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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外頭呼呼的刮着風，蘇绾緊了緊身上的褙子，低聲跟身邊的嬷嬷吩咐：“給祖母拿條毯子來，這天突然就這麽冷，又是坐着，仔細凍着腿。”

嬷嬷脆生生應了，趕緊下去準備。

蘇绾看着被按在椅子上的某人，和一直眼淚長流短流永遠流不完的某人。

心塞的嘆一口氣，蘇棠這孩子吧，真說不上好，一直特別壞心眼。可也是她蘇家的人，她關起門來想怎麽教訓都行，任是誰也不能欺辱半分。

首輔夫人來的很快，事關她的幼子，這侯府下人又說的語焉不詳，一問三不知的，她心中略有些擔心。

見是把她往老夫人院子裏領，她這心裏就定上三分，左右不是出事了就成。

誰知道剛跨進房門，這心裏就是一咯噔。

這麽大的陣仗，兒子又被鎖在椅子上，這是犯了什麽事不成？

她掃了一眼急的直晃動的幼子，先是跟高堂上老夫人見禮，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不知犬子做了什麽事，竟讓老夫人如此生氣。”

兩家前些日子還和和氣氣的坐在一起，說要說親呢，可今兒這架勢，頗有些對薄公堂的意思在了。

小老太呵呵一笑：“生氣談不上，你自問問柳公子，你們母子二人到底親厚些，也省得說我們不講理。”

蘇绾低眉順眼的立着，接下來沒有她什麽事，難免有些神游天外。

首輔夫人是真端得住，縱然兒子這樣，她也依舊保持着貴婦的端莊優雅，完全看不出能養出這麽個敗類兒子。

兩人湊到一起嘀咕幾句，首輔夫人的目光就掃向底下跪着的蘇棠，當初她看中的就是蘇绾，只是對方不同意，沒有達成默契。

可轉頭這臭小子就勾上八小姐，只能說明這位不是個端莊的，她向來講究規矩，想着她未婚先孕，眼神中就帶了三分嫌棄。

可這事不解決也是不成的，首輔夫人呵呵一笑：“這事都是小輩們作出來，這情投意合的，難免逾矩些，只是稍微有些規矩的人家都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她目光隐晦，淡淡掃了一眼蘇棠肚子，想着小兒子還沒孩子呢，這倒是個好信號，可惜母親是個不成器的，連帶着她孫兒也不好了。

小老太面色有些難看，話是這麽說，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沒道理我們的孩子不講規矩，就偏你講規矩。

她抿了抿唇，臉上挂着的客套笑容消失，“首輔家也是好教導，方才柳公子還在叫嚣，我侯府拿他沒有辦法，果然嚣張不可一世。”

能說的上不可一世的，除了龍椅上頭坐着那一家，旁人誰敢說。

首輔夫人的笑容頓時有些勉強，要她妥協娶蘇八進門，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老夫人頓了頓，客客氣氣開口：“去給柳公子添茶，到底是……”

是什麽她沒有接着說，首輔夫人卻也能猜得到。

一陣靜默。

侯府這邊人口齊全，虎視眈眈，首輔夫人和柳岸坐在一邊，看似弱勢，卻泰然自若。

蘇绾打了個哈欠，在這耗這麽久，她都有些累，更別提是老夫人了。

“夫人不若先住下再說，清羨園已經收拾好了，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她淺淺一笑，特別真誠的提議。

首輔夫人那心中跟火燒一樣，又痛又恨還帶着悔，瞧瞧這孩子進退，換了她今兒跪在這，她說什麽也要同意的。

可話又說回來，換成這位蘇七，她也做不來跪在這的事。

輕輕一聲嘆，她知道這是逼着她表态呢。

“咱兩家素來有默契，又是世交，今兒我就說自己真心話了，将七小姐嫁過來，豈不是皆大歡喜。”

首輔夫人氣定神閑，微笑着開口。

一顆雷把侯府炸的夠嗆，小老太氣的吹胡子瞪眼，拿她的绾姐兒填這麽個畜生，怎麽想那麽美呢？

侯爺卻不這麽想，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首輔夫人，在心中衡量，這事這麽解決成不成。

繼夫人一向是不管這事的，你戳一戳她，她才會動一動。

蘇绾也有些震驚，她覺得自己還是沒有看清楚某些人的厚臉皮，都做下這樣的事，還想娶旁人家的清白女兒，這心是黑的？

柳岸本來有些掙紮，聞言也淡然起來：“是，若是七小姐肯點頭，今兒的事便一筆勾銷了。”

蘇绾：……

臉這麽大，前世怕不是個臉盆？

她還沒吭聲，小老太第一時間否了：“說的是小八的事，做什麽東扯西拉。”

首輔夫人唇角撇了撇，很是看不上蘇棠：“結親結親，自然結的是親事，不是我說，若真是如此，怕不是結仇了。”

柳岸點點頭，蘇棠只是他閑暇時的小點心，輕易上手的，他都不上心，唯有天邊神女能讓他傾心。

兩人做着白日美夢，蘇绾挑了挑眉尖，輕聲問：“那妹妹呢，你們打算如何？”

首輔夫人還是舍不得蘇棠肚子裏的那塊肉，想了想才開口：“前朝有媵妾之說，如今倒是正合适。”

這話一出口，蘇绾就知道，人是沒有下限的，并不會因為不是末世，就比較良善。

這是要拿她侯府兩個嫡女，去填她首輔幼子一個窟窿。

這已經不是臉盆精了，這是澡盆精轉世。

小老太都被她氣笑了，她神色放松下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蘇棠想不想嫁，而是能不能嫁，能不能将損失挽回了。

她閑閑的喝了一口茶水，氣定神閑的開口：“好事都落到你家了，這也不合适，老婆子年歲大了，也跟你耗不起，這麽着吧，你把蘇八娶了，這孩子做了錯事，若是未婚夫妻，倒是可以遮掩一二，你首輔府上也好看不是？”

她篤定首輔夫人不會娶，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

果然對方不同意，你一句我一句的，扯皮扯的蘇绾想睡覺。

首輔夫人堅定的想要把蘇七娶進門，蘇八以媵妾進門，這樣面子裏子都有了，旁人是縱然心裏嘀咕，也不會說柳家什麽。

柳岸也是這麽想的，天邊神女他想采一采，地上的野花未必不稀罕。

兩邊就這事，僵住了。

蘇绾笑了笑，其實這事說起來是首輔家不占理，但是蘇家姑娘沒有把持好自己，被人哄騙了，說出去也不好聽。

端看誰更豁的出去，她侯府擔心蘇棠的事傳出去，壞了姑娘們清譽，柳家又何嘗不擔心。

作為首輔，多的是政敵想要把他拉下馬，做事更是得珍惜羽毛。

眼看天都擦黑了，這事一時半會的也解決不了。

小老太坐了小半天功夫，累的臉上都露出疲色了，這是罕見的事，她一直吃用着花醬，鮮少有這般精神不濟。

蘇绾瞧了心疼，不由言說讓人回去歇息，小老太走了，侯夫人壓不住首輔夫人，也散了。

柳岸一步三回頭的，想着蘇绾那細白修長的脖頸，不由得心裏癢癢。

如果努努力，把她娶到手，好像是他期待的妻子模樣。

說是在清羨園給兩人留了客房，但是侯府也沒有霸道的真将兩人留下來。

他們悠悠然的走了，看的蘇棠特別崩潰，她膝行到老夫人跟前懇求：“奶奶，您幫幫我啊奶奶。”

她情緒激動，神情崩潰，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心中存着柳岸來就會答應娶她為妻，啪啪打一衆看不起她人的臉，所以她難受是難受，但是不怎麽慌。

可是見到柳岸之後，她就死心了。

對方的眼神都沒怎麽往她身上飄，一直看着绾姐兒，那眼神中神采湛湛，與看着她的時候截然不同。

她這才知道，原來對她溫柔體貼，并不是愛。

可一切都晚了，她已經懷上對方的孩子，不論如何，也要嫁進柳家。

她的想頭沒有了，若是連榮華富貴也失去，那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蘇绾憐憫的低頭，看着哭的涕泗橫流的妹妹，忍不住輕輕一聲嘆息。

“你呀你呀，說你什麽好呢？都到這一刻了，還不明白嗎？”

就連二夫人都熄聲了，除了因為事情談崩之外，還有柳岸人品不好的原因在。

這麽一個家庭，天真的妹妹嫁進去，那可真是被連皮帶骨的吞吃入腹。

決定放他們離開，是因為彼此之間已經達到默契，拿錢消災了。

偏她還在做嫁人的夢。

蘇棠呆呆的跪在那，小腹一陣絞痛，她勃然色變，就覺得一股暖流順着大腿留下來。

刺眼的猩紅将粉色裙子浸透，她一時怔然，望着自己裙子的目光特別呆滞。

半晌才慌張的擡眸：“娘，娘，我我我……”

還不等她說出來，二夫人已經看到她裙底鮮血，心中不由得一個咯噔，看着女兒疼的面色扭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痛哭出聲，捂着自己扁平小腹，哭的不能自已。

在知道自己小日子沒來的時候，她是特別興奮的，這代表什麽，這代表着進入柳府的通天梯！

如今這把梯子斷了，讓她的情郎從此離去，榮華富貴也消失無蹤。

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蘇棠咬牙切齒的恨：“好一個蘇绾！什麽都跟我搶！”

都是侯府出來的，偏她有個侯爺爹，自己是侯爺侄女，到了二次投胎的時候，情郎喜歡的偏偏又是她！

跟她搶東西，就那麽令她高興嗎？

蘇棠眼淚嘩啦啦的流，整個人都要魔怔了，可把二夫人吓得夠嗆，這次的事就算是再氣，女兒都已經這樣了，她還能怎麽着。

“我的好乖乖，你年歲尚小，且放寬心，往後通有的好日子過呢。”她嘴裏不住安慰，心疼的跟什麽似得。

這些時日，她有意晾着這孩子，想讓她知道規矩些，誰知道直接就涼成這樣了？

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熬，往後阖府都看她不順眼，她這張老臉又要往哪放。

輕輕一聲嘆息，二夫人轉過臉，背着蘇棠抹了把淚，轉過身又好聲好氣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