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講理
不講理
陸卓衍拖家帶口滿載而歸,騰不出手開門,“布魯,敲門,跟姐姐說我們回家了。”
話音剛落,布魯汪汪兩聲,爪子還沒開始刨門,大門從裏面打開。
棠月穿着件灰粉撞色珊瑚絨小怪獸家居服,怕冷似的,把家居服帽子戴在頭上,小怪獸閃電形狀的耳朵立在頭頂,狹長的眼睛分外明亮。
平時冷冷又酷酷的女人。
忽然變得酷中帶甜,冷中帶軟。
很不可思議。
情聖許皓常說戀愛會讓男男女女變得溫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棠月這會兒的變化,是他的功勞吧?
心思百轉千回,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她手裏捧着碗logo張揚的“老壇酸菜”泡面,細細白白的手指,捏着個白色小叉子,泡面卷三圈,放在嘴邊吹了吹熱乎氣,撥冗問了句,“回來了。”
敷衍的說完,張嘴把那勺泡面吃進嘴裏,右臉鼓鼓囊囊,然後轉身回屋了。
陸卓衍:“……”
她竟然不等他吃飯。
她竟然吃泡面。
還是說……
她在埋怨他回來晚了,沒人給她做飯吃?
大概是見身後的人沒進屋,棠月捧着泡面,咬着叉子,“怎麽了?”
陸卓衍睇她一眼,語氣吊兒郎當,“棠月,你吃獨食。”
棠月本想快點進屋,把泡面幾口吃完,不給他吐槽的機會。
因為他小時候最讨厭的食物排行榜裏面,泡面僅次于胡蘿蔔,他連聞到泡面味兒,都得抓她出來叨叨幾句,惡劣地說她以後屍體不會腐化,百年後就是具完美的幹屍。
雖然她怼回去,說他沒常識,還說,“死都死了,誰在乎。”
可是老被他說吃泡面的事情,棠月心有餘悸。
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主人搖搖鈴铛,狗就過來了。
他們是,陸卓衍提到她吃泡面的問題,她就背脊一涼,又要被叨叨了。
白天的時候,陸卓衍和她說過,他要晚歸,她又懶得點外賣,下班時才順走了兩盒薛羽的泡面,簡單湊合着一頓晚飯。
可是,聽陸卓衍的語氣,他好像不排斥泡面了?
是錯覺嗎?
說她吃獨食,難道是在暗示她,也給他泡一份?
男人心,海底針。
看不懂。
二人心思各自千回百轉。
陸卓衍進屋,單手撐着鞋櫃換鞋,解開布魯的牽引繩。
布魯歡快地叫喚兩聲。
元寶從太空艙裏出來,竟然意外地蹭了蹭陸卓衍的手背,陸卓衍反手摸了摸它的耳朵,元寶舒服地喵嗚幾聲。
原本冷冷清清的客廳,變得熱鬧擁堵。
見狀,棠月腳步偷偷往廚房挪,準備去廚房快速吃完泡面,免得一會兒滿客廳都是泡面味兒,那人受不了。
她躲得過于明顯且敷衍,陸卓衍斜倚着門框,陰陽怪氣中拈着點酸,“你是跟我玩兒護食呢,還是在控訴我虐待你,只給你吃泡面?”
聞言,棠月嗆得直咳嗽,她真沒護食,何況,他對她很好的。
中午還給她送了飯,早上也給她做了美味的早餐。
沒有虐待。
她只差舉着手指發誓了。
後背被溫熱的掌心按住,輕輕拍着,陸卓衍單手拿起水壺往自己的馬克杯裏倒了水,拇指和中指輕輕懸着杯壁,“吃獨食,護食,還搶着吃,生怕人跟你搶。”
他懶散又欠扁地說,“棠月,您能不能出息點。”
棠月:“……”
水杯喂到她嘴邊,棠月臉頰微微有些發燙,沒擡頭看他,嘴唇微微張開,想垂下的頭,因為喝水的動作不得不仰起。
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弧線優美。
陸卓衍看得喉結滾動,同樣覺得渴。
在棠月喝完後,杯子換了個方向,就着她剛剛含過的杯壁,将唇貼了上去,把杯子裏剩下的水喝盡。
這一幕恰好落在棠月眼睛裏,她盯着那滾動的喉結,有一瞬間,想摸一下。
而後,棠月的泡面被收繳一空,陸卓衍化身田螺姑娘,把帶回來的食盒拿出來,找了幾個盤子,将食盒裏的菜一一倒出來。
過去棠月就知道陸卓衍是個又浪漫又有生活儀式感的男人。
飯菜裝進餐盤裏之後,陸卓衍從水果籃裏撿了幾顆車厘子洗淨,切開剖出果核,車厘子切成月牙狀,繞着糖醋排骨擺了一圈明豔的紅。
又從花瓶裏的薔薇花身上揪了片葉子,萬花叢中一點綠,獨具匠心。
棠月這才意識到生活裏的變化,處處變化都在細節。
家裏有了專門的水果籃,水果籃裏有各式各樣的水果,車厘子,蘋果,草莓,藍莓各種顏色擺在一起,煞是好看。
桌上的花同樣總在變化。
那天是玫瑰花。
今天是薔薇。
他真的有很多耐心去裝點生活。
棠月彎了彎眼,由衷稱贊,“陸卓衍,你真像田螺姑娘。”
陸卓衍收拾完餐盤,沖洗了手,垂下眼瞧她,抿了抿唇,真誠地說,“每天吃防腐劑,也不怕死了屍體不腐爛。”
果然,又又又來了。
棠月想要捂着耳朵。
晚餐很香,除了鹽灑得重了點,沒有別的問題,偏偏是這一點,令棠月覺得這不像是飯館裏打包回來的食物,倒像是家常飯菜。
忽然之間,棠月不可抑制地想。
——這六年裏,陸卓衍,你有為別人做過這些事情麽?
給別人買花,裝盤,做飯……
還有。
接吻。
有過麽?
無論他為誰做過,棠月都應該是無所謂,不介意的态度才對。
可是偏偏這一刻……
棠月心底生出一絲淡淡的嫉妒。
兩人面對面坐着吃飯,布魯前爪扒拉着桌沿,朝着排骨流哈喇子。
元寶是直接跳上餐桌,伸出爪子,想對盤子裏的排骨下手,被棠月抓住了爪子。
然而她一個轉背,元寶直接叼走了一塊排骨,布魯羨慕極了。
陸卓衍在旁邊看得直笑,撺掇布魯,“你沖着姐姐表演個才藝,讓姐姐給你吃個呗。”
棠月眉頭輕皺,正要問他怎麽又占她便宜,卻見布魯靠着後腿站直了,前爪貼着,給棠月現場表演了什麽叫作揖。
這麽辛苦的才藝,不給排骨說不過去了。
生活不易,布魯賣藝。
棠月夾起一塊排骨,“你讓布魯喊你爸爸,喊我姐姐,你沒事兒占我便宜做什麽?”
陸卓衍挑眉一笑,語氣混球至極,“你想知道?”
除了在身份上占到便宜,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棠月想不到,便點了點頭,“想。”
聞言,陸卓衍掀起眼皮撩她一眼,眼神暧昧不明,從盤子裏夾了塊茄子放進她碗裏,“以後告訴你。”
現在告訴你,你得劈了我。
棠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本來不過是句随意的問句,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忽然開始從陸卓衍這人的行為習慣開始思考。
在吃下第三塊排骨時,棠月忽然明白過來,猛地擡起頭,狠狠瞪着他。
陸卓衍疑惑地回視。
棠月咬着唇,耳根慢慢發燙。
該死的混蛋,如果沒有猜錯,他是想将來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逼着她喊爸爸。
實在是太可恨了。
絕對不會讓這個混蛋得逞。
陸卓衍根本不知道棠月怎麽好好的就生氣了,難道是沒告訴她為什麽讓布魯喊她姐姐的原因嗎?
這怎麽好意思的。
她沒怎麽感受過家庭的溫暖,陸卓衍是準備之後的日子,要把棠月當女兒來寵。
雖然他就比棠月大幾個月,但他不介意,既當棠月的哥哥,又當她的男朋友。
吃完飯,棠月非常自覺地去洗碗,陸卓衍沒跟她客氣,捧着皮卡丘保溫杯進來,遞給她,“這個也要洗。”
“哦。”棠月接過保溫杯,想了下明天早上泡咖啡。
陸卓衍斜靠着冰箱,當監工,“讨厭洗碗?”
“嗯。”棠月老實點點頭。
“那買個洗碗機吧。”陸卓衍故意鬧她。
“不用,幾個碗,随手就洗了。”棠月說。
陸卓衍:“其實還有一種方法,你可以既不做飯,也不洗碗。”
棠月轉回頭望向他,“什麽?”
陸卓衍一本正經,“求我。”
棠月:“……”何必問他!
知道她不會求,他也就是逗逗她,在她洗碗的時候,陸卓衍收拾了垃圾,“棠月,陪我遛狗。”
棠月擦幹淨手,點點頭,準備進屋換衣服,陸卓衍卻沒耐心等她換衣服,直接把自己的衛衣挂她身上,“走了,麻煩死了。”
白茶淡香瞬間将她包裹,棠月穿上他的衣服,換了鞋子,牽着布魯,陸卓衍拎着垃圾袋,兩人一塊兒出門。
這個點兒,電梯裏只有一對母子,小男孩牽着一條泰迪,看起來同樣打算去遛狗。
布魯一進去,泰迪就靠近找它玩。
而那個小男孩繞到棠月面前,看了她好幾眼,“姐姐,你喜歡露娜嗎?”
棠月:“?”她不認識什麽露娜。
小男孩指着她衛衣裏面的珊瑚絨家居服,“姐姐穿的露娜小怪獸同名款。”
棠月恍然,想起這衣服是雙十一的時候,傅小鯉說有個什麽品牌做活動,他随手拿了套家居服湊單,但家居服沒有他的尺碼了,卻又不想浪費優惠券,所以就買了她的號。
現在聽小男孩說是聯名款,可能并非是湊單,是傅小鯉單獨買給她的吧。
棠月心思在別處,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倒是一旁的陸卓衍,居高臨下地睨了小男孩兒一眼。
那小孩兒又偷看棠月,鬼鬼祟祟。
突然,小男孩大聲道,“我是住在26樓的杭司悅,姐姐,你長得好美,我們加個扣扣好友可以麽?我是黃鑽會員!”
陸卓衍:“……”
棠月:“……”
小男孩的媽媽一個箭步沖過來,捂着小孩兒的嘴,拖走,“抱歉,他口無遮攔。”
小破孩兒也敢當着我的面搭讪我女朋友!
然而不止,布魯這沒節操的狗,在一條小泰迪面前,蹲下了身體,小泰迪試圖爬上它的後背。
陸卓衍惡狠狠地伸出手,按住棠月的肩膀,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隔着衣服摩挲。
另只手緊緊扣着布魯的牽引繩,用腿隔開布魯和小泰迪,确保布魯安全。
“我女朋友不加其他男人的扣扣。”
棠月的心跳快了一拍。
他好幼稚。
曾經都不能宣諸于口的“男女朋友”,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良久,小男孩震驚地盯着他們,眼神委屈極了,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他媽媽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別理他,跟着小視頻學撩妹,天天在幼兒園裏換女朋友,現在瞄上大姐姐了。”
面對幼兒園小朋友,陸卓衍散漫道,“你家小孩兒長得挺帥,将來肯定招女孩兒喜歡。”
杭司悅的媽媽聽見人誇自家小孩兒,挺驕傲。
然而下一秒,陸卓衍輕輕慢慢地補了,“不過。”
還有不過,大家都望着他,只有棠月垂下頭,偷偷笑起來。
陸卓衍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微翹的眼角,落井下石得理直氣壯,連小孩兒都不放過,“花心是一種病,不好好引導,将來當上海王,是要受人唾棄的。”
“海王?”杭司悅:“?”聽不懂,新詞彙。
杭司悅媽媽:“……”帥哥說我兒子是海王預備役。
走出電梯,棠月再也忍不住,把陸卓衍拉到黑暗的拐角,笑得肩膀聳動。
陸卓衍牽着狗,站在一旁等着她笑夠,涼飕飕地說,“棠小姐,這話你也給我好好記住。”
棠月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我又不花心。”
“是嗎?我是你初戀,我知道,那在我之後呢,你還有過幾個前任。”陸卓衍趁機開始盤問送命題。
棠月愣了一瞬,又想逗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想欺負他,雖然她很菜,每次都會反被他成倍欺負回來,可是面對陸卓衍,她就是又菜,又愛玩。
她掰着手指,慢慢地數着,“一個,兩個,三個……”
每數一個,陸卓衍臉就黑一分,數到第三個的時候,陸卓衍這個混蛋,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一棵樹下,嘭地給她壓到樹上,後腦勺被他掌着。
陸卓衍低下頭,張開嘴,牙齒咬在她的脖頸上。
疼痛,加上他柔軟的嘴唇貼着脖頸敏感的皮膚,棠月擡頭看見天邊懸着一輪上弦月,月色撩人。
有一瞬間,她覺得陸卓衍就像是吸血鬼,找到了她的血管,牙尖要咬破那血管,一點一點吞噬她的血液。
棠月忍耐着疼痛與越來越強烈的心跳聲,細細慢慢地喘着氣,眼睛裏只有那一輪像鐮刀的上弦月。
“你別咬我了,疼。”
抱着她的人,惡狠狠地說,“忍着。”
說完,卻沒有繼續咬,棠月放松下來,擡起手,輕輕抵着他的胸口,不知是推拒,還是迎接。
布魯發出幾聲“汪汪”。
忽然,被咬的地方,濕漉漉的觸感襲來,棠月瞬間身體緊繃,手指和腳趾忍不住蜷縮起來。
陸卓衍犯規。
他竟然伸出舌頭,舔了舔。
特別癢。
陸卓衍發瘋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棠月脖頸上明顯的咬痕,沒有破皮,卻因為咬得有些用力,痕跡太過明顯,比吻痕看着更暧昧。
早上洗漱的時候,棠月發現這一點,只好穿了件高領毛衣,并趁着吃早飯和陸卓衍約法三章,“一天接吻一次,這兩天你明顯次數超标了,未來三天,禁止靠近,禁止身體接觸,禁止咬我。”
陸卓衍似笑非笑, “怎麽,我以後親你是不是要打個報告?”
棠月想了想,“好。”
好個屁。
陸卓衍:“棠月,你這就很不合理了。”
棠月洗耳恭聽。
陸卓衍:“即便還有70天,契約情侶,也是情侶對吧,那你對我是不是有女朋友的義務?”
女朋友的義務嗎?
過去,除了對他好,以及深夜裏的親吻,好像沒有別的什麽了。
十三天,實在是經驗值太少。
“可以,你說。”棠月想了想。
陸卓衍擡起眼,對上她的眼睛,“廢除你的約法三章,抱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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