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講理
不講理
男妖精就那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棠月先亂了心跳,轉頭吃飯,看見餐盒裏的胡蘿蔔塊,記得他特別讨厭吃胡蘿蔔,“豆腐沒有,胡蘿蔔吃麽?”
“你搞我啊?”陸卓衍擡手,指節勾起她耳邊一縷發絲,捏了下她的耳朵。
察覺到她垂下頭吃東西時,頭發總是掉下來,擋了半張臉。
雖然她不甚在意,随手撥了一下就把頭發別到耳後,但總歸有些礙事。
“頭轉過來。”陸卓衍懶洋洋的語氣,卻帶着一種哄小孩兒似的命令。
棠月困得眼皮打架,慢吞吞地吃着飯,實在沒有精力應付男妖精。
“幹嘛?”
卻還是把頭轉了過去。
頭發猝不及防被抓起,她條件反射躲了一下,扯得頭皮一痛,不禁喊了一聲,“陸卓衍!疼啊!”
好兇的女人。
陸卓衍嘴上不耐煩,“別亂動,吃你的飯。”
手上的勁兒放得更輕,小心翼翼地勾起她的發絲,牙齒咬着腕骨那條發繩一勾,發繩滑到兩根指節上。
一纏一裹三繞。
有模有樣地給她綁了個低馬尾,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陸卓衍滿意地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真乖。”
聽見這句誇贊,棠月微微一怔,嘴裏叼着勺子,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誠懇道,“我要是被疼死,肯定都是你幹的。”
“……”陸卓衍讪讪。
真有那麽疼?他下手挺輕的,“你怎麽這麽麻煩。”
盯着她的眼睛,補了句,“我下次輕點。”
“總行了吧。”
不自覺帶着點哄人意味。
其實除了第一下被扯到頭皮,之後他很溫柔,并不疼。
但棠月存了點逗他的心思,靈魂上空飄出小惡魔,手裏勺了塊胡蘿蔔,“我請陸先生吃胡蘿蔔。”
“賞臉麽?”
“呵,以為我不吃胡蘿蔔?”
“看不起誰呢,棠月。”
陸卓衍傾身湊近,矜傲擡頭,浮皮潦草地看她一眼,“你喂我吃吧。”
棠月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真的會吃,而且看起來沒什麽不适。
明明過去餐桌上的胡蘿蔔他絕對不碰,當時棠月知道了他的弱點,故意在米飯裏焖上胡蘿蔔,每餐都有胡蘿蔔,看着他臉色不虞,然後笑眯眯地喊他,“哥哥,吃飯了。”
那一陣子,陸卓衍極為頭疼,“棠月,你故意的。”
棠月故作驚訝,皮笑肉不笑,“怎麽會呢,哥哥。”
陸卓衍傲氣得很,只是拿個矜傲得眼神輕飄飄地看她一眼,寧願不吃,也不會碰一口胡蘿蔔。
臭脾氣。
硬骨頭。
挑食晚期。
這是棠月那時候對陸卓衍的印象,沒有一個是好的。
棠月盯着手上的胡蘿蔔,有些熟悉的躍躍欲試,卻又有些不忍心,兩種相反的情緒拉扯着她。
這時,陸卓衍掀了掀薄薄的眼皮,茶色眼眸裏藏着幽深的笑,淚痣生動。
棠月心一橫,胡蘿蔔怼進他嘴裏。
他慢條斯理地咬過,優雅咀嚼。
不過就是吃胡蘿蔔這麽小的事情,棠月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知道到底是他在勾引。
還是她在撩撥。
在車裏吃完飯,棠月抿着唇,道了聲謝謝,推着車門,想說回公司睡覺。
然而車門卻推不動,疑惑地轉頭望向他,“?”
陸卓衍長臂繞過她的肩膀,拇指和食指捏起她一根手指,“在車裏睡吧。”
微微用力,棠月的手離開車門。
“我大老遠過來送午餐。”
“不能沒點福利。”
陸家大少爺的飯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吃的。
如此不要臉的行徑,為什麽陸少爺說出來,就顯得非常誠懇。
棠月猶疑一瞬,陸卓衍自顧自地放下車座,視線掠過她的臉。
車座靠後,棠月的身體不由得朝後,半躺下來。
陸卓衍松開安全帶,探身到後車座,拿起一條墨綠色的小毯子,“別凍死。”
真是早有準備。
“哦。”棠月想坐直,卻被陸卓衍一根手指按着肩膀,輕輕一推,人就躺了回去。
猜到他想幹嘛,棠月莫名有些緊張,臉上卻還是冷若冰霜,指尖殘留着他手指的溫度。
車庫裏偶爾有車駛離、駛入,車裏卻顯得尤為安靜,只聽得見陸卓衍抖開小毯子的窸窣聲響。
柔軟的毯子蓋在她身上,兩人的衣服偶爾摩挲,激蕩起細小的聲音,卻因為過分靜谧,暧昧橫生。
像個擺弄新玩具的少年,陸卓衍撩起眼皮,掃她一眼,不要臉地問,“一直盯着我看。”
“要午安吻麽?”
棠月的心跳漸漸加快,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陸卓衍提了提唇角,“你真嬌氣。”
說着傾身靠過來,鼻尖輕輕擦了擦她的鼻尖,呼吸可聞,他剛要親上來,卻聽外面人聲越來越近。
“我真的被吓死,那天回家,看見一輛車不停地震動,當時我都沒反應過來,還指着那車跟我媽說‘媽,你看,車在動’,我媽看了一眼,見怪不怪‘現在的年輕人,車震也不知道選個地下車庫或者樹林裏,偏要在大街上’……”
另一人附和,“世風日下啊,這些車震的人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當別人眼瞎嗎?”
“欸?你看,那輛車裏好像有兩個人……”說話聲越來越小。
車窗沒關,陸卓衍單手一按,車窗升起瞬間,擋住了棠月的臉,轉頭冷冷地看了那兩個靠近的路人一眼,語調輕輕慢慢,“想看什麽呢?”
兩個路人被那警告十足的猛獸眼神吓死,快速跑路。
嘎擦——
車窗升起,擋住了車內悄然彌漫的暧昧。
“被當成車震了。”棠月笑彎了眼睛。
陸卓衍剛剛才冷了臉,冷氣還沒散,想要繼續剛剛的親吻,但她笑得很邪惡,氛圍被破壞了,續不上。
棠月眨了下眼睛,擡起手,手指像是藤蔓一般,攀上陸卓衍的脖頸,微微用力,向下一壓。
唇與唇之間,密不可分。
簡單地碰了一下,棠月的手又繞到前面,掌心貼着他的胸膛,輕輕推開,“你腦子裏少想一點黃色廢料,陸先生。”
陸卓衍沒有離開,視線落在她臉上,寸寸下移,描繪着她的眉眼,“棠小姐用完就扔。”
“該罰。”
說着,擡起手,掌心貼着她微涼的眼皮,“睡吧。”
“嗯。”深沉的黑暗襲來,棠月的心跳漸漸平緩,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白茶香味,清冽恬淡,陸卓衍裹挾着強勢的攻擊,灼熱呼吸交纏在一起,他含住她的唇瓣,溫柔輾轉,不輕不重地咬着她的舌尖。
好幾個瞬間,棠月都聽見了他吞咽的聲音。
這人真是越大越不害臊。
車庫裏看不見陽光,棠月有一種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的感覺。
棠月回到辦公室,想去茶水間倒杯水,卻忽然想起,泡的那杯蜂蜜柚子茶被陸卓衍帶走了。
他拿走的樣子十分勉強,表情說不出的嫌棄,“誰要喝這種又酸又甜的飲料了,味道很怪,不好喝。”
害得棠月産生自我懷疑,她是不是不僅廚藝堪憂,就連泡杯蜂蜜柚子茶的技術同樣令人堪憂。
不由得暗自有些挫敗,決定以後都不給他泡了。
茶水間裏,同事們聚在一起聊八卦,棠月突然無意識地笑了一下,羅蓉驚呼,“你們看,小棠都笑了,這件事很搞笑吧!”
“啊?”棠月走神了,沒注意到聽同事們的話題,“什麽事搞笑?”
猜到她在走神,羅蓉好心又把剛剛的所見所聞趣味十足地描述了一遍,“……車震啊,現場版活色生香!這誰能想到會給我們遇上,那男的雖然就看到點輪廓,但絕對是個大帥比!”
“對對對!真的好帥!雖然衣服還沒來得及脫,但看起來斯文敗類極了!就是眼神好兇!被他瞪了,嗚嗚嗚~”關景舉着小拳頭假模假樣擦眼淚。
羅蓉泡了杯咖啡,“不過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個男的,有點面熟。”
之前在車裏那會兒,棠月聽見外面有人說話,但沒聽清,也沒在意。
沒想到那兩人正是自己的兩個同事。
想到這裏,棠月偏過頭,笑了起來,剛剛陸卓衍那家夥郁悶得都親不下去了。
同事們見她笑,驚異不已,“小棠,你笑了!”
關景笑眯眯拿手捅了捅棠月的胳膊,對棠月側身躲避毫不在意,“小棠姐平時要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羅蓉點頭同意,“就是,人家都說愛笑的運氣不會差,小棠這麽漂亮,笑起來會交好運。”
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獎,棠月心底抗拒,慣性抵觸。
她從小習慣被人否定,得到過的誇獎寥寥無幾,長大後面對誇獎,只會回避。
又恢複了冷靜淡漠,“工作吧。”
沉浸在八卦裏的同事們自然是注意不到棠月細微又快速的情緒轉變。
陸卓衍手裏拎着個保溫壺,邁着松松垮垮的步伐,走去辦公室。
午休結束,溫雨剛好要準備下午的資料,擡頭看見老板悠閑散漫的樣子,和他打招呼。
視線定格在他手裏的保溫杯上面,微微吃驚。
陸老板平時衣服黑白灰三色,辦公室同樣是這種路線,長耳朵的皮卡丘保溫杯,無論怎麽看,都不可能是會是老板的私有物。
老板不是就出去吃個午飯嗎?
還是親自去食堂打包的午餐,咋回來還帶着個保溫杯?
“老板,您的保溫杯挺可愛。”
“哦。”陸卓衍停下腳步,坦坦蕩蕩地把保溫杯遞給溫雨看,“是挺可愛。”
溫雨想問他一會兒泡茶還是泡咖啡,卻聽他又說,“有個漂亮小姑娘送的。”
溫雨:“?”
什麽漂亮小姑娘?!
“追您的女孩子?”溫雨瞪大雙眼。
陸卓衍眼神桀骜,眼底暧昧不躲不避,光明磊落得不行。
新月寵物醫院七樓第一秘書溫雨小姐,瘋狂腦內風暴。
一行大字閃過頭頂。
——我們的冰山拽哥老板,他要下神壇,動凡心,談戀愛了!
溫雨的大腦中樞處理着這些爆炸性的消息,想跟七樓的同事們八卦,卻沒一個靠得住的,到時候全醫院都知道老板鐵樹開花,老板肯定給她穿小鞋。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看見陸卓衍指骨敲了敲辦公桌,“買點蜂蜜柚子茶回來備着。”
“好的,老板。”溫雨連忙回答。
溫雨的擔心,屬實多餘。
每周例行公事,只去樓下幾層轉兩回的陸老板,今天下午已經第三次出現。
員工們表情各色不一,紛紛在各大群裏八卦。
「怎麽回事,老板剛剛第三次從我面前經過,我是犯了什麽錯嗎?」
「你們發現沒,老板手裏拿着個皮卡丘保溫杯,我問他哪兒買的,準備給女兒也買一個,結果老板一本正經地說‘我打個電話問問她’,她是誰呀?」
「對對對,老板還跟我說,保溫杯裏泡的蜂蜜柚子茶,挺甜,救命,他怎麽像是談戀愛了?」
「不會吧!!」
「不知道呀,好奇,坐等一個回複……」
唯一掌握真相的溫雨,看着醫院裏各大群的聊天記錄,陷入了沉思,老板嘴裏的“漂亮小姑娘”會是棠小姐麽?
在溫雨的印象裏,棠月的氣質是冷豔的。
如果是她。
沒想到老板會喊她“漂亮的小姑娘”。
重點是小姑娘。
老板這種冷酷的男人,竟然會寵女孩子的嗎?
一下午還沒完,就連去許皓家接布魯和元寶,陸卓衍手裏都帶着保溫杯。
許皓見了,以為是他妹妹的,“你拿小桃子的杯子做什麽?”
陸卓衍賞了他一個看白癡專用眼神,也不說話,神秘兮兮的。
給許皓看得莫名其妙,以為混球又在不定期抽瘋。
每回到許皓家裏來,許皓姥姥都會塞給陸卓衍各種好吃的,恨不得把家裏冰箱搬空,給陸卓衍做上一桌滿漢全席。
陸卓衍過去可是一點兒不客氣,又吃又拿,毫不手軟。
但是今天難得有些扭捏,“姥姥,糖醋排骨可以甜一點。”
“阿衍不是喜歡鹹一點的糖醋排骨麽?”姥姥不解。
“換換口味。”陸卓衍只說。
姥姥不疑有他,又往鍋裏添了半勺糖。
等到噴香的糖醋排骨出鍋,姥姥照例單獨給他裝一個保溫食盒,讓他帶回家吃。
剩下的讓他在家裏吃,但今天陸卓衍說家裏有事,要回家吃飯。
許皓偷了塊排骨放進嘴裏,被姥姥拿筷子敲了手,哼哼唧唧,“姥姥,輕點,他也偷吃了,你光打我。”
“阿衍吃了嗎?我怎麽沒看見呢。”姥姥蓋好食盒,把幾個盒子裝到保溫袋裏,“你回你舅舅家肯定吃不飽,到時候晚上當宵夜吃吧。”
陸卓衍正在氣許皓,聞言,仔細謝過姥姥,帶着貓和狗驅車離開。
月牙糖小區的停車位堪憂,但凡晚一點回家,周圍車位一個不剩,只能把車停到桐城理工。
陸卓衍其實挺喜歡桐理的氛圍,林醫生的研究生是在這裏念的,和棠月是校友。
他曾經也來過桐理。
走到家樓下,陸卓衍習慣性地擡起頭數到15樓,指尖微微發麻。
——燈亮着。
棠月在等他回家。
即便只有他一廂情願的相信,她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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