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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院裏頭種了幾樹梨花,并海棠數棵,這會兒淋了雨,花朵上頭氤氲着薄霧,這般芳草碧色,端的美麗無雙。
祁晏冰冷的神色略微緩和,看向一旁殷切等待的侯爺,淡淡點了點頭:“不錯。”
能得到誇贊,讓侯爺老懷甚慰,露出欣喜的笑容來。
“那您早些歇息,下官告退。”蘇慈善于鑽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見祁晏微微露出疲色,就抓緊告退了。
蘇绾也回了自己房裏頭午睡,這春困秋乏的,一會兒不睡感覺頭都擡不起來了。
她喜歡光溜溜的睡覺,将春衫盡數剝去,只留下肚兜亵褲,要不是這麽多丫鬟跟着,她都想扒光了裸睡。
打了個哈欠,往床上一倒,瞬間又彈起來,往錦被裏一撈,就見一只肥嘟嘟的小奶貓張牙舞爪的,那股子奶兇勁,特別萌。
小奶貓呲着自己的小米牙,發出威脅的叫聲:“喵嗚嗚嗚嗚~”
那小調子拉的很長,聽着更萌了。
蘇绾撈起就親了一口,她就喜歡各種幼崽,這種幼态特別吸引她。
在末世的時候,她千辛萬苦養了一只小雞仔,看着它從毛茸茸的一小坨,到翅膀長硬了可以到處撲騰。
養到兩斤重的時候,她沒耐住,直接将它殺吃了,她吃的熱淚盈眶,實在太好吃了。
許久不曾吃過這麽鮮嫩的肉食,蘇绾連雞骨頭都給嚼吃了。
小奶貓抖了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它讨好的抱住對方手指,用舌頭舔了舔,“喵~”特別沒節操的撒嬌。
蘇绾掂了掂,小奶貓巴掌大,小肚子圓滾滾的,收拾的也挺幹淨,也不知道打哪來的。
“去各主子處問問,誰養的小東西,隔日給人家送回去。”
蘇绾順手把小奶貓放在枕頭邊上,閉上眼睛睡覺。雪白的一小團趴在那,有些懵懵的,扒了扒她的頭發,又“喵”一聲。
起來陪它玩呀,睡覺能有什麽趣。
“唔,別鬧。”蘇绾敷衍的摸了摸它的腦袋,緊接着又進入夢鄉。
小奶貓歪頭:“喵~”摸我呀,再摸摸我呀。
等蘇绾睡醒,小奶貓已經出離憤怒了,它抓着床撐上垂下來的絲縧,打算抓個稀巴爛。
不知怎的,自己挂在上面,怎麽也下不來了。
故而她一醒,就對上一雙含着淚泡的眼睛。“喵~”主人救救我,嘤嘤嘤。
蘇绾壞心眼的晃了晃絲縧,看着對方也跟着晃悠,心驚膽戰的抱着自己尾巴,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笑死個人了。
将它摘下來後,月露和輕蘋已經聽到動靜,撩開芙蓉帳打算伺候她穿衣梳洗,看到破爛的絲縧後,月露心裏抽疼,這東西最難繡了,她廢了一個月功夫才湊這麽一床。
蘇绾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不過破了點不打緊,且用着便是。”
月露搖頭,下人廢些心力不算什麽,全沒有讓主子用爛東西的道理。
她解下腰間汗巾子,将小奶貓捧起,這才回道:“仔細問了一圈,并沒有誰院裏丢這麽個小玩意兒。”
幾個姑娘、公子那裏盡問了,老爺夫人處也跑過了。
蘇绾點了點小奶貓濕漉漉的鼻頭,“竟然沒有人要的不成,炖了炖了。”
她一這麽說,小奶貓頓時緊了緊皮,停住自己撲騰的腳步。
月露噗嗤一聲笑出來,就連只貓仔仔也知道欺軟怕硬的,她便肅了神色,跟着主子說:“炖了定然好吃。”
小奶貓:QAQ
委屈巴巴的縮成一團,明明人人都愛它無法自拔,為何到這裏就不靈了。
逗弄一番,蘇绾又去族學了,剛開始大家都有些不習慣,不過三五日功夫,習慣老夫子講學節奏後,頓時惬意起來。
他們這個班有十個人,其他幾個有些跟不上蘇绾和祁晏的節奏,兩人太過造孽,不管什麽都是一點就通,一說就懂,襯得他們跟榆木疙瘩似得。
蘇柏有些不服氣,愈發努力學習,雞鳴便起,淩晨才睡,就這還趕不上進度。
幾個女孩就慘了,本來只讀了蒙學,識的幾個字罷了,老夫子還隐隐的加快節奏,一個個跟聽天書似得,蒙圈的厲害。
蘇烈年歲還小些,不過他聰慧異常,原本跟上進度沒什麽困難,當這兩座大山壓在頭頂的時候,他就崩潰了,蒙圈程度不比女孩們少。
蘇慈縱然有些鑽營,可他也是為了家族好,見幾個人實在跟不上,只得讓他們退下去,跟着隔壁小班一起。
這對蘇棠來說,是一個巨大打擊,她自诩不比蘇绾差,甚至比她強上許多,可打臉來的太快,她竟然因為跟不上對方進度要去小班。
這跟當面罵她智障沒什麽區別了,在蘇慈這個伯伯面前,她還能忍得住,回去見了二夫人,頓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可把二夫人心疼的夠嗆,連聲問:“怎麽了這是?”連忙擰了濕帕子來給她擦臉,又是心肝肉的一頓哄。
蘇棠抽抽噎噎的,喉嚨裏像是堵了棉花,啞着嗓開口:“都怪绾姐兒,因着她,我被伯伯弄到小班去了,一群十歲的蘿蔔頭,我以後面子往哪擱。”
她越說越覺得氣悶,把桌上的茶水點心盡數砸了個幹淨,這才覺得好受些。
二夫人原本在哄着她,以為她真的受什麽委屈,見她這拎不清的話語,和動辄摔東西的作态,心中也起了火。
“你自己跟不上進度,為什麽要怪在旁人頭上?你若是有本事,跟你伯伯發脾氣去,回到家裏窩裏橫做什麽!”
“我若是你,就發奮讀書,用高傲的姿态重新進學,而不是在這裏摔摔打打!”
二夫人越想越氣:“這麽多年了,我竟只教會你這個不成。”
本來以為母親會好言相勸,誰知道竟是一盆冷水潑來,蘇棠只覺得自己心都碎成八瓣,氣憤不已的開口:“你沒比我強多少,旁人嫁了侯爺,你嫁了個五品官,有什麽高興的!”
女兒脫口而出的話,讓二夫人怔在原地,她悲傷的開口:“你這是怪沒投胎在侯爺家了?那你做他女兒去,我還不稀罕要了。”
她這一生,棠姐兒是個大的,諒哥兒生的晚,兩人差了五歲。
在有諒哥兒之前,棠姐兒那叫個千嬌百寵長大,旁人都是嬷嬷奶姆養大的,偏她喜愛這小女兒,一把屎一把尿的,從不曾假借他人之手。
這其中多少心酸苦楚,那是一輩子也說不盡,臨到頭上,卻成了這般模樣,二夫人那顆心啊,一下子痛的厲害。
“滾,你給我滾!”二夫人指着門口,強撐着才沒有讓眼淚流出來,她這哪是養個孩子,她這是養大個孽障。
蘇棠摔了簾子,梗着脖子就走了。
既然不稀罕,她還不願意留了!
這麽想着,看着院門到底邁不出去腳,只一個勁哭泣悲傷。
二夫人比她還難受些,一直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着,才養成她這般嬌縱性子。
當初起名的時候,她一味的要起糖姐兒,還是相公說太過軟綿些,才取了棠。
既想她甜甜蜜蜜過一生,又想她如同棠木般堅硬。
一顆心簡直都要操碎了。
他們院裏戚風慘雨的,蘇绾卻不知,她正在盤點自己庫房。
先前做的花醬已經差不多了,她從外頭買的鮮花做出來的醬也成了。
外頭買的是雇了短工在做,她挑了指甲幹淨,收拾利索的小娘子,進度比她院裏這些小姑娘強多了。
這些小娘子有家口要養,這麽幹淨雅致的活,偏工錢又高,一個個恨不得劈成兩半,能長久幹下去才好,因此個個熱情十足。
她這會兒親自看了,點過頭才算入庫,管事娘子頓時喜笑顏開,這是她第一次接這樣的活,心裏難免忐忑。
她性子古板嚴苛,向來不得重用,她也是知道自己缺點在哪裏,奈何歲數上來了,一直改不過來。
這一次被小主子提拔,她心裏不知道有多感激。
蘇绾末世混打十年,看人那跟火眼金睛似得,一看一個準。
挑的人幹活都不錯,很得她的心。
這麽想着,她手下不停,将手中的水撒在花醬中,這用靈液稀釋過的水,能很好的提升花醬口感。
就這麽一滴靈液,配一杯水,分成百份,每一缸撒上一份,想必就盡夠了。
月露看着她的動作,有些疑惑不解:“撒了生水進去,這醬不就壞了?”
蘇绾微微一笑:“大概你姑娘是神女,不能按常理輪?”
輕蘋忍不住笑了:“神女姐姐,可否将我變美些?”
蘇绾掐指,半晌才高深莫測的搖頭:“命裏注定你比不上神女,莫掙紮了。”
幾個女孩頓時笑成一團,輕蘋眼裏笑出淚珠來,原先姑娘略有些嬌縱,待她們還算和善,也是個好主子。
近些日子縱的她們不像話,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樣不是主子賞下來的,小家千金怕也是比不上了。
她眼中含着感動,以後定要忠于姑娘一輩子。
蘇绾沒管這麽多,她忙着跟白案師傅溝通,這鮮花餅能做出多少花樣來,光做出來還不算,還得選樣子。
早先定下二十樣,這會兒該挑選出幾樣做主打,定要盡善盡美才是。
還有就是口味問題,鹹的、甜的,有沒有油,造型漂不漂亮,都要考慮好。
這些日子畫花樣做模子,她都快不認識各種花型了。
她還考慮過小動物形狀,萌萌噠小雞小烏龜小刺猬什麽的,做着好做,孩子也喜歡。
大人也說不定,誰還沒點少女心了。
鋪子又重新裝修了下,牌匾全部都換了,內裏隔成小隔間,容四個人擠擠坐下便是。
這是考慮到外來人口的不便,直接在店堂食。
第一天把唯美可口的鮮花餅擺上的時候,顧客是不屑一顧的,甚至店家贈送,有的還不想要,也是看着挺漂亮,才勉為其難的拿了。
這年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誰還沒點防備心了。
再加上能在朱雀大街上買得起點心的人,還真不稀罕旁人送一塊兩塊,誰不是論斤稱的。
祁晏知道這麽回事之後,就發動長史去買上一斤回來,給她撐腰,是他想都不想就會做的事情。
他想着小姑娘想做點事不容易,就用死亡視線盯着自己部下,誰不來領銀子去買,誰就想挨踢。
一群大老粗心裏苦,他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行,娘們兮兮的捏着點心吃,着實不是他們的作風。
可主子難得提要求,那能怎麽辦呢,當然是硬着頭皮上啊。
魏勇給自己做好心裏建設,這才大闊步來到點心鋪子前,這麽一群兇猛壯漢,血煞氣蓋都蓋不住,掌櫃吓得腿直打顫,哆哆嗦嗦的招呼:“您想要什麽,今兒有鮮花餅送送送……”
他緊張的都結巴了,弄的幾個壯漢哄笑出聲,李俊一巴掌拍在魏勇背上,朗笑出聲:“且收斂些,瞧把人家吓得。”
這麽說開以後,掌櫃更害怕了,要不是蘇绾待他不薄,他定然要把鋪子扔這裏跑路。
利索的按着幾位大漢的要求将點心包了,掌櫃的目送他們離去,跟送瘟神沒什麽區別。
魏勇感受到別人視線,敏感的回過頭,就見掌櫃的立馬扯出一抹笑,看的他都無語了。
他有這麽可怕嗎?摸了摸臉上的絡腮胡,覺得不應該啊,應當十分親切才是。
李俊:……
他早上起來就被殿下薅過來買點心,這會兒饑腸辘辘的,聞着點心的甜香味,就有些忍不住了。
拿了一塊填進嘴裏,頓時幸福的眯起眼睛,誰也不知道,他小時候沒吃過糖,這長大了就特別欠甜食。
問題他還不喜歡齁甜齁甜那種,要對他的口,那叫個難的很,可這鮮花餅一進口,那叫個驚為天人,不論是甜度還是口感,都特別和他心意。
行軍打仗的人,不講究吃相,一邊走一邊吃,點心也下去的飛快。
魏勇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還對着他豎起大拇指:“論忠心,勇不如你多矣。”
李俊沖他翻了個白眼,将一個玫瑰花餅塞到他嘴裏,“閉嘴吧你。”
不就是嘲笑他嗎?來呀,互相傷害。
等會兒你吃相比我好,那就算我輸。
魏勇剛想把嘴裏的鮮花餅吐出來,整個人就怔住了,天可憐見的,他平生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
剛嘲笑過李俊的他,手中捧着的點心,沒一會兒就只剩下桐油紙,他虎視眈眈的把視線轉向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發現,大家手裏比他還幹淨。
“都是爺們,吃什麽甜津津的點心,不害臊。” 搶不到點心的魏勇很暴躁,開始無差別攻擊。
李俊慢條斯理的把最後一口咽下,大踏步進了譽王府,跟這嘎犢子計較,虧心的慌。
等他們到的時候,譽王正在臨水喂鳥,太子送了他幾只白鶴,平日裏都是他自己養着。
見他們雙手空空,祁晏的雙眸頓時危險眯起,魏勇見此就覺得屁股疼,軍營裏頭的大老粗,一個比一個不聽話。
當時跟肉包子似得小王爺,着實吃了不少苦頭,這才養成個暴躁習慣。
他們一犯蠢,就要被踢,他們一點都習慣不了,殿下勁大,踢人那叫一個疼。
李俊也怕,趕緊為自己張目:“一人買了一斤,都吃完了。”
他們說的話,祁晏不怎麽相信,這群人說實在的,吃一斤肉不在話下,一斤點心能要他們命。
誰知道憨直的魏勇也跟着點頭:“都吃完了,太好吃了,讓王妃多做一點,我們天天去買。”
李俊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這個憨貨,又犯蠢了,王妃要是做,那也是給王爺做,什麽時候能輪得到他?
今兒難得出太陽,蘇绾便收拾春衫,打扮精致出去玩耍。
鋪子裏的事,章程早已經定了,一時半會兒的,也難有什麽改善。
坐在馬車上,聽着外頭的煙火氣,蘇绾舒心的喟嘆出聲。比起喪屍吼叫,這簡直是天籁之聲。
“去給我買串糖葫蘆。”蘇绾推了推輕蘋,示意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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