得體面些吧。”
提到這個,小護士就氣得想摔手機,但這是劉榮夫婦剛賠給她的新手機,摔不得,她只能恨恨地罵,“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這麽變态,竟然虐狗!”
林醫生看着那死去的金毛出神,“早上我上班的時候,有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送來的,我領着她挂號,轉身她就不見了。”
-
今天早上棠月醒來時,頭痛欲裂。
她忍着身體不适,給元寶換號貓糧和飲用水,買了杯咖啡,強打精神去上班。
對于打工人來說,什麽也不能耽誤的,就是上班。
擁擠的地鐵裏,棠月撿了處不算擠的地方靠着,腦子裏無端浮現出陸卓衍的臉。
當時他是怎麽給她戴上鏈子,又是怎麽抱着她的,甚至是他身上的白茶淡香,都那麽記憶猶新。
畢竟過去,他們之間的擁抱寥寥無幾,每次都不算什麽好的回憶。
這枚戒指是他媽媽的,棠月知道,準備下了班送去還給他。
剛到公司,合夥人薛羽一腳踢開簡陋的辦公室大門,佝着身體,捧着碗老壇酸菜泡面,稀裏呼嚕地往嘴裏塞 。
面條還沒咬斷,望着辦公區一幹人等,大聲喊着,“棠月!”
棠月支着下巴,淡淡看他。
薛羽看見目标,三兩步跑到她面前,泡面碗往她桌上一扣,伸手要去拽她,不知為何又停下,激動得手舞足蹈。
“老大,你先把這口面吃完再說話。”棠月撩起眼皮掃了一眼記事本,看今天的工作安排。
薛羽雖然激動,卻也擔心被泡面嗆死,囫囵吞下嘴裏的面,右手使勁兒敲棠月的辦公桌,“去新月寵物醫院!他們要咱們入殓!”
這麽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棠月只是淡淡地說,“你去,我就不去了。”
薛羽大惑不解,桌子拍得震天響,惹來其他同事紛紛投來視線。
“你說你去一趟新月,人家就要跟我們合作了,這是你的功勞啊,你不去?”
同事們聽見這話跟着激動,七嘴八舌的讨論。
“真的嗎?棠月拿下新月了?”
“就跟水中貴族有百某山一樣,寵物醫院裏的貴族可是新月,小棠,你怎麽拿下的?”
棠月不想讓人知道她和陸卓衍認識,只說,“都是薛老大領導有方。”
“那你見到網上很紅的那個‘音色流氓’老板了嗎?”
棠月可惜地搖搖頭,“沒有。”
薛羽又勸說了好幾次,棠月還是那句話,“不去。”
這給他郁悶得不行。
當初因為師父的關系,他才和棠月湊在一起,兩人硬撐着這家‘緣生寵物殡葬’。
可他看棠月,總像是隔着霧,看不透。
只是她身上散發出來一種看透生死的冷。
年紀輕輕的漂亮小姑娘到底經歷了什麽?
師父當初讓他多多勸導棠月,說希望棠月能明白。
——死生往複,魂靈自有皈依,人活一世,還是要找點開心的事情做。
薛羽正想着怎麽騙棠月一塊兒去,卻見棠月神色平靜地接了一通電話,她隔着電話喊對方‘林醫生’。
電話挂了之後,她指尖轉着筆,轉頭淡淡地說,“走吧,去新月寵物醫院。”
薛羽興高采烈地準備着資料,一會兒帶去新月醫院。
棠月看着桌面放着的絲絨盒子。
陸卓衍的戒指規規矩矩地躺在裏面。
她用這麽高規格的方式來放他珍惜的戒指,到時候他總不能找到什麽話柄來訛她吧?
昨晚陸卓衍喝醉了,說的話,做的事,統統當不得真。
過去他同樣醉過,醒來對之前做的事情完全不認賬。
真是個無情的渣男。
一旦她接手了新月的工作,以後她和陸卓衍難免遇上。
等傅小鯉回來,早晚也會知道。
真麻煩呀。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棠月拿過來看,顯示是個陌生名字。
【耗子是個乖寶寶:棠小姐你好,我是許皓,是陸卓衍的朋友,昨晚咱們在酒吧見過,不知你是否還有印象。】
棠月回憶起昨晚,她費力地攙扶着陸卓衍這個混蛋,準備打車送他回家。
那時旁邊跑過來一男一女。
男的自稱是陸卓衍的朋友,雖然路燈昏暗不明,但棠月認出曾在醫院見過對方。
棠月簡單交代了事情經過。
只道是在洗手間見他醉倒了,征求了他的同意,準備送他回家。
但當時在昏暗的環境裏,許皓看她的眼神,直覺她是貪圖陸卓衍的美貌,趁機撿屍的。
幫人把陸卓衍送上車時,這個混蛋,扯着她的衣服不撒手。
這個混蛋力氣很大,拉拉扯扯半天,她那件內搭的緊身小短T袖口被扯爛了。
許皓一直和她賠不是,和她要了微信,說一定讓陸卓衍賠給她。
她不指望陸卓衍賠不賠,只說到家後跟她說一聲。
跟一個醉鬼計較什麽呢?
棠月自覺內心平靜無波。
但和陸卓衍重逢後,她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棠月回複了許皓,很快許皓也說明來意。
【耗子是個乖寶寶:是這樣的,陸卓衍昨晚在酒吧丢了一枚戒指,這枚戒指對他挺重要的,昨晚你們待在一起那會兒看見過麽?】
棠月打開絲絨盒,看着瑩潤光亮的素圈戒指,冷笑一聲。
跟個醉鬼計較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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