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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不知何時，細雨飄散，給這天地間蒙上一層薄霧，将桃紅柳綠籠罩其中，缥缈間若仙境。

顧靜香捧着手中熱茶，略定了定神，就讓丫鬟們出去，蘇绾不置可否，也讓伺候的下人去門口守着。

室內一時只有兩人，蘇绾将門窗都開了，省得有人靠近看不到。

這才看向眼淚又流出來的顧靜香，憐惜道：“怎麽了這是？”

瞧這魂不守舍，一副馬上要魂飛魄散的樣子，且病急亂投醫，跑到她這裏來。

顧靜香擡眸，透過朦胧淚眼看到對方那和婉安定的眼神，也跟着定了定心。

“我……”

“我……”

她開了兩次口，尚有些說不出，一張面皮漲的紫紅，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

“我好像有喜了！”

她話音一落，蘇绾也禁不住驚了下。

在這個時代，雖然對女子不嚴苛，一向寬松，但是你談情說愛行，鑽鑽小樹林牽小手手也行，養個小侍也沒關系，只一條不行，那就是弄出個孩子來。

未婚先孕，這對家族來說是奇恥大辱。

蘇绾一時有些無言，想要責備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女子應當知道保護自己，不論男人在床上說的有多麽動聽，那都是只有一個目的，哄着你讓他痛快罷了。

兩個人都得趣，那是沒什麽可說的。

但是不知道保護自己，讓自己陷入如今難堪境地，怎一個傻字了得。

顧靜香眼淚長流短流的，沒一刻消停。

沒過一會兒，她像是發了狠：“我這就去投河，萬不能連累了姐妹。”

現在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若是出了這樣的事，整個家族姓顧的姑娘小子都不好說親了。

蘇绾無動于衷的打了個哈欠，敷衍道：“你去吧你去吧看你能去幾次。”

這話說的有些氣人，顧靜香本來哭的不可自抑，聞言也頓了頓，氣惱道：“連你也不心疼我。”

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指望着誰心疼你。

渣男嗎？聽到你懷孕之後，跑的比兔子還快。

“現在解決問題的方式有三個，你自己選。”

“第一呢，就是你把這孩子打掉，去莊子上住上一年半載的，養養身體，再重新閃亮登場。”

“第二呢，就是你找孩子爹來，一不做二不休抓緊時間成婚，到時候就說早産吧，等到滿月孩子抱出來，誰知道是怎麽回事？”

“第三呢，告訴父母，讓她們給你做主。”

聽完這番話，顧靜香有些呆住了，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她剛剛知道它的存在，就要放棄它嗎？

至于找孩子爹……想到對方絕情的面孔，她一時有些無言，如果讓對方知道了，到底是娶她過門，還是宣揚出去讓她沒臉，她現在不知道了。

至于說告訴父母，最後怕不是要把她拘到小佛堂裏頭，此生都不能出來了。

這麽想着，她越加絕望了，怎麽就有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見她沉吟不語，蘇绾沒有催促，而是拿了繡繃子坐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紮着針。

這東西挺好的，一針一針的紮下來，特別能鍛煉注意力。

鑒于她穿越之後特別飄，有空就繡繡花之後，她覺得自己神魂都凝練許多。

故而愛上這個活動。

她不慌不忙的态度，無形中感染了顧靜香，她的心情也鎮定很多，理了理思緒，跟蘇绾介紹這一次事情的始末。

她那時候跟柳岸攪和在一起，本來就偷偷嘗了甜頭，後來對方冷情而去，她很是傷心一段時日。

前段日子，柳岸又找到她，那風度翩翩的溫柔眼神，讓她重新沉溺。

也許有不甘心作祟，或者是真的喜歡，兩人又滾到一起。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待我說服母親，就帶官媒上門說親。”柳岸在她耳邊低喃。

當時她想，對方願意給她一個未來，她還有什麽好糾結的。

很是濃情蜜意幾日，柳岸又約她去玩水，在烏篷船裏，有別樣的刺激感。

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她太累就睡下了，後來把喝避子湯的事給忘了，一直跟對方胡鬧。

後來小日子沒來，她做了婦人打扮，偷偷繞了大半個帝京，找了大夫看，最後結果就是這麽個晴天霹靂。

現在想想，只覺得不寒而栗，兩人從未單獨玩上一整天，而那日硬是玩到天擦黑，不得不分離。

蘇绾聽完這一樁官司，覺得腦殼疼，總結起來就是男人有心哄騙，而女方又蠢。

“那你打算怎麽解決呢？”她放下手中繡繃子，正色看向顧靜香。

對方神色複雜，聽她這麽問，又有些崩潰：“我也不知道啊，若是作孽的打了胎，以後不能生可如何是好？”

她也有自己的顧慮在，鮮少有人打胎的，方子都難尋，一般多是虎狼之藥，一碗藥灌下去，孽胎是下來了，這身子也壞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你現在還有什麽法子？”

蘇绾認真的看着她，能夠做的選擇，她都列出來給她了，其實她傾向于告訴父母，讓他們來幫她維權，鑒于她自己父母不會管她，靜姐兒的父母，又何嘗願意管她了。

顧靜香搖了搖頭，取了帕子淨面，收拾妥當才起身：“我再考慮考慮，到底是一條人命，不能就這麽扔了。”

她勉強的笑了笑，一頭紮進雨幕，這就離去了。

月露有些疑惑的望着對方的背影，這般來去匆匆，也太奇怪了。

輕蘋倒是蹲下身，将兩人桌面又收拾整理一番。

蘇绾一時有些出神，對于她來說，這實在沒有什麽可糾結的，孩子不該來，那就不要她，她一個未婚小姑娘，在這個時代想要生下他，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這個代價包括生命。

值當嗎？

在她這裏顯然是不值當的，反正誰也沒有她本人來的金貴，想要讓她受委屈，那是想都別想。

就是不知道對方會怎麽選擇，這是她無法幹涉的事情。

她連自己的事都還沒有解決，翻遍古書，最後定了十來個方子，恰巧老夫人給她介紹的嬷嬷也來了。

蘇绾親自去老夫人院裏迎，剛一進去，就瞧見一個如花美人，瞧不出年齡，倒是有些成熟風韻。

白白的小臉上一雙微彎的雙眉，不似柳眉那麽弓，也不似遠山眉那麽平，恰恰的适合她。

整個人溫柔多情，瞧着舒服極了。

蘇绾剛一進去，小老太看到她就笑了：“這是我那皮猴孫女，該你教導的，若是不聽話，盡管拿了戒尺打。”

說完又看向她，朗笑着介紹：“這位是顏嬷嬷，打從宮裏頭出來的，你想要學什麽方，她都是盡有的，你可要尊敬些。”

蘇绾便跟着見禮，這才笑吟吟道：“瞧着顏嬷嬷便覺得親切，自會敬着，您放心吧。”

一行人說笑着，氣氛倒也挺好的。

這位顏嬷嬷不光長的好，身上也有一股幽幽暗香，淺淺的，細聞來又覺得好聞的緊。

她鼻子靈敏，能嗅聞出不少原料，讓她不住驚嘆，原來香還能這樣摻和。

玩了一會兒，一道坐着用了午膳，這才帶着顏嬷嬷回了清陌院。

第一天先稍微接觸下，介紹下各自的基本情況。

蘇绾也就知道了，她是伺候先皇後的，年歲到了，一直沒出宮，教導公主們香事。

這是個人才啊，老夫人這是淘換到寶了。

跟着嬷嬷學習，時間過的特別快，她如饑似渴的吸收着香料知識，作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是一點都不會耽誤。

在屋裏悶了十來天，蘇绾才把原料給粗粗認了個遍，接下來就是辨別品級，這也是至關重要的。

她還想着自己太慢，卻不知道顏嬷嬷心中震驚非常，她教的人不少了，才開始是教小宮人的，慢慢的，教出來的人才多了，混出名聲才去教公主們。

算起來也幾百號人等了，偏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這位姑娘半分。

認香料沒個三年五載的，誰也記不住，實在是太多太雜了。

可這位姑娘呢，縱然打小有底子在，那是圖個玩的，跟真正系統學習，是不同的。

甚至因為有底子在，反而會進度慢一些，因為原有學習那些，不一定是對的。

蘇绾不知道她的想法，畢竟這位顏嬷嬷看似溫柔，實則柔裏帶鋼，有點禦姐的意思在，只是因為時代局限，讓她給自己裹了一層溫柔的皮。

憋了這麽久，蘇绾有些耐不住，她也得好好的把學到的東西整理一下，想了想，前些日子說要帶小老太出去玩，因為這事又給耽擱了。

不如趕緊出去溜一圈，再等天就真的熱了，再出來跑太曬太熱，她就不情願了。

這麽想着，蘇绾就帶着顏嬷嬷一道，往老夫人院裏去，到的時候，發現人格外的齊。

不過侯爺在，她那位千年難得一見的繼母也在。

二房人也齊全的很，夫妻倆都在，和蘇棠并排跪在堂屋裏，小老太氣的唇色發青，雙手不住哆嗦。

本來蘇绾還要讓一讓，看到小老太這樣頓時心疼了。

她趕緊上前，将小老太摟到懷裏拍着背順氣。

侯爺一個勁的瞪她，卻抿着嘴不說話。

小老太半晌才哀嘆一聲：“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她望着臺下的蘇棠，恨鐵不成鋼：“年少風流不算什麽，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如此！”

這個熟悉的開頭，讓蘇绾有些黑線，怕不是跟靜姐兒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她望向臺下的蘇棠，對方縮着肩膀，可憐巴巴的跪着，瞧着哭的快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