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講理

不講理

舞臺上,棠月借着吉他間奏的時間,擡手調整了一下鴨舌帽,妄圖把臉遮擋得更加嚴實。

她今天真的被葉迪和杜子巍害慘了。

這兩人一個是樂隊主唱,另一個是樂隊的吉他手,高調談起了戀愛。

棠月只是過來演奏貝斯,賺取一份兼職錢。

誰知道演出在即,主唱和吉他手又吵架了,主唱任性罷工,不見蹤影。

圖林樂隊是女主唱,寫歌的聲部都是根據女聲而定,排練幾天的曲子,臨時改歌嚴重考驗樂隊成員之間的默契度,這幾個樂手雖是朋友,平時卻也是各玩各的。

不得已,他們把棠月推上去了。

樂隊演出,主唱是萬衆矚目的焦點。

平時棠月在貝斯的位置,處于燈光陰影下,她時常戴着黑色的鴨舌帽,在舞臺角落裏控制着樂曲的律動,完全不惹人注意。

演出結束時,冰藍色的燈光在場下轉悠,棠月調整帽子,眯了下眼睛,睜眼時,一道熟悉的人影落入眼簾。

她連眨了兩下眼,試圖看清。

可是燈光變幻,飛舞到別處,剛剛卡座的位置一片漆黑。

是……

眼花吧。

杜子巍他們收拾好樂器招呼着棠月,她拎着琴盒走在最後,剛下臺,就被侍應生喊住,朝着她笑得一臉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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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棠,有人送你玫瑰。”

不大不小的聲音被杜子巍等人聽了個全乎,他和樂隊成員們勾肩搭背地起哄。

老李吹了聲口哨,“咱們小棠唱兩首歌都有粉絲了!”

杜子巍看熱鬧不嫌事大,“那是人家小棠唱得好,要不以後長期給咱們當主唱好了!”

成員們也跟着打趣附和。

棠月凝視着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想再确認一次卡座的位置,擡頭時,視線在空中與人群裏的葉迪相撞。

葉迪的表情不好看,憤憤地收回視線,狠狠地瞪了杜子巍一眼。

“杜子巍。”棠月喊了一聲。

“怎麽……”杜子巍笑呵呵地轉過頭,笑容徒然僵在臉上,罵了句髒話,擡腿朝着葉迪追去。

看着那兩人你追我跑的背影,棠月有些好笑。

“小棠,這花?”

棠月覺得有些難辦,老李他們笑她墨跡,不就一束花,幹什麽不收下。

侍應生悄悄靠近她,“這是場下一位自稱被你始亂終棄的客人送的。”

她懵了一瞬,條件反射擡眸,視線去追剛剛卡座的位置。

冰藍色消退,紫色的燈光驟然亮起,照亮了皮質沙發。

沙發上,陸卓衍如同一個久獵的殺手,靜待獵物跳入他的陷阱。

他就那麽懶洋洋地撩起眼皮,單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慢條斯理地拿起一杯酒,指尖摩挲着杯壁。

隔着喧鬧的人潮,他朝她輕挑一笑,擡起一條長腿,慢悠悠地壓在另一條腿上,長腿微微晃動。

那模樣,仿佛天生就是混跡于歡樂場的浪蕩貴公子。

棠月攥緊了手,指尖微微發麻,平靜地迎接他的視線。

陸卓衍似笑非笑地回視。

這一刻,塵世喧嚣短暫消失。

兩人在暗中較着勁兒。

他說,“玫瑰予你,生日快樂,我的前女友。”

-

許皓和康寧回來時,看見陸卓衍在喝酒。

剛才許皓還言之鑿鑿地說陸卓衍不喝酒,只喝純淨水。

打臉來得太快。

許皓臉有點疼。

康寧眼裏重新燃起希望,覺得這個表裏不一的男人或許沒那麽難以琢磨。

沒多久,康寧驚喜地發現陸卓衍話變多了,雖然仍舊是她問他答得模式,但不再像之前那麽高冷疏離。

只有許皓搖着頭,規劃着一會兒怎麽把陸混球送回家。

畢竟這家夥三杯倒。

看樣子這會兒喝完一杯了,人看着尚且清醒。

康寧似乎發現了陸卓衍的異常,拿起一杯剛剛調制的酒,遞給陸卓衍,“試試,這是那位調酒師的新作品,不喝可惜了。”

許皓在一旁啧啧搖頭,看着陸卓衍光影下精致的側臉,每一個弧度都讓他感嘆。

——生而為人。

憑什麽有人偏得上帝寵愛,臉造得都比別人漂亮。

現在更是鮮活生動。

令許皓快記不清當年那個半死不活的陸卓衍了。

當時陸卓衍剛剛被陸家人從慈山接回來,他們封鎖了消息,沒人知道陸卓衍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許皓唯一記得的便是他在醫院住了挺久。

他作為最好的朋友,卻被陸家人擋在病房門外,看都看不得。

陸卓衍這人,心思藏得深。

除非他願意說,不然誰也撬不開他的破嘴。

許皓走神片刻,陸卓衍已經拿起了那杯濃度頗高的酒,放在唇邊,仰着頭,幾口喝下。

舞臺上,新的歌手上臺,清淺的歌聲傳來。

康寧朝着舞臺那裏看了一眼,笑着說,“還是剛剛那個女歌手唱得有味道。”

随意的一句感嘆。

陸卓衍放下酒杯,嘴角微揚,勾出一抹笑,那笑容帶着點少年氣,神采飛揚。

“嗯。”

那瞬間,康寧覺得雪融化了,春天來了。

-

棠月揉了揉肩膀,借口去衛生間逃避喝酒。

剛剛杜子巍把葉迪追回來了,兩人跟樂隊成員們賠不是,挨個和大家喝酒。

這種情況下,棠月不好推脫,喝了幾杯,現在有些醉意,頭也暈沉。

葉迪見她起身,主動詢問,“棠月,要我陪你一起去麽?”

杜子巍笑話她們,“你們女生怎麽總喜歡一起上廁所啊?”

葉迪推他一把,嗔怪道,“要你管。”

眼看二人和好,棠月并不想打擾。

但葉迪堅持陪她去衛生間,明顯有話要單獨和她說。

“棠月,你當貝斯手甘心嗎?”葉迪今天用的香水偏濃郁,棠月這會兒正頭暈,聞到這味道,頭更暈了,反應跟着慢了半拍。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酒吧昏暗狹窄的甬道裏,棠月慢慢開口,确保每個字都說得清楚,“我喜歡貝斯,想要掌控感。”

葉迪避開路人,回頭看她,面露不解,“主唱天生就是掌控舞臺的。”

棠月只是搖搖頭,腦子裏不适時的想起那個人說的話。

笑着告訴她,“主唱給不了我這種感覺。”

棠月給葉迪的感覺很複雜,她一直以為棠月是個又冷又酷的女人。

但此刻的棠月,讓葉迪感覺到一種坦蕩無畏的氣場,這與她本身的冷是相矛盾的。

就好像她的身上帶着別人的印記一般。

葉迪今晚喝太多了,這會兒在裏面喊着棠月,“你等我一會兒,我有點拉肚子。”

“好,我在門口等你。”棠月揉了揉太陽穴,頭暈的感覺并未絲毫減退。

她單手撐着公用洗手臺,手伸到水籠頭下面接水,指尖傳來的冰冷水溫讓她覺得舒服。

手機鈴聲響起,她反應了一會兒,有些緩慢地伸手去夠牛仔褲裏的手機。

鈴聲已經響了一會兒,她才将手機拿出來,看清上面的備注,備注名字尚未傳到大腦做出反應。

剛“喂”了一聲。

電話裏的男聲笑着說。

“棠月,生日快樂!”

這一刻,棠月抽紙巾盒的指尖被人捏住了,她詫異地擡頭,沿着指尖溫熱的觸感去看。

送她玫瑰花的男人,斜靠着牆壁,走哪兒都站不直,一副沒骨頭的模樣。

棠月心神恍惚,眨眼的速度變慢了。

電話裏的人仍舊在表達着對她的祝福,甚至問她。

“棠月,你想我麽?”

陸卓衍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下撇,像個任性的少年。

捏着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在宣告不滿。

接着,陸卓衍放過了她的指尖,長指伸進衣服裏,輕輕一勾,黑色的鏈子帶出一個素圈指環。

棠月微微蹙眉。

随着他傾身的動作,睜大了雙眼,陸卓衍高大的身軀,罩在她身上。

巨大的陰影給棠月帶來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他自顧自地撩起她的頭發,撥到左邊。

棠月聞到了他身上白茶淡香混着淡淡的酒味。

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帶着溫熱體溫的素圈指環穩穩落入棠月嶙峋的鎖骨窩裏。

天生契合。

陸卓衍笑了一聲。

棠月覺得自己渾身酥麻,被定在原地。

過去,對于陸卓衍,她很難抵抗。

如今,她依舊沒什麽長進。

電話裏的男聲還在問,“棠月,你聽見了麽?”

陸卓衍喉嚨裏發出一聲冷哼,對那個聲音充滿厭煩。

他扣好鏈子的繩結,手掌撐在棠月兩側的洗手臺面,用雙臂将她禁锢其中。

陸卓衍弓身,棠月的身體下意識跟着往後靠,腰緊貼着冰冷的洗手臺,折出弧度。

棠月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他就笑着,視線下移,目光落在她的鎖骨上。

陸卓衍盯着她的鎖骨和素圈戒指,歪了歪頭,眼神疑惑。

“戴歪了?”

電話忽然安靜。

空氣裏彌漫着尴尬且迷醉的氛圍。

陸卓衍靠近棠月,擡起手,用食指指背來回摩挲着那指環。

“十九歲的生日禮物,你喜歡麽?”

棠月從遲鈍和巨大的震驚裏緩過神來,掙紮着,想要推開陸卓衍。

但陸卓衍禁锢着她的肩膀,不讓她反抗。

因為她的抗拒,陸混球的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慢慢地垂下頭。

電話裏的男聲音量徒然拔高,“陸卓衍!你別亂來,她是棠月,是你妹妹!”

“妹妹”一次喚回了陸卓衍的理智。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表情變得痛苦。

棠月深吸一口氣,給自己蓄力,準備反擊陸卓衍,她語調平靜且冷漠,“陸卓衍,先放開我。”

兩人僵持着。

最終,陸卓衍敗下陣來,“好。”

他緩緩松開她的肩膀,又乖又安靜地站在她旁邊。

葉迪出來的時候,看見棠月,還有她身邊站着的高大帥氣的男人,目露驚豔,“這帥哥誰呀?”

“朋友。”

“她哥。”

兩人異口同聲,而後又對視一眼。

“我哥。”

“她前男友。”

葉迪:“……”

“你們這關系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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