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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夜幕低垂,繁星逐漸浮現,跟世人眨眼。
黛紫色的蒼穹瞧着很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樣,只有蘇绾知道,它們到底有多麽遙遠。
望着二房蹒跚離去的背影,蘇绾駐足,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拿一壇子花醬給她。”
到底是摻了靈液的,想必是有些許藥效。
這樣的年紀落胎,怕是身子受不住,也要落下病根。
月露低低應了一聲,有些不願意,八小姐總是算計她們小姐,何苦管她,任她自生自滅不好嗎?
蘇绾摸了摸她的頭,微笑着沒有解釋。
她打末世來,瞧見人就覺得親切的緊,只要不是壞了肚腸,她都能接受。
蘇棠看似蹦跶的厲害,實則手段低下,她要是不想接招,對方也是沒有法子。
輕蘋用眼神狠狠剜了月露一眼,這丫頭越來越不知所謂了,竟然連主子的吩咐也要駁回去,不就是一壇子花醬,費些功夫做出來便是。
蘇绾跟老夫人一道吃過飯,這才回了清陌院,一夜好睡之後,還有仗要打呢。
誰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剛剛下朝的時辰,蘇府就迎來一個不可能到來的人——首輔大人。
蘇绾這一次沒有上前去,隐在屏風後頭聽着,她先前瞥了一眼,當朝首輔瞧着五十出頭,頭發花白,美髯飄飄。
通身都是儒雅的氣派,一點也不盛氣逼人。
他說起話來有些緩慢,卻字字清晰,帶着鎮定人心的節奏。
能坐上首輔位置,這人定然有自己的特長在。
老夫人打起精神坐着,誰人不知首輔家嬌寵幼子,如今首輔都招來了,結果怕是不會好。
誰知道讓人意外的情況發生了,首輔大人特別謙虛:“是小兒的錯,端看貴府如何處置了。”
他話說的客氣,侯府反倒不好說什麽,再加上對方壓着柳岸來,本身就有道歉賠罪的意思在,他們就更加要仔細思量了。
她又遣人去問了問二房,看她們是什麽意思,老夫人客氣的跟首輔徐着話。
沒過片刻功夫,那邊就回,說是想嫁入柳家。
老夫人不置可否,向柳家轉達這個意思,首輔夫人氣炸了,堅決不同意,在首輔橫她一眼之後,便銷聲了。
柳岸只覺得天崩地裂,他自己的父親能不了解,這是打了主意要犧牲他了。
首輔第一時間點頭,“轉頭某會請官媒上門,還請等着好消息。”
老夫人不管怎麽說,臉上都露出三分笑意來,她蘇家沒起過拿姑娘攀高枝的心,但是能攀上也皆大歡喜不是。
首輔夫人面色鐵青,不虞極了,這個幼子是她最喜愛的兒子,要不然也不會寵成這樣。
柳岸也覺得日月無光,合着蘇七娶不到,就娶了蘇八那個野花回去?
簡直……
等回了柳府,首輔夫人耐不住,追着問到底是什麽情況,就見首輔甩袖離去:“惹了不該惹的人,安生些吧。”
首輔夫人和柳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他蘇府有什麽得罪不起的,說句難聽的,若真是太過分,運作一番讓他蘇府消失,也不是做不到。
而蘇棠聽說可以嫁入柳家,整個人散發出奪目的光彩,身上那種昏昏沉沉的腐朽勁,徹底消失無蹤。
連忙起身,慌慌忙忙的拉着二夫人手:“娘,娘,你聽到了嗎?我可以嫁進去了。”
二夫人抽出手,心有些累:“我知道了,你以後……算了,你……”
她該說的話,早就磨破嘴皮子說過了,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麽,心裏是對這個女兒深深的失望。
她是怎麽養出這麽蠢的一個女兒?她的視線掃向一旁看書的二老爺,難道是根子不好?
眼瞧着夫君不喜,婆婆刻薄,她還一心上趕着要嫁過去,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不嫁又有什麽法子,她已經被破了身子,嫁了旁人也不願意要她。
不論二房怎麽心潮澎湃,蘇绾是徹底佛系了,比喪屍圍城更加複雜的事,莫過于人心了。
旁人選擇的人生,她也不會去幹涉。
她疑惑的是,原本剛的跟什麽似得,柳府怎麽突然就轉變風向,同意這門婚事了。
要知道這婚事着實不算良配,兩家心裏已經有了龌龊,再想交心就難了。
柳岸面上翩翩君子,實則沐猴而冠,着實是個禽獸。
侯府還是為這個張羅起來,婚假大事最是費心,等回過神來,已經是夏初了。
天已經熱的人開始穿夏衫,到用冰盆的時候。侯府着實富貴,不差這麽幾盆子冰,蘇绾更是在入夏的時候,就給老夫人置辦齊全了。
虧了誰也不能虧老夫人,雖然說她還有份例在,不拘她賞給誰,這都是一份恩典。
能從你手裏拿好處,自然是願意給三分好臉的。
蘇绾想着,她不是進學,就是在處理生意上的事,到底不能時時刻刻湊在身邊,那老夫人受不受委屈,她也看不到,只能提前都想好辦好。
今兒天不大好,暴雨傾盆而下,伴随着閃電打雷,蘇绾坐在窗前,托腮看着院中那棵芭蕉樹被雨打風吹。
左右搖擺的枝葉似是無力承擔,卻又會直直挺立,抗擊壓力。
正在出神,就見雨幕中沖出來一個小丫鬟,薄薄的夏衫貼在身上,頭發也盡數被淋濕了,蘇绾心中一個咯噔,趕緊讓月露去迎。
那小丫鬟瑟瑟發抖的立在門口,無措道:“譽王殿下昏倒了,旁人都近不得身,侯爺讓我來尋您。”
她口齒伶俐的将事情描述了,蘇绾不再耽擱,趕緊往清羨園去。
這風雨實在大了些,蘇绾到的時候,縱然穿着棠木屐,一雙精致繡花鞋也盡數濕了。
譽王瞧着比她更慘些,也不知道怎麽的昏了,面色潮紅,一看就不正常。
一雙濃黑的劍眉緊緊皺着,更是昭示主人的難受。
身邊立着一群人,都遠遠的圍成一個圈,替譽王用身軀遮風擋雨。
她覺得還不如一把傘呢,再不濟推着輪椅進內室也好。蘇绾看向長史,皺着眉問:“怎麽回事?”
她走向祁晏,試探性的摸了摸他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裏一驚。
長史見譽王不排斥她動作,心裏松了一口氣,卻有些遲疑怎麽說。
今兒天氣不好,譽王本來不打算出門,在家看看書就好。
他腿自打傷了之後,每每陰雨天就難受的厲害,忍着就已經很痛苦。
接到皇上傳召之後,他就進宮了,不過吃用了一盞茶,譽王便臉色大變,頂着風雨往外闖。
皇上也不知是一時不查,亦或者是略微心軟,總之被他闖了出來。
這麽多人看着,他不好将事實說出來,只長嘆一口氣:“約莫是中毒了。”
蘇绾:……
打眼一瞧就知道有隐情,不适合在人多的時候說,蘇绾想了想,他一個皇子中毒,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這麽一想,忍不住心中一緊,如果她沒有記錯,前世也有這一出,他死亡是親爹親自動手!
同樣的中毒,有這麽巧合嗎?
“你們來侯府,還有誰知道?”蘇绾電一樣的目光掃向長史,厲聲問道。
長史心裏一涼,以為是她不願意惹麻煩,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怏怏開口:“今兒下雨,外頭人少,主子速度又快,理論上來說是沒有旁人的。”
而且輕車簡從的,就帶了幾個人。
蘇绾視線掃向侯府的奴才,抿了抿薄唇,把她的侍衛叫過來,輕聲囑咐。
她讓侍衛去老夫人院裏借人,把這些人全部都給圈起來,一個也不能跑出去胡說。
萬一被人知道譽王在侯府,那他們侯府就要灰飛煙滅了,先帝的承諾也拯救不了那種。
蘇慈面色一變,冷嗤:“小七,你想做什麽?”
蘇绾懶得跟他解釋,這個爹向來聽風是雨,又喜愛鑽營,萬一他去告密,最後的結果不過是侯府和譽王府一起消失。
清羨園頓時清淨起來,只剩下寥寥數人,蘇绾不再猶豫,一把将譽王從輪椅中抱起來,懷中的身軀很結實,隐隐還有些抽搐。
還不等她吩咐,長史就遣人去燒熱水,畢竟淋了這許久的雨,洗個熱水澡驅驅寒氣是很有必要的。
将譽王放到床榻上,看着他無力的模樣,蘇绾不再猶豫,将靈液滴入他口中。
長史:!!!
為什麽喂王爺吃你的手指頭!
外面是雷雨陣陣,轟隆隆的聲音一直不絕于耳,蘇绾見他神情穩定下來,才回頭看向長史:“如今能說了嗎?”
長史有些焦急的開口:“可否請太醫?”說完自己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如今這情景,哪裏能請得來太醫。
蘇绾對自己的靈液有信心,催促道:“你盡管說,我心裏有數。”
長史見譽王的面色确實好上許多,心中松了一口氣,快速的将情況給說了。
祁晏沖出皇宮後,神智愈發模糊,可心中有一個堅定的念頭告訴他,一定要走,因此轉動着輪椅跑的飛快,長史一個健全人追在他後頭都覺得吃力。
等沖進清羨園之後他力竭,卻時刻保持着警惕性,不讓任何人靠近。
大家沒法子,只能讓小丫鬟叫蘇绾過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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